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塞一个妹妹：无良父亲的“大动作”惊了流年

毛六子

10岁那年，父亲抛妻弃子离开家，这成了重庆男孩孙强心里永远的痛。若干年后，这个父亲处心积虑潜伏在孙强身边，他有什么意图？

永远的痛：无良父亲抛妻弃子

孙强一直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和孙永富见面了。因为在他心里，那个人根本不配做父亲。

孙强，现年36岁，重庆市合川区人。父母之前在浙江打工，母亲为了不让他成为留守儿童，回到当地一家鞋厂做鞋匠;父亲孙永富则继续留在浙江，每年春节才回家。孙强10岁那年，父亲向母亲提出离婚，母亲反对说：“强子不能没有爸爸！”

从那次起，孙强再也没见父亲回来过。他上初中后，母亲为照顾他，在小区里做保洁，兼职照顾邻家的瘫痪老人，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孙强对母亲有多心疼，就对父亲有多憎恨。

2001年1月的一天早上，孙母在小区外被一辆无牌摩托车撞倒，司机逃逸。孙母被人送到医院，因膝盖粉碎性骨折，需马上手术。孙强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说走不开，手里没钱。最后还是孙强的外婆和舅舅赶来交钱，才让孙母做了手术。孙母出院后，在家休养了1个多月又去上班了。

那年4月的一个周末，孙强和母亲正在吃饭，一对中年夫妻敲门进来，说他们买了这套房子。吃惊之余，孙母很快回过神来，说：“行，一周内我一定搬出去。”孙强后来才知，父亲早就想要收回这套城里的房子，只把农村两间破瓦房留给他们母子俩。三天后，孙母以每月200块钱的价格在小区附近租了一套一居室。母子俩连夜做了卫生，第二天就搬了过去。

2003年4月，孙母突发急性黄疸肝炎又住进医院。家中积蓄花完，孙强再次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怎么又住院了？你干脆过来和爸一起住。这边学校比你那学校好。要是同意，爸马上回来给你办转学手续！”孙强压着怒火告诉父亲，打电话是要钱给母亲治病，没空去想在哪儿上学。一听这话，孙永富硬声道：“我不管，我们早就离婚了！”

要钱无门，孙强决定退学。他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在医院附近做起了“棒棒”。做“棒棒”的第四天，班主任找到了他，塞给他2000块钱，说：“这是我借给你的。等你以后考上大学再还我。”后来，学校师生为孙强捐了4600块钱，孙母这才得以康复出院。孙强也顺利考上大学。这期间，孙强再也没有和父亲联系过。

大学期间，孙强除了在食堂打杂，还做家教。2008年8月，他毕业回到重庆，进了一家传媒公司做策划。半年后，他被提升为技术总监。学生时代的艰辛，让孙强不自觉地去关注正在经历艰辛的孩子。正因为这个，他认识了妻子唐莉。

唐莉在孙强公司附近开了一家文具店。因为孙强经常去她那里买学习用品送给家庭困难的孩子，一来二去，两人相爱了。2009年12月，他们结婚。2010年11月，唐莉生下兒子孙果果。

2011年5月，孙强拉着大学同学一起成立了一家广告公司。因为技术过硬，为人诚实，公司生意不错。2016年5月，孙强在主城区按揭买下了一套三居室。

2017年春节，孙强又添置了一辆代步车。只要有空，他就会带全家人出去郊游，陪儿子打闹。让儿子在温暖的环境里长大，是孙强的夙愿。

亲情阴谋：儿子的玩伴竟是“潜伏者”

2019年10月26日晚上，孙强无意中看到9岁的果果在房里翻弄他的皮包。

孙强叫儿子伸出手，居然是3张大红钞。在孙强的追问下，果果说出缘由：学校要开运动会，老师叫统一买运动服，全班只有燕妮没交，说家里没钱。“所以，你想替她交？”“嗯！我是体育委员。着装不整齐集体会被扣分。”孙强拉过儿子，教训一番后，叫他把这300块钱转交给燕妮。

第二天，孙果果带回来一封信，落款人是孙燕妮。信中除了对孙叔叔的感恩，还说要在运动会上努力取得好成绩，不辜负孙叔叔的帮助。孙强忍不住也回了一封信，希望她好好学习，将来去帮助更多的人。

半个月后，孙强又接到儿子带回来的一只玻璃瓶，说是燕妮给的，里面装了12只用各色纸折成的千纸鹤，每只千纸鹤上都写着一句祝福语。孙强把瓶子放在床头，心想，燕妮真是懂事乖巧。

11月12日，学校运动会如期举行。那天下午，果果气鼓鼓地回家，生气道：“小骗子！”孙强这才得知，果果被燕妮骗了。因为燕妮并没有拿钱买运动服，运动会上还是穿了一套旧运动服，颜色和款式都不一样。他们班因此被扣分，把果果气个半死。

这些年，孙强也遇到过一些家庭贫困的孩子，他们看上去可怜巴巴，暗地里却把资助款拿去挥霍。他失望地想，燕妮可能也是这样的吧！

没想到，几天后，果果把燕妮带回了家。燕妮穿着一件至少大两个号的衣服，怯生生地喊：“叔叔好！阿姨好！”

“来，过来坐。”孙强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燕妮卷着衣角，战战兢兢走过来，却不敢坐下。“叔叔，对，对不起！您给的那300块钱，我没交给老师。交给我爸了。”

果果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个小骗子，活该被你爸打死！”

孙强一愣，问她：“你爸经常打你吗？”

“不是的！”燕妮极力辩护，“爸爸没喝醉的时候是很爱我的，他喝醉了才发脾气。”

据她说，他们家是福建的，父亲是一名厨师，喜欢喝酒。前年母亲和他离婚后，父亲三天两头喝醉，因为有严重的糖尿病，去年被锯掉一条腿。这年5月，父亲带她来重庆，说是来找她哥哥。

燕妮从书包里掏出一幅铅笔画，上面有爸爸妈妈、哥哥和她自己。“你们找到哥哥了吗？”孙强的妻子唐莉问。燕妮摇了摇头。“你哥哥多大？在重庆读书吗？”燕妮还是摇头。孙强没见过燕妮的父亲，但一想到他是个酒鬼，不禁摇了摇头。

那天过后，果果经常邀请燕妮来家里玩。每次来，燕妮都会懂事地帮着大人拿碗端菜，收拾桌子;有时候，她还会给孙强捶背，送唐莉她自己画的铅笔画。唐莉说：“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2021年3月，一次晚饭后，孙强和果果像往常一样开车送燕妮回家。快到她家楼下，燕妮指着前面喊：“叔叔你看，那是我爸！”顺着燕妮手指的方向，孙强看见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男人站在楼道口。他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看上去至少有60多岁。

孙强把车开过去，男人迎上来边开门边说：“谢谢你！”孙强猛地愣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是抛弃他和母亲20多年的孙永富。尽管他的面容有了些改变，但孙强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孙永富目光躲闪，不敢和孙强对视。他叫燕妮先上楼，说有话要对孙强说。孙强不想谈，叫他另约时间。

“你约吧，我随时都可以，原本回来就是来找你们的。”孙永富说完这句话，孙强的心凉了半截。他想起燕妮说过的话，爸爸带她回重庆就是来找哥哥。那个哥哥，就是自己？他不敢往下想。

两天后，孙强和孙永富在一家茶楼见面了。

多年不见，父亲背驼了，伛偻着身子。“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你们。我晓得自己错了，对不起你们娘俩。要不是我这腿……我不能倒，燕妮还这么小。”

孙永富说，当年因为和孙强的母亲长期两地分居，觉得日子太难熬，就和打工那家饭店的女老板好上了。女老板把饭店交给他，他就逼着孙母离了婚。后来，他和女老板生了个儿子。但2002年夏，那孩子出了车祸，没了。女老板看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孩子又没了，就和他离了婚。他离婚分了一笔钱，所以才在电话中提出变更孙强的监护权。

那些年，孙永富仗着有钱，天天喝酒。几年后，他又认识了一个女人，然后有了燕妮。但他嗜酒成性，醉了还发酒疯，燕妮母亲也和他离婚了。他本来就有严重的糖尿病，自己又不忌口，前年病情加重，被锯掉了一条腿。孙永富知道自己无法养大燕妮，于是到处打听到孙强的消息，拼了血本把燕妮送进果果的学校。

放过岁月：认下这个硬塞的妹妹

孙强不想再听下去，起身要走。“等等！”孙永富叫住他，“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孙强不解，孙永富说：“我是你爸，你得赡养我！”

“什么？”孙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没有尽到半点父亲责任的人，现在居然要自己赡养他，天底下哪有这样无耻的人？孙强不想废话，转身出了茶楼。回到家，他告诉果果，从今以后离燕妮远点。

几天后，孙强去接果果放学，看见燕妮独自从学校里出来，眼神胆怯而忧郁。他百感交集：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偏偏就是孙永富的女儿？

2021年4月13日，孙强一家正在吃晚饭，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孙强一听，是孙永富的声音，连忙挂掉，并把他拉进了黑名单。电话打不通，孙永富就给他发短信，一会儿请求原谅，一会儿又要赡养费。孙强一律不理。

5月28日中午，孙强突然接到电话，说有一张法院的传票，叫他下楼签收。拿上来后，孙母凑上前看，当看到传票上“孙永富”几个字时，当场气晕了过去。唐莉连忙拨打了120。孙强更是全身血液喷涌，恨不得立马冲到他家去。

唐莉一把拽住他：“妈都这样了，还是先去医院吧！”120到了，孙母被送到陆军军医大学大坪医院。经过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很可能从此生活不能自理。

2021年6月10日，应法官要求，孙强和孙永富坐下来接受开庭前的民事调解。孙强声泪俱下，把从小到大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心酸经历讲了一遍。他告诉孙永富，母亲气得脑溢血还在医院，往后很可能生活不能自理。对于母亲，自己可以砸锅卖铁;但对于这个无情的父亲，自己不会花一分钱。孙强做好了准备，回去就和唐莉离婚，然后净身出户。让他没想到的是，6月18日上午，法院通知他，孫永富撤诉了。

傍晚的时候，孙果果打电话来，说燕妮为照顾父亲，两天都没去上学了。孙强一阵心痛，驱车赶到燕妮家楼下，在车里坐了半天，不知道要干什么。

天快黑的时候，一个单薄的小人拖着一条比她身子还大的麻袋出现在路灯下。是燕妮！两三个月不见，她似乎又瘦了。被汗水湿透的头发贴在小脸上，有些脏乱，原来，她在小区里捡拾废品。

孙强被这一幕刺得生痛，趴在方向盘上哭得像个泪人。当初母亲出车祸，自己不也这样捡饮料瓶，想助母亲一臂之力吗？

回到医院，唐莉看到孙强红肿的双眼，问他怎么回事儿。孙强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关于孙永富和燕妮的故事。唐莉听完，脸颊有东西滑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燕妮是个好孩子，让她跟着我们吧。”孙强点点头，把妻子紧紧揽进怀里。

孙强告诉孙永富，燕妮由自己抚养，但不许告诉燕妮真相。他每个月给孙永富1000块钱生活费，前提是孙永富必须回农村老家，因为母亲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孙永富千恩万谢地答应了。

2021年6月20日，孙强和唐莉开车去接燕妮，告诉燕妮今后和他们一起住，让父亲回农村养病。燕妮很高兴，但随即摇头：“我不能离开爸爸，爸爸只有一条腿，不能打工，我得捡废品养活爸爸。”

唐莉鼻子一酸，指着孙强告诉燕妮：“爸爸的事儿他会管，你不用操心。”燕妮看了看父亲，又看看孙强：“真的吗？”孙强点点头，燕妮终于笑了。

孙强本来是要送孙永富回去的，但孙永富拒绝了，他说自己心中有愧，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2021年7月6日，孙母出院了。孙强给她雇了一个阿姨照顾，但懂事的燕妮还是会经常帮孙母揉肩捶腿。她叫孙强叔叔，叫唐莉婶婶，没事还会画全家福，还会在梦里喊“哥哥”。有一天，她告诉孙强：“昨晚我梦见哥哥了，哥哥很爱我。”

孙强将孙永富的电话从黑名单提了出来，然后看到他在朋友圈写道：“脚下的路走错了，可以重新走过;人生的路走错了，除了后悔，永远无法回头。”他或许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呢……

编辑/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