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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美的完美:绝症来袭,丁克老公推我上C位

时间:2024-05-04

芳妩

和丈夫一直过着“丁克”生活的王丽娜,退休后突然发现自己患了乳癌。此时,50多岁的丈夫身体健壮,事业有成,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以下是王丽娜的自述……

50岁患上乳癌,丁克夫妻婚姻告急

2018年1月7日。赶在早高峰来临之前,我和老佟走出了上海地铁四号线。清晨的薄雾中,“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几个红色大字,显得那样刺眼。

潮湿冷冽的空气瞬间包围了我。我裹紧外套,紧紧抓住老佟的手,脚步迟滞起来……

我叫王丽娜,生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年轻时在上海一家服装厂担任财务工作。25岁那年,我与大我两岁的同厂工程师老佟结为伉俪。

我和老佟是“丁克”。没有孩子的羁绊,我俩的生活显得很潇洒:运动、旅游、听音乐会、逛艺术馆。在同龄人为学区房、辅导班焦头烂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我俩约定:年轻时好好享受生活,年纪大了,就去养老院。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2017年底,我提前办了退休。办完手续没两个月,我就在洗澡时无意中发现,右乳有一个蚕豆大小的硬块。

第二天,老佟就带我去了医院。一周后,乳腺超声、钼靶、核磁及活检结果陆续出来,我被确诊为二期乳腺癌。

我的母亲就是因为乳腺癌去世的。她生前,每次给她擦身,看到她胸前那两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我都忍不住一阵心悸。不料同样的命运竟再次上演。我心理几乎崩溃,向老佟哭诉:“我不治疗、不手术!我一辈子爱美,不愿意临老了,变成个老怪物。”

老佟眼睛潮潮的:“我俩相濡以沫这么多年,你忍心早早丢下我吗?”医生也来做思想工作:“你的病情发现得早,好好配合,治愈的希望很大。况且现在技术进步了,你若希望保持女性特征,完全可以考虑进行保乳手术,或者放置假体。”

求生是人的本能。大病当前,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情绪低落了一段时间后,我终于放下执念,同意住院手术。

一周后,我进了手术室。因为肿瘤位置不好,我无法做保乳手术。考虑到家族遗传因素,我最终接受了右乳全切和左乳预防性切除手术。

老佟已经升职为部门正职,因为还没退休,工作上还有好多事情需要他处理,照顾了我一段时间后,他只好请了护工。

我术后反应很大,吃不下医院的病号饭,老佟一下班,就赶回家给我做饭。他不在的时候,护工做完分内工作,就坐在床边刷手机。我想和她聊天,护工却撇撇嘴:“大姐,聊天属于额外提供情绪价值,得加钱。”

见我情绪一直低落,老佟让他的外甥女来陪我。姑娘穿着小皮草,踩着高跟靴,一路香风习习地走过来,引得护士和病友家属纷纷侧目。

護工嫌外甥女挑剔,俩人常有争执。没过几天,护工一气之下,索性辞了职。

外甥女挺爱跟我聊天,但对我术后的身体却避之不及。护士交代隔段时间放一下引流瓶,她翘着长长的美甲,碰都不肯碰;我强撑着爬起来上厕所,她捏着鼻子,举着吊瓶远远地站在卫生间门口,差点把我的留置针头拔出来。

人在病床躺,不得不低头。我讨好她:“囡囡呀,舅妈一出院,就把香奶奶唇膏送你。”小姑娘微微一笑:“不用了,舅妈,你的口红色号早过时了。再说舅舅发我的红包,够买十只香奶奶了。”我心里一算,这发红包请来的“陪聊”,可比护工贵多了。

看着儿女双全、有说有笑的邻床老太太,我羡慕极了:“老佟啊,我俩要是早点要个孩子,也不至于现在连个跑腿、陪护的人都没有。”

十天后,我办了出院手续。一进家,我就钻进浴室。镜子里映出两条倒八字形的伤疤,像两条蠢蠢欲动的大蜈蚣,凶狠地趴在我的胸前。

手术后,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正视自己。虽然早有思想准备,我还是震惊不已,捂着嘴,压抑地哭泣起来。老佟担心地推开浴室门。我生怕他看到我骇人的胸部,一把拉上浴帘,把他赶了出去。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老佟轻轻搂住了我。我感受到他的柔情,却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我一把推开他,借口他打呼噜,把他的被褥抱到了小卧室。

我独自躺在大床上,流下了眼泪。我和老佟没有孩子,本就缺乏血缘的联结,如今我又得了病,这副残缺的可怕身体,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老佟又怎么可能不嫌弃!

医生交代过,病后的心情调养很重要。可我总是控制不住,焦虑烦躁、敏感多疑。

有时我俩在家看电视,一出现性感妖娆的女演员,我就生气。老佟学乖了,赶紧换台,我又觉得他心里有鬼。弄得老佟莫名其妙、左右为难。

老佟弟弟和弟媳带着大孙子,特意从老家过来看望我。也许是隔代亲,一向不怎么喜欢小孩的老佟,对这个孩子却十分疼爱。

我故意试探他:“你这么喜欢小孩,不如找个小情人,自己生一个。”老佟哭笑不得,转身进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弟媳逗孙子:“仔仔啊,你留在这里好不好,佟爷爷这么喜欢你,以后房子存款都会留给你呢。”我像被针扎了一下,“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起身就走。

晚上,我冲老佟发脾气:“都怪你,年轻时非要丁克。现在可好,已经有人等着‘吃绝户’了!我索性现在就去自杀,早点成全他们!”

老佟越解释越乱,索性不吭声了。我一把拉过被单蒙住头,任泪水流了满脸……

读懂丈夫苦心,跨越心魔加入模特队

手术后,我按要求完成了四期化疗,病情得到了较好的控制。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在无意中,发现了老佟的秘密。

那天老佟匆匆吃完早饭,拎起公文包出门上班。我收拾着他前一天换下的衣服。突然,口袋里飘出一张小纸片。我戴上老花镜仔细分辨,是一张男科医院挂号单。我仿佛挨了一闷棍:早在35岁那年,老佟就做了结扎。现在去医院,十有八九是偷偷做了复通手术。

也难怪我多想。我认识的几对“丁克”夫妻,其中一对年近五十,通过医学手段怀孕生子,白丁一场;另一对,过成了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还有一对,男的和情人生了孩子,气得原配差点自杀。

老佟虽然也五十多了,可是保养得宜,看着显年轻,而且有一定的事业基础,再找个年轻女人并不难;而我已失去生育能力,又得了病,即使后悔,也早已回头无路。想到这里,我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老佟下班回来,家里冰锅冷灶,我连灯都没开,鬼魂似的坐在客厅,把他吓了一跳。

我把挂号单怼到他面前,“你既然已有二心,不如我俩趁早离婚,免得耽误你另找新欢!”老佟叹口气,从包里摸出一张诊断单:“我晚上总起夜,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确诊是前列腺炎。老年男性常见病,你不用担心。但是丽娜,今后的路还长,你不能总是疑神疑鬼,自己找气受啊。”

我细细品味着老佟的话。“丁克”是我俩深思熟虑、共同做出的决定,而今我却把后果和责任,全都推到了他身上。做完手术已经快一年了,我的身体在逐渐康复,心态却反而更消极、低沉。

扰乱我心智和生活的,究竟是病魔,还是我自己的心魔?

手术后,因为伤疤的牵拉会引起疼痛,我的肩膀总是不由自主缩在一起,成了个缩头耸肩的小老太太。一向爱美、注重仪态的我成天窝在家里,渐渐地,连洗澡换衣服都成了苦差事。

老佟劝我去跳广场舞。我一脸不屑:“抡胳膊甩腿的,一点美感也没有,还扰民。”他劝我参加合唱团,我又一口回绝:“我说话声音大点儿胸口都疼,还唱什么歌儿。”老佟无奈,只得作罢。

可是没多久,我发现他好像又开始“作妖”了。

自打我生病以来,做饭洗碗的活儿一直是老佟承包。可那段时间,他总是匆匆扒完饭,撂下碗就出了门。我乔装打扮,悄悄跟了上去。

小广场上,一群靓丽的旗袍老太正在走秀。老佟看得眼都不眨,还凑到身材气质最好的那个老太太跟前,笑眯眯地跟人加微信。

我心里很不爽,气呼呼地回了家。为了自己的身体,我决定再也不生闷气了。因此老佟一进门,我就来了个“当堂会审”。

老佟像是早有心理准备:“小区有个旗袍模特队,我猜你一定愿意去,已经和队长说好了。”说着邀功似的主动把手机递过来。

“模特队是比广场舞和合唱团好。穿旗袍讲究的是曲线美。可我现在平板一块,前面后面一个样,我这样儿,是去展示旗袍,还是去让人看笑话呀?”我把手机一扔,转身走进卧室,把老佟关在了门外。

第二天一大早,老佟就出了门,好一阵子才拎着个精美的手提袋回来了。

我接过一看,竟然是两件精美的蕾丝海绵文胸。

他擦擦脑门上的汗:“一把年纪了买这个,差点被导购小姑娘当成变态。我解释半天,她才帮我选了这两件。老婆你快试试。”

其实老佟买的文胸并不合适。手术后我的胸部一片平坦,罩杯就像两个倒扣的空碗。但难为他一片苦心,我还是穿上文胸,加入了模特队。

年轻时,我就是厂模特队的“台柱子”,进了旗袍队没多久,我就脱颖而出,成了C位。

不久,我随队参加了一次小型走秀。台上定点的时候,队友手里的扇柄不小心一歪,恰好杵在了我一侧胸前。

我并未感觉到异常,依然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完了全场。下场的时候,我发现队友死死盯着我。我低头一看,海绵文胸的空罩杯竟然被杵得凹了下去,我赶紧抓起一件外套,逃进了更衣室。

医生说过,术后三个月就可以进行乳房重建。这不仅是为了重塑曲线美,还能避免脊柱侧弯的发生;更重要的,是帮助女性更好地找回性别认同感,建立重归社会生活的自信心。

乳房重建手术有两种方案,一种是取背肌和腹部脂肪,进行自体移植;另一种是植入硅胶假体。这两种方案均属于美容项目,花费不菲,且无法通过医保报销。我进行了身体检查,发现胸部刀口有一定程度的增生,这两种方案都不适用,最终只得遗憾地放弃重建手术,选择佩戴义乳。

病友小潘邀请我参加一个聚会。她告诉我,来者都是“少奶奶”。我正要埋怨她,小潘凑到我耳边:“这个少字,读第三声。”我恍然大悟。

聚会是由乳腺癌患者自发组织的。在她们当中,有和我年龄相当的中老年,也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甚至还有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初中生。

专业老师为大家讲解关于义乳的知识,还带来几个样品,有实心海绵的,也有填充草籽的。我为自己选择了一款国产硅胶义乳,价格要三千多块钱。

老佟让我换成进口的高档硅胶。我摇摇头:“这个病得长期治疗。虽然有医保,但自费部分也不少。以后花钱的地方多,我俩又没孩子,谁也指靠不上,能省还是尽量省点吧。”

这款义乳的外形和质感都很逼真,美中不足的是过于“坚挺”。一天排练完毕,我正对着镜子卸妆,模特队的热心大姐马风琴,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啧啧,大城市的女人就是会保养,一把年纪了,胸还挺挺的。”说着就朝我伸出“咸猪手”。

我吓得赶紧躲进换衣间,“啪”的一声插上门:“马风琴,你注意点,老姐妹也不能这样‘吃豆腐’。”馬风琴不甘心,又把“魔爪”伸向其他姐妹,我赶紧趁机脱下旗袍,换上宽松的休闲装。

不完美的完美,携手走过绝症风波

不久,队长交给我一个艰巨的任务:找个中老年男模特,和姐妹们搭档走秀。我把认识的人全想了一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我愁得睡不着觉,老佟干脆挺身而出。我挑剔地打量他:“身高不够,气质欠佳。抓紧练练,也许凑合能用。”第二天,老佟就报了个健身班。我很担心:别肌肉没练出来,先闪了老腰。

半个月后,老佟穿着紧身背心,向我展示“成果”。我翘着兰花指,戳戳他用力吸住的小肚腩:“距离六块腹肌只差五块了。加油,未来可期。”老佟顿时破了功,“腹肌”变成了“游泳圈”。

看我一脸沮丧,老佟突然一拍脑门:“我的棋友老关怎么样?”我眼睛顿时亮了:“老关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他若肯来,再好不过。可惜我恐怕请不动他。”老佟狡黠一笑:“你去找找马风琴。她认识老关,可以曲线救国。”

马风琴兴奋地一拍大腿:“巧了,老关的前亲家母凌老师也想加入模特队,我正准备跟你说呢。”

听我们说完来意,凌老师却有点为难:“老关直男一个,恐怕不会答应。”马风琴眼珠骨碌一转:“你就跟老关说,王姐说了,要么你俩一块儿参加模特队,要么一个都别去。正好趁机考验他对你的感情。”

“你怕不是属猴儿的吧,一肚子鬼点子。”我和凌老师忍不住笑,冲马风琴伸出了大拇指。

凌老师得了马风琴“真传”,竟然真的说服了老关。有了老关加盟,模特队大放异彩,在比赛中一举夺魁。

2020年底,凌老师突然不来参加活动了。我正纳闷,老关找到了我。原来,凌老师疑似宫颈恶变,医生建议全切。凌老师想不通,天天窝在家里以泪洗面。老关只得求我和马风琴去劝劝她。

马风琴快人快语:“老妹啊,说句实在的,咱都一把年纪了,留着那套零件也没用。切了更好,还省得累赘。”凌老师不吭声。马风琴眼珠一转,一拍大腿:“莫不是,你还想和老关整个二胎?”

这话过于直白。凌老师没绷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抹起了眼泪:“道理我都懂,就是心里过不去。总觉得真要切了,就不是个真正的女人了。”马风琴没辙了,求救似的看向我。

我站起身,扣上房门,解开衣裳,取下了义乳。看到我胸前那两道疤痕,凌老师和马风琴都惊呆了。

“妹子啊,真在乎你的人,不会因为你身体的缺损就离开。身体的残缺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自己的心魔。”凌老师握着我的手,点了点头……

2022年4月,新冠疫情席卷了整个上海。

老佟倒是一点不焦虑,每天拉着我居家锻炼,还自学P图软件和视频制作,把我俩从年轻到现在的所有照片,全部整理成电子相册。

一到饭点,他就跟着手机学做菜,把有限的食材,翻出了花儿来。

年底疫情一放开,我和老佟几乎同时感染了。我有点难过,跟老佟嘟囔:“要是有个孩子,这会儿就能管上大用了。至少不会药也抢不上,菜也抢不上。”老佟安慰我:“有孩子也未必能好到哪儿去。不在父母身边的多得是,就算在身边,没准你还得照顾他。”说着走进厨房,哑着嗓子唱起了戏:“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啊,你淘米来我洗菜……”

疫情居家的日子里,我俩说了很多很多,有对过去的回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安排。

2023年初,我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此时距离我确诊,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主治医生通知我,检查结果全部正常,我顺利度过五年生存期。

美好的春天如约而至。我和老佟把考察养老院当作了踏青郊游。我倆说好,一旦有一方失能,另一方就作为监护人,一起住进养老院。

因为原模特队长随女儿去了国外定居,旗袍队群龙无首。社区决定通过竞选,推举出新的队长。

主任亲自出面,联系了比赛场地,请了专业评委和媒体,还发起了网络投票。前来助阵的亲朋好友,把小礼堂挤了个满满当当。

我穿着新做的旗袍,化着精致的妆容,神采奕奕站在了T台上。观众席突然响起熟悉的喊声:“王丽娜,你最棒!王丽娜,是女王!”

我循声望去,老佟头上戴着个一闪一闪的王冠,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灯牌,领着马风琴和模特队的姐妹们,正热情地给我加油打气。

我的紧张一扫而空。举起团扇,一遮、二推、三相望,引得台下一片掌声……

3月下旬的一天,正式成为模特队长的我,正领着老姐妹们排练。微信提示音突然炸锅似的响起来。我一看,有人在群里发了个“八卦”:某著名大导演,七十多岁放弃“丁克”,让年轻女友怀了孕,引得底下一串议论。

我轻轻按下免打扰,“啪啪”击了两下掌:“美女们,列队!音乐,起——”

老佟熟练地按下音响,望向我的眼神,有满满的温暖与欣赏。年轻时炙热的爱意,早已转化为浓浓的亲情,但正是这份亲情,把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编辑/宋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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