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简洛
富二代韩祁生在结婚后不久,他的父亲在工地因救手下的工人而坠亡。紧接着,生活又连遭变故,韩祁生沦为“负二代”。他,还能逆风翻盘吗?
以下是他的自述——
1
2018年5月20日下午,我突然接到我爸意外离世的消息。他的工程队承包了楼宇串线的工程,我爸为了救失足跌落的工人刘叔和曹叔,三人一起从12楼坠落了下去。
我跌跌撞撞地跑去太平间时,入殓师正在往我爸空瘪的脑壳里塞药用脱脂棉,我瞬间就腿软了……
我叫韩祁生,1996年出生在山东省日照市,爸爸是建筑承包商,从小家境富足。2017年,我在韩国念完大学,回国后便娶了当时与我一起留学的初恋菲菲。婚房在日照市中心,160平方米的大户型;村里则是三层别墅。新车两辆,菲菲的奔驰是她的陪嫁。
不仅如此,我爸还在新開发区为我预购了一处商铺,将来开汽车美容店。可就在我婚后不过三个月时间,我爸却出了这事。我妈得知后直接晕倒去急救,怀孕5个月的菲菲由于被她拽倒在地,也去了妇产科做检查,我爸那边由小叔留守。
还没等我陪着菲菲做完胎心监测,小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曹叔和刘叔的家属来找麻烦了。
原来,刘叔的两个儿子已经跟建设方全部沟通好了。我爸属于建设方的分包商手下的劳务分包,按规定分包商应该为他的所有劳务分包人员购买工伤保险,但分包商并没有。一次三条人命,吓得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落荒而逃。
建设方表示愿意先按一条人命30万赔偿,事后再起诉分包商,向他追赔。也就是说,刘叔、曹叔、我爸,每家只能获得30万的抚慰金。
刘叔的两个儿子和曹叔家遗孀曹婶都很不满意。他们在我面前表示,人是我爸带出去的,我们家应该为他们两家负责任,所以也要赔他们一些。
从来没操过心的我,脑子空白半天后,只能坦诚地告诉他们:目前我乱得一点主意都没有,把亲人都安葬好了之后,再坐下来谈这个事吧!他们嚷嚷着不同意,好在太平间的工作人员赶走了他们。
我转头去看望菲菲和我妈,所幸均无大碍。赶在太阳下山前,我们租来水晶棺,将我爸带回了家。
但第二天,天刚亮,刘叔的两个儿子又来了,问我要个确切的数字,说怕他们的爸爸上了山都不得安宁。我急忙借故找来小叔,让他先应付着。我躲进我妈的卧室,给相熟的律师叔叔打了电话。
律师叔叔告诉我,这种纠纷在建筑工地其实很常见,如果家属不满意获赔金额,执意将这件事诉之法庭的话,对我们家其实很不利。
因为建筑单位的赔偿金额和态度都没问题,原告又是弱势群体,法庭的处理一般就是法外留情,判我们家给出少许抚慰金,何况我爸作为劳务分包负责人,没有落实安全监督的责任,也有一定的过错。横竖我们都要出钱,何必上法庭!一家赔三五万就可以了!我妈听后红肿着眼睛坐了起来,让我去谈,趁早打发他们,好让我爸安心地走。一番争吵过后,我痛快地允诺,等我爸上山了,一家赔10万。
接下去那几天,每当守灵到深夜时,小叔就阴着脸跟我念叨:“现在你爸不在了,钱要紧着点花,哪能一张嘴20万就没了?”我憋着气一言不发:我就想给我爸一个体面,不能让别人看着他儿子为了几万块钱在葬礼上争个不停。别人越觉得我们家风光不再,我越要人看着这钱我们家出得起。
2
但就在停灵的最后一天,我爸的送葬队伍刚出村口时,两辆小面包车里呼啦啦地下来了将近20个人,个个凶神恶煞,为首的刘叔大儿子说:“我们担心老韩一下葬,你们一家子揣着钱走了。要想老韩顺利入土,就先给我把钱算清楚!”说完,一群人冲进了送葬的队伍,去跟抬棺的大叔们抢棺材。
混乱之时,水晶棺的一侧突然脱落,遗体“扑腾”一下从棺材里翻滚了下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到一个坐在板凳上看热闹的老太太身上!我爸在殡仪馆整理好的假发骤然脱落,露出了黑线缝合的,如同蜿蜒的蜈蚣般的伤口,藏蓝色的寿衣印着银色图样,衬着刚点的血唇格外鲜红。
众人被吓得尖叫了起来,被砸到的老太太更是直接跌坐在地,脸色铁青,犯了哮喘,连气都上不来了。我妈捂着耳朵剧烈地尖叫了一声,又一次晕倒了!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挥起拳头对准刘叔的大儿子狠狠地砸了下去,练过散打的我越打越激动,只模糊记得周围很多人上来拉我都拉不住。很快,刘叔的大儿子便一片血肉模糊,警车也来了……
因为我重伤了刘叔的大儿子,被刑事拘留,等候日后审判,连我爸的下葬都没能参加。
被关押期间,我不能跟外界联系,家人也不能探视,我在看守所急得薅自己头发,扇自己的耳光,等急够了又开始懊悔反省。我很后悔自己不计后果的冲动,不能亲自送我爸入土,还把家里的烂摊子都留给我妈和菲菲!
在看守所里熬了一个多月后,我被小叔接回了家。他告诉我,我妈晕倒后直接住了院。安葬我爸、安抚赔偿受惊吓的老太太,都是菲菲挺着大肚子在亲戚的帮助下完成的。事后,也是菲菲据理力争,跟刘家交涉,承包了医药费,赔偿金谈成了一家15万,刘叔的儿子出具谅解书,我才被放了出来。
我垂着头,惆怅地听着一切,心里对菲菲充满感激。但小叔几度欲言又止地跟我说了另一件事:
因为我打伤了人,让菲菲挺着大肚子安排所有事,引起了岳母的强烈不满,而且当她知道给刘曹两家的赔偿金以及医药费我们家都拿不出,都是菲菲主动拿出的陪嫁款后,更加气愤难当,强硬着将菲菲带回了娘家,扬言等我一出来便要跟我离婚。
我听后大惊,赶紧让朋友帮我低价套现转卖我的车,随后我拿着15万赶去了岳母家。岳母指着我,说我性格倔强,冲动易怒,说不定还有家暴倾向,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把菲菲交到我的手里。
岳母的话直白露骨,句句都能说得我面红耳赤。我静静地听着,等岳母的怒火明显发泄得差不多时,我才站起来对着岳父岳母以及他们一大家子认真地鞠了一躬,真诚地表明了我的歉意和悔改之意。
最后,菲菲和岳父都站在了我这边,替我向岳母求情,岳母才松口答应再观察我一段时间。
我这才得以领着菲菲回了家。开着我爸的旧夏利,菲菲不可思议地一直望着我,满脸心疼地主动开口安慰我说:“韩祁生,虽然这次你是冲动了点,但不能说明你这个人不行,我相信你,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听了差点落泪,一直以为我爱菲菲更多些,殊不知她一直包容着脾气暴躁又爱较真还不成熟的我,她付出的爱并不比我少啊!
因为我被刑事拘留过,担心开不出无犯罪记录证明,影响签证办理,所以我打消了去韩国打工的想法。好在商铺的钥匙刚好下来了,而且建设方的赔偿金也到位了,我正式开始筹备车行的装修与开业。
但两百多平方米的商铺装修、上货、置办工器具,以及招聘前期开业预留资金要一百多万,我装修才到一半,已花去50多万。
走投无路,我选择四处觍着脸借钱,但亲小叔和亲小婶都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地打哈哈不敢借我,更何况别人!直到此时,成为“负二代”,我才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谁家的钱都担负着一家人的生计啊!
而我此前不听小叔劝告,不仔细算吊唁期间的酒水饮食,五天的葬礼就花了小十万;还毫不手软地给了多出十万的赔偿,再加上打架的赔偿……
曾经有多幼稚,现在就有多后悔!于是我咬咬牙,又抵押了一处房产高息贷款,才让店铺勉强开张。尽管我白天黑夜地守着店,但开店该吃的亏一点儿没落。例如零配件没找到得力的人清点管理,一夜之间就少了不少货品;因为去打印店制作的免费洗车卡没有盖章子就投出去使用,打印店钻了空子,私自打了很多,白洗了好几百辆车后我才发现;因为用人不善,找了个暴脾气大师傅,他和我争执后,竟然带着全部员工同一天离职……
好在我当时定位选得准,坚持赔钱也搞好服务,就这样,磕磕绊绊了半年之后,我学会了从前最鄙视的那种生意人的精明和卑微,亲自接待前来的客户,店里的营业额居然开始呈现大幅度增长。
儿子也在那时摆了一次百天宴,岳母一直紧张的脸色略微松弛了一些。我也觉得日子终于开始走上坡路,却没想到迎来了更大的考验!
3
那天,我刚到物流园接货,店里的师傅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说法院来查封店铺了,要我抓紧回去。
原来我爸盘下这个铺子后不久,因为一个朋友急需资金,便将商铺的产权拿出来替朋友做了抵押担保,为他贷了款。现在他破产还不清贷款,商铺理所当然地被法院强制执行了。
我回去后,执法的人面无表情地通知我要在两天内清空商铺,他们要收回商铺的产权。岳母闻讯赶来,客气话都没有,直接拉着菲菲往外走,说我这下连铺子都没了,唯一能挣钱的东西都没了,还怎么养他们娘俩?以后孩子跟菲菲姓,不用姓韩了!
我无力地看着一直看不起我的岳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但菲菲突然发怒,挣脱了岳母的手,将孩子往身边的岳父怀里一送,拿起电钻机,“滋溜”一下打开开关就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妈,你这么想要我儿子没有爸爸,那今天你就先让他没有妈妈吧!以前没有儿子,我總想着顺着你,事事让你舒服些,但现在祁生遇到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让我抱着孩子就走,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让我儿子怎么办?我不是那么爱慕虚荣的女人!”
钻机还在飞速地转着,那么重的机头在瘦弱的菲菲手里举着微微颤抖,我吓得跪在了地上,半天才跟岳母说出了让她放心这几个字。好在店里的师傅悄悄去拉了电闸,电钻骤然停了,我赶忙冲过去,抱住了菲菲,岳母气急败坏地走了。
事后我独自去了岳母家,虽然没见着岳母,但岳父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悄悄塞给我,告诉我岳母那边由他劝,让我拿着钱尽快回去想办法,我心里感激极了。也是从岳父家回来的路上,我恰好看见了一个招租信息,那家店铺在刚好离我原本的商铺不到两公里的地方,一个女装店,打着广告急需转让,我火速联系了铺主,很快便签订了租赁合同。
女装店的年轻姑娘因为看错地段,经营惨淡,正着急转手,见我主动续租,十分配合,连夜我就顺利地将铺面里的所有东西都搬进了新铺面。
所幸生意一如既往地好,亲戚朋友们纷纷来劝我去找我爸的旧友主张债权,不然铺子就真的白赔进去了。而我通过我妈得知,破产的这位叔叔是我爸做工程承包这一行的引路人,而且我爸抵押铺子时连个保证合同啥的都没签,于是决定不去追债了。
因为我了解我爸的为人,他性情沉稳,却不顾后果地为这位叔叔担保,一定是冲着这份情谊去的。我爸虽然去了,但我不想毁了他们之间的情分。
哪知三个月后,破产的叔叔竟然找到了我,并交给我一处市中心的商铺钥匙,比我之前的商铺面积还要大一半,且那个地段非常适合做汽修。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才微笑着解释:这个商铺幸亏当时放在他儿子名下才没被没收,虽然比我家之前那个大,而且地段更好,但多出来的一部分是对我们一家表示感谢,送给我们的。
他从建筑行业出来后一直靠着日照港口做外贸,那年资金链断了之后,只有我爸肯帮他做了抵押贷款,连利息都没谈。三四个月前,他因为一批货赔了钱,外贸公司被宣布破产后,无数追债的人都第一时间赶去了要债,只有我们家没去。好在很快他靠海外儿子的周转支持,生意又起死回生,才刚有点喘息的机会便主动联系了我,还送来了这个商铺。
他说我爸去世他都是最近才知道的,很痛心,同时表示愿意今后力所能及地帮助我。我顿时觉得天格外的晴朗。这些日子我也为痛失商铺而忧心过啊!但我不想给菲菲和我妈造成压力,没吭过声。
很快,我便在市里开了二分店。此后,不再有人说我是个只会靠父母的富二代,相反亲戚朋友们都夸赞我说:“老韩的儿子干得不错,那孩子可以!”
今年,我爸的两周年祭时,我们一家去给他扫墓,菲菲搀着不住流泪的我妈,我则跪在坟前,在心里对我爸说:“爸,真希望您能看到现在的一切,愿您在天国安息!不论未来有多少风雨,我都会勇敢坚定地担起这个家,一直走下去!”我相信,我能做到!
编辑/白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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