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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嘘的抉择:植物人弟弟拿命换来50万

时间:2024-05-04

张紫文

吴大柱的亲弟弟出事后,汽修厂的老板赔了50万。医生说,病人有很强的求生意志,但救过来最好的情况是植物人。那么,救,还是不救?

弟弟出意外,悬着的命换来50万

吴大柱,1990年出生在广西壮族自治区马山县。从他记事起,家里就一贫如洗。吴大柱有个小他4岁的弟弟,叫吴二柱。弟弟出生不久,母亲便得了重病,花光了家中为数不多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最后也没能把人留住。吴大柱兄弟俩上完初中后,便先后纷纷回了家,帮父亲吴友谅干活挣口粮。

前几年光景好,吴家慢慢把欠债还了一部分,吴大柱也和邻村的小英结了婚。吴二柱则进了镇上最大的汽修厂当学徒,日子这才有了盼头。

没想到,2016年5月,刚转正不久的吴二柱,在帮大货车补胎的时候出了事。巨大的轮胎刚一落地就炸了,一声巨响,几百米外都能清楚听见,像放炮一样,惊得街对面的饭店玻璃都颤抖起来。

吴二柱直接被炸飞了,重重跌下,撞在一旁的铁块上,头盖骨破裂,血不停往外喷涌。县医院不收,直接送往市医院,住进了ICU,一直没醒过来。

重症病房一天的花费要好几千,家里本来没什么积蓄,而现在能借的,都借了个遍。汽修厂的王老板安排人把吴二柱送进医院后,不再露面,吴大柱打他电话死活不接,想推卸责任。吴友谅老实了一辈子,不知如何是好,只知捶胸叹气。

吴大柱气得买了一壶汽油,提了把菜刀,跑到汽修厂,却没看到王老板。吴大柱知道他肯定躲了起来,便在门口大骂:“天杀的老王,你给我出来,我弟弟在你这出了事,你就得管,再不出来,我一把火把你这烧了,信不信!”吴大柱从背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汽油,举在手上。

许是员工告诉了王老板,他很快从别处赶了过来,两人拉扯吵嚷了半天,吴大柱正要把王老板拉去医院的时候,接到报警的警察来了。了解情况后,警察缴了吴大柱的刀和汽油,狠狠地教育了他一番,因事出有因就不追究了,然后又劝王老板,躲不是办法,他确实需要承担责任,王老板连连点头。

当天晚上,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再不抢救,回天乏术。全家人都来了,在视频监控上,看到病床上的二柱躺得平成了一片纸,缠满绷带的头因为颅内出血而变得肿胀,像一颗随时要爆炸的气球。

王老板也看到了这一幕,就去补交了一些医药费,回来后把医院开的收据给吴大柱看了下。小英挺着大肚子在一旁偷偷抹泪,还有几天就是预产期了,却出了这天大的事。二柱的主治医生把吴大柱一家叫到办公室,王老板也跟了进来。

医生直截了当地说:“病人情况不太乐观,伤到了中枢神经,但他的求生欲望很强烈,呼吸和心脏的跳动还算平稳,监测的各项体征保持得还算不错,如果全力抢救的话,有希望保住性命,但极有可能成为植物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现在就是跟时间赛跑,你们早做决定,是否继续抢救。”

全家人都沉默不语,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王老板。王老板被看得有些尴尬,退到走廊外打电话。医生再次问决定了没,吴大柱说他们再商量一下。

吴大柱出门找王老板,在转角处听到他跟别人打电话:“如果全力抢救,那也是一个植物人,我得负担他一辈子的养护费用,那跟供了个祖宗有什么区别!加上抢救费,也是一个不菲的数目,还不如一次性买断,无论结果如何,都与我无关了。”

吴大柱冲上去就想扇他两耳光。最后,举在半空的手还是没能挥下去,这个时候除了他,他们还能指望谁?王老板提出回去筹钱,吴大柱狠狠地威胁他:“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你的命可比我的值钱!”

吴友谅留在医院守着二柱,吴大柱暂时回家照顾即将临盆的小英。小英肚子已经很大,弯腰都变得困难,吴大柱帮她洗了把脸。她突然说:“你心里咋想的,爹爹拿不定主意,你现在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事还是得你决定,弟弟情况危急,拖不得。”小英说得对,不能再等了。吴大柱马上打电话给王老板,开门见山:“你筹到钱了没?打算出多少?”王老板说:“五十万,这已经是我的最大限度了,仁至义尽,从此我与此事无关,你也不要来我这生事,如果不同意,那去走法律程序好了。”这是拿准了吴大柱的软肋,如果上法院的话,一时半会根本不会有结果,弟弟的治疗费从哪来?救弟弟要紧,吴大柱只有同意。

救或不救:选择之痛难为一家人

第二天上午,王老板把钱打了过来,并到吴大柱家面签了谅解协议。由于吴大柱要赶着去医院签字交费抢救弟弟,胡乱扒了几口饭正要出去,小英一把拉住吴大柱说:“先别急,我有事要说。”

看着小英心事重重的样子,吴大柱停下了脚步。小英说:“昨儿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二柱现在的情况就算抢救过来,也是个植物人,命是捡回来了,但以后呢?谁来照顧他?你爹一辈子辛苦,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难道末了还要他来受这罪?”

“另外,说句你不爱听的,爹年纪也大了,还能活几年?他百年归西之后,二柱这个担子还不得你来挑?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一家老小指着你吃饭,你有多大能耐,扛得住?”

吴大柱不吭声,小英说得确实有道理。

小英继续说:“吴大柱,当初我决定跟你,是看你真心待我好,人又本分,盼着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按如今这样发展下去,我真是看不到一点希望。”

小英越说越激动,眼睛蓄了泪,红了脸,呼吸急促起来。吴大柱无奈地说:“那你要我咋办?那可是我亲弟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人啊。”

小英咬咬嘴唇说:“我知道,可就怕钱花了,人没留下,或者留下了,也拖累你一辈子。想想我和孩子,放弃治疗,把钱留下来,好好孝敬咱爹吧!”

听了小英的话,吴大柱心里烦得很,脑子也乱糟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想抽烟。吴大柱跑到父亲屋子里找烟杆,看到隔壁弟弟的屋,毛巾牙刷和床被枕头等,虽然破旧,可都叠放得非常整齐。

弟弟一向比吴大柱爱整洁,家里穷是穷点,但他的东西,都归置得特别好。他在镇上当学徒,有吃有住,走时还把自己的窝打理好,想必盼着再回家时,可以舒服地直接住。弟弟五六岁时,像个跟屁虫,死活要吴大柱带他一起玩。吴大柱嫌他小,玩不到一起,赶都赶不走,有时烦了,直接劈头就甩他一巴掌。他就算被打哭了,也还要跟着吴大柱。

吴大柱上初中时住读,父亲带二柱给吴大柱送钱送棉被时,二柱解开破棉袄,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两个鸡蛋,说他不舍得吃,要吴大柱趁热吃。

弟弟性格活泼,家里再穷,也没见他丧气过。吴大柱当年结婚时,他把自己当学徒时拿到的一点微薄的补贴,全都给了吴大柱,说钱很少,但可以给嫂子多买身新衣服,不能让她觉得嫁过来委屈。

想到这些,吴大柱的心像被鞭子在抽,不行,人要救!小英知道这个决定后,边跺脚边哭。突然,她捂着肚子喊起来,吴大柱心里一惊,赶紧把她送到县医院,医生查看情况后,立马进行生产准备。

吴大柱心里牵挂着等他送救命钱的弟弟,赶紧打電话通知了岳父岳母,给小英的住院账户充了5000块钱后,又立马赶往了市医院。

去往市医院的路上,吴大柱想起小英对他说的那些话,想到即将要出世的孩子,想到父亲年纪这么大,也没享过福……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刚奔波到市医院,岳父打来电话,说小英顺产产下一子,5斤2两,母子平安。吴大柱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要岳父把电话给小英,小英却虚弱地在电话里对吴大柱说:“给你生了个带把儿的,为了以后的日子着想,你去和爹说说吧。”

吴大柱无力地在电话里“嗯”了一声。他趁告诉父亲这个喜讯的机会,把放弃弟弟治疗的想法跟他提了。吴友谅立马跳起来,大骂了一声:“畜生!”抬手就要扇过来,最后却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自己大腿上:“你弟弟才22岁啊,他的人生才刚开了个头啊!我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吴大柱流着泪把小英的话讲了一遍给他听,“爸,你说没了魂的二柱,活着能快乐吗?”吴友谅梗着脖子说:“没了魂我也要救他!王老板赔的那50万是给你弟弟的,你别打什么主意!”

泣血的牺牲,活着的人请活得更好

“好,好,你去救!医生都说了,救过来最好的情况也是植物人,到时你老了,我除了管你,还要管植物人弟弟,还要养孩子,你说,我承担得起吗?我承担得起吗?我又没什么本事……”说完这些,吴大柱号啕大哭。一方面,他知道这样自私,可又没有两全的选择;另一方面,他既内疚也心疼。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让他痛苦得恨不得撞死算了。

这时,医生又来要他们做决定了,说再耽误下去就没救了。吴友谅沉默了。最后,他提出想进重症病房,想要近距离去看一眼,出来后给决定。

ICU本来也有探视时间,医生同意了。吴大柱父子俩穿上无菌服,在护士的带领下,进了ICU。吴友谅看着头被包扎得只剩下两个鼻孔插呼吸机的小儿子,一下就站不稳了,吴大柱连忙架住了他。

“儿啊……儿啊……”吴友谅低声喃喃,吴大柱的眼泪也流了出来。“我心疼呐,从小到大,你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别人家孩子穿新衣服,你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在外受的委屈也从不跟我说。日子刚有了奔头又出了这档子事,前面是手上没钱为难,现在王老板赔了一点钱,我又怕……又怕像当年你妈那样,折腾了一圈,还是人财两空。我好为难啊,儿啊……”吴友谅有些控制不住,越说越激动。

护士闻声连忙过来阻止,没想到,此时弟弟床头的仪器开始发出声音。吴友谅呆立了2秒,对护士说:“他,他听到了?”护士连忙请吴大柱父子俩出去,并呼叫主治医生。医生重新从ICU出来后,对他们摇了摇头说:“病人的情况变糟了,血压忽高忽低,颅内水肿更加严重,监护仪记录的心率数据也不平稳,各项体征都显示他没有抢救的必要了。护士说你们刚才对着病人说话了?”

“我儿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医生,是这样吗?他能听到吗?你不是说他是植物人吗?”吴友谅怀疑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儿子,慌忙问道。“这说不好,你们之前没有明确要全力抢救,我们也只是进行最低限度的药物保守治疗。就他身体的表征来看,他确实是一直处于意识模糊状态。不过,也说不准。你们准备一下后事吧。”医生无奈地摇摇头。

吴友谅瘫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对着吴大柱说:“大柱啊,你弟弟这是自己要走了,他一定是知道我难,知道这个家难,不想再拖累我们,他从小到大都那么懂事,懂事得让人都不知道该往哪疼……”

在等待殡仪馆的人前来拉人时,吴友谅坐在二柱床前,拉着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脸。突然间,吴友谅拿着二柱的手不停抽打自己,口中不停喊着:“儿啊,爹对不起你!爹真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的啊,儿啊!”吴大柱急忙上前拉住,两人一起哭起来。

二柱出殡那天,吴大柱买来了全套的正版阿迪达斯衣服和鞋子,弟弟生前一直想要,但没钱买,也舍不得。葬礼上,崭新的棺木被高高托举,锣鼓喧天,鞭炮放个不停,二柱的葬礼办得热闹而隆重。

弟弟走后,吴大柱用王老板赔的钱,盖起了小楼房,红砖绿瓦。吴友谅特意留了一个大房间,里面都是二柱生前的东西,还有一张铺了席梦思的大床。为了纪念弟弟,吴大柱为儿子取名“小狗子”,二柱的小名是二狗子。

随着小狗子慢慢长大,开始咿呀学语,吴大柱夫妻俩开的五金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吴友谅则偶尔会抱着小狗子去二柱的坟前坐坐,对着孩子说:“现在的好日子,都是你二叔给的,以后要多来看看他。”平常,吴友谅隔三岔五也会跑到二柱的床上休息,上面的物件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他想二柱了。

事实上,吴大柱的心里对二柱的思念又何尝减少过半分。现在,虽然新生活在慢慢展开,但埋在吴大柱心底的痛和内疚,有时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没人的时候,吴大柱也会在二柱坟前使劲哭一场。

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他们活得好好的,才是对弟弟最大的告慰。毕竟,弟弟也会希望他们能快乐地活着吧。

[编后]50万赔偿金,到底是用它让活着的人改善生活,活得更好,还是去抢救至亲,即使是植物人也在所不惜?这个选择题,真的很难。毕竟身为当事人,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是真实存在的。文中的吴友谅和吴大柱的行为,欢迎致电,参与讨论。电话:027-68890779

编辑/白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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