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耐心的谋杀：过期药伺候，静待奇效

一叶　蓝江

陕西省西安市一家写字楼的停车场，一名车主突发心脏病猝死，警方发现他长时间服用过期的心脏病药物。

这个名叫杜正好的车主，为什么要服用过期的心脏病药物？背后真相让人震惊！

服用过期药，车主停车场猝死

“先生，先生，您还好吧？”2021年3月21日下午，陕西省西安市一家写字楼停车场内，一名保安见一辆车停歪了，就上前查看。透过半开的车窗，他看见车内的男子手捂胸口，张大着嘴喘不过气来。保安急忙拨通120。120赶到后，医生发现车主已经死亡，初步判断死囚为心脏问题引发的猝死。

但医生注意到一个细节，在死者身边的座位上有一个药瓶，周围散落了几颗药。出于职业本能，医生拿起药瓶看了看，却发现药瓶上的标签显示维生素，但里面装的是心脏病药物，药片有褪色，气味也不太对，很可能是过期药物。过期药物达不到治疗效果，还会导致严重副作用，这会不会是制售过期药引发的非自然死亡呢？医生马上打110报警。

警方赶到现场后，发现死者体表没有遭受到暴力伤害的迹象。经过取样送检后，确定死者服用的药物过期三年以上，有效成分已产生化学变化。通过尸检，确定死者长期患有心脏病，死因为病情突发未得到及时治疗引起的心肌缺氧猝死，同时服用过期药物，还导致死者肝肾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损伤。

一个患有严重心脏病的人，为什么会服用过期药物？警方立刻从外围展开侦查。

死者名叫杜正好，28岁，本科学历，在西安一家电缆公司工作。妻子李瑶瑶27岁，在西安一家超市做主管。两人2019年10月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但夫妻感情还好。杜正好为人内向平和，业余时间爱好摄影，工资加上兼职的收入，每个月轻松过万，按理说他不可能因为经济拮据买过期药，更不可能故意吃过期药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么究竟是谁把过期药放进他药瓶里的呢？

警方首先询问了杜正好的妻子李瑶瑶。对于丈夫的意外猝死，李瑶瑶表现得很悲痛：“我父母觉得他看上去身子弱，并不像个能依靠终身的男人，可我从小对带文艺气质的男人没有免疫力，所以还是嫁给了他，可谁能想到……”

得知杜正好长期患有心臟病时，李瑶瑶更是吃惊地张大了嘴：“他从没和我提起过呀，也没见他吃过治心脏病的药，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要是知道他有病，根本不可能同意我嫁给他，怪不得他一直不肯要孩子。刘牧给我介绍他的时候，也没提过他患病的事。”

李瑶瑶会不会是因为对杜正好不肯要孩子产生不满，从而偷换药物导致丈夫死亡呢？毕竟，作为杜正好的枕边人，她具备最便利的作案条件。

然而经过调查后，警方发现李瑶瑶对杜正好一直很好，杜正好加班，她精心做好饭菜送去。李瑶瑶婚后也不乏觊觎她美貌的追求者，但她一直冷若冰霜。另外，李瑶瑶也的确没和任何人说起丈夫的病情，反而四处打听靠谱的中医为杜正好调理身体。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处心积虑谋害丈夫呢？

在调查过程中，警方得知杜正好走得很近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李瑶瑶嘴里说的刘牧。

刘牧在西安一家服装公司做基建部经理，他是杜正好的同学和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而李瑶瑶和刘牧转弯抹角沾点亲，她能嫁给杜正好，还是刘牧介绍的。

警方联系到刘牧时，得知他两星期前刚去了青海。听到杜正好去世的消息，他在电话里痛哭失声。从青海赶回后，面对警方的询问，刘牧承认自己知道杜正好的病情：“他这病是小学时得的，去上海做的手术。但只要坚持服药，和正常人没区别。哪知道他会服用过期药物……”刘牧痛心疾首。

据刘牧说，杜正好和刘牧在老家是邻居，两家大人关系很融洽。杜正好身体弱，而刘牧体格健壮，两家大人就经常让刘牧多照顾杜正好。刘牧也真把杜正好当亲兄弟对待，杜正好把刘牧当成了最信任的人。大学毕业后，两人分别进了不同的单位，外向的刘牧很快找到了漂亮活泼的女朋友，内向沉默的杜正好一直没恋爱。刘牧因此不停地张罗着帮他介绍女朋友。

兄弟保的媒，越界也要管下去

2019年1月，李瑶瑶应父母的要求，从外地返回西安工作。刘牧为她接风洗尘，顺便叫上了杜正好。没想到杜正好对李瑶瑶一见钟情。刘牧有点为难，他和李家沾点亲，李家对女婿的期望值很高，患有心脏病的杜正好明显是不符合他们要求的。

意外的是，李瑶瑶对杜正好也颇有好感。刘牧两头为难，既怕说出兄弟隐疾搅了好事，又怕隐瞒，到时自己这个媒人被亲戚责怪。两难之际，杜正好与李瑶瑶的感情已水到渠成，加上杜正好外表完全看不出心脏有什么不妥，刘牧便瞒下了这件事。

杜正好与李瑶瑶结婚后，两家的关系更加融洽。两口子偶尔拌个嘴，都是刘牧左右劝说后重归于好。

原来，李瑶瑶结婚后不久，父母就催着她要孩子，说想趁着身体还行帮他们带带孩子。

可是自从结婚以来，杜正好虽说温柔体贴，在夫妻生活上，却很少主动，有时候还会回避，让李瑶瑶很是苦恼。

李瑶瑶每次和杜正好闹了不愉快，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刘牧。而刘牧对他们的事也很上心，每次都尽心尽力地劝慰夫妻俩重归于好。

2020年3月的一天晚上，刘牧正忙着工作，突然接到李瑶瑶的电话，说她和杜正好又吵架了，现在独自在外面。刘牧怕她不安全，连忙开车赶了过去。一见面，李瑶瑶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你跟杜正好是发小，他身体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啊？”

刘牧得知两人夫妻生活不和谐的事后大吃一惊。他本来以为，杜正好只要坚持吃药，就和健康人没什么两样，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问题。

刘牧之前陪杜正好去看过病，手里有他的病历。第二天，他带着病历找专家咨询，专家告诉他，杜正好的病情稳定，对正常生活没什么影响。刘牧就把杜正好约了出来，委婉地对他说：“医生说了，你这病对当男人没什么影响，别太委屈了李瑶瑶。”

杜正好的脸红了又白：“李瑶瑶连这事都告诉你？”刘牧解释说：“我是她的亲戚，又是你们俩的媒人，她遇事找我也不奇怪吧？”

自从结婚后，杜正好就将心脏病药装进了维生素药瓶，以此隐瞒自己的隐疾。沉默了半天，杜正好说：“我生病的事，要不还是告诉瑶瑶吧。”刘牧觉得李瑶瑶一旦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找自己这个媒人兴师问罪，他连忙阻止：“这事要是让你丈人丈母娘知道了，一定会让你俩离婚的，再说，有病治病，何必做这种于事无补的事呢？”

其实，杜正好已对刘牧介入自己的生活不满，是故意试探他。此后，杜正好多次试探，称想告诉李瑶瑶自己生病的事，都被刘牧挡住了。刘牧还帮杜正好找医生调理，使他的身体大有起色。李瑶瑶多次在杜正好面前夸他，可杜正好却冷冷地说：“我觉得这个人不怎么样，你以后别什么事都告诉他。”李瑶瑶并没有把杜正好的话放在心上，有什么事还是爱找刘牧。杜正好很不高兴，常常在李瑶瑶面前发牢骚：“我怎么觉得你像他老婆，我反而像个‘小三？”李瑶瑶笑丈夫心眼小，连自己好兄弟的醋都要吃。

2020年7月，李瑶瑶的弟弟结婚，父母给买了房子，却一时凑不出彩礼钱。李瑶瑶拿出5万块私房钱，以杜正好的名义送出，解了弟弟的燃眉之急。弟弟很感激，特地带上新娘向姐夫道谢。事后，杜正好不满地对李瑶瑶说：“我们换房子钱这么紧张，你还去贴补你弟弟，是要当‘扶弟魔吗？”“我弟弟刚才明明说了是借的。”李瑶瑶摔门就走。

李瑶瑶跑到刘牧家哭诉，刘牧就一直陪着李瑶瑶。其间，他几次想给杜正好打电话，李瑶瑶都不让，好不容易等她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刘牧连忙拨通杜正好的电话，让他到家里来接李瑶瑶。

杜正好敲门进来时就黑着脸，看到李瑶瑶躺在刘牧家的沙发上睡得正熟，两条雪白修长的腿露在连衣裙外，更是面色铁青。刘牧去廚房倒开水，杜正好掏出手机拍下妻子的睡姿，然后没好气地一边准备叫醒李瑶瑶，一边嘟嘟囔囔嫌刘牧管得太宽。刘牧忍不住怼了一句：“要不是看你有病，太可怜了，我才懒得一直管你。”

刘牧说完这句话也就忘了，并没太在意。李瑶瑶事后给他打电话，说要和杜正好分居，刘牧还劝杜正好：“两口子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你别往心里去。”

过期药伺候，那最有耐心的谋杀

面对警方讯问，刘牧后悔莫及：“都怪我和杜正好一直隐瞒着病情，他才总要躲躲闪闪吃药，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耽误了……”说到难过处，刘牧的眼圈又红了。

杜正好的病情关系到家庭稳定，他必定要想办法死死隐瞒，知道的人应该非常少。刘牧是知情人，可他和杜正好的感情这么铁，显然不可能做对他不利的事。那些过期药品，到底是杜正好无意中服用，还是有人暗藏杀机呢？

就在案情陷入僵局之际，警方获知：2020年7月，刘牧被公司处理过，原因竟然是杜正好举报刘牧挪用工程款的事，杜正好还指责他勾引自己的妻子。公司领导查证属实后，对刘牧进行了降职处罚。通过查询刘牧的消费记录，警方还发现刘牧一直在买治疗心脏病的药物，7月份停过一段时间，11月又开始购买。而且，他11月购买心脏病药物的同时，曾向一个微信名为“大啊呜”的人转过大笔款项，经查实，这个“大啊呜”曾经因非法买卖药品被警方拘留过。

警方迅速传唤刘牧，在大量证据面前，刘牧不得不承认了自己蓄意替换药物，伤害杜正好的事实。

那天，刘牧被公司高层约谈，有人实名举报刘牧不但挪用10万元工程款，还和有夫之妇搞暧昧，而证据就包括李瑶瑶躺在他家沙发上睡觉的照片。刘牧如遭雷击，关于挪用公款的事，是去年杜正好的爸爸脑溢血需要手术，杜正好刚换了房子拿不出钱，病人等不得，于是刘牧从公司挪用了10万块钱生产车间扩建工程款，给他爸爸做了手术。事后，刘牧不慎说漏了嘴，杜正好对他好一阵埋怨，又想方设法借到钱，让他把这个窟窿给补上了。而李瑶瑶躺在他家沙发上睡觉的事除了他自己，只有杜正好看见了。举报自己的人，无疑就是杜正好。

刘牧再三辩解，说自己和李瑶瑶是亲属，不可能和她有什么私情，但公司查证后，认为他挪用公款的事情属实，还是给了他降职处分。风言风语传播开之后，刘牧从公司红人一下子成了丑闻的男主角，明里暗里没少遭到冷嘲热讽。更糟的是，女友知道这起“桃色事件”后怒火中烧，立刻提出分手。

刘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把杜正好当亲兄弟般掏心掏肺，而他却在背地里捅刀子，将自己的事业和感情毁于一旦，他发誓要让杜正好吃点苦头。

刘牧有几个好友是做药品生意的，这些年，他没少帮杜正好批发购买心脏病药。他想起来，之前有个朋友对他说过，让他去批发药品时千万小心，有外地黑药贩子到处回收民间过期药，然后通过换上新包装，变成“新”出厂的药品销往各地，黑药贩子从中获得暴利。过期药不仅不能治病，毒副作用也很大。所以，刘牧每次批发时，都特别留意。

这一次，刘牧决定拿杜正好的隐疾，作为报复利器。刘牧打听到有一个曾从外地来到本地收购过期药的药贩子“大啊呜”，于是他联系到了“大啊呜”，对方声称收购的药物都卖给包装商，然后集中装瓶包装好，再通过销售商网络出售。在刘牧给了一笔介绍费后，“大啊呜”帮他搭桥联系到销售商，销售商将过期的心脏病药物邮售给刘牧（案发后，警方已将“大啊呜”等数名网络收售过期药的疑犯抓捕归案）。

2020年12月1日傍晚，刘牧带着礼物来到杜正好家里，向他诚恳道歉：“以前我考虑不周，你别见怪。”第二天，他还把回到娘家的李瑶瑶也劝回了家。

随后，刘牧与杜正好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后，两人的关系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亲昵。杜正好对李瑶瑶说，他和刘牧什么时候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好哥们。

李瑶瑶见丈夫和刘牧和好，很是开心。但她万万没想到，一片祥和的背后，暗藏着杀机。

与杜正好假意和好后，刘牧借口杜正好的药快没了，要帮他买一些。之前刘牧就经常为杜正好买药，杜正好没起疑心，立刻把买药的钱转给了刘牧。

几天后，刘牧到杜家送药，把过期三年的心脏病药，放进了杜正好的维生素瓶。

据李瑶瑶说，从12月起，杜正好就一直吃刘牧买来的“维生素”，但明显脸色越来越不好。有一次，刘牧陪同杜正好在家聊天时，杜正好转身去提了一桶水放到饮水机上，随后累得喘不过气。刘牧故意问他吃药了没有。杜正好说他一直在吃药，可能有身体抗药性了，想换药。刘牧知道是过期药在起作用，故意说他是工作太累，药要继续吃，不能随意换药。杜正好答应了。

看着好友痛苦的样子，刘牧一度于心不忍，可想到好友对他恩将仇报，他又心生一丝快意。

2021年2月8日，杜正好邀请刘牧一起去采购年货，其间，杜正好提着一桶3斤装的牛奶从地下车库上楼梯，刚踏上楼梯就说胸闷，腿一软跪倒在楼梯上。刘牧放下手提袋把他扶起来，杜正好眼圈发红说身体不行了。

春节期间，杜正好夫妇邀请刘牧到家里过春节，杜正好对他好酒好菜招待，刘牧心里有些感动了，每次看好友偷偷服药，他的良心都饱受煎熬。春节结束一上班，他就托人买了刚上市的新药，准备找机会把杜正好的过期药换了。可此时，李瑶瑶告诉刘牧一个喜讯，杜正好因工作表现不错，要被提拔了。

一想到因为杜正好举报，自己被降职，名誉扫地，而他平步青云，刘牧嫉恨不已，将新药扔掉了。

这期间，李瑶瑶也发现了丈夫身体屡屡不适，再三提出要和他一起去看医生。可杜正好可能是怕她发现自己的身体问题，总是借口工作忙，身体不过有点虚弱，没什么大事，不愿去医院看医生。李瑶瑶也向刘牧提过，刘牧说不要老把丈夫逼太紧，她想想也是，就没再催丈夫去医院。

法医分析认为：事发前，杜正好开车从500公里外的榆林市谈完业务回到西安，身体本就比较疲惫，加上病情长期没有得到有效控制，最终心脏病突发，他连忙拿出“维生素”药瓶，哪知服下的却是过期三年的心脏病药物，结果导致他在停车场猝死。

刘牧被西安市公安局莲湖分局刑事拘留。目前，此案还在进一步侦办中。

（因涉及隐私，文中除嫌犯外，其他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编后]药物本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但当它过期之后，就有可能变为致命的利器。妥善处置过期药物，从根本上截断回收、包装、售卖的黑色链条，至关重要。

友谊原本让人的心充满温暖，可当它变质之后，那些被掌握的隐私，就成了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将双方送上了不归路。

真正的好朋友，既不是联手欺瞒，给对方婚姻埋下隐患，更不是不知避嫌，侵入隐私禁区，而是亲密却不越界，关心却不包揽。

编辑/陈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