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浅草微澜
萧瑟寒风掠过校门两侧的梧桐树,站在树下的我紧裹大衣,抵挡些许寒气。我在等男友吴涵。今天是平安夜,我们约好去吃牛排……
我们是因为王家卫的电影《重庆森林》而相识。当时我刚上大一,被室友梁静拉到电影社参加佳片赏析活动,看到金城武正在讲那段经典独白:“从分手的那一天开始,我每天买一罐5月1号到期的凤梨罐头,因为凤梨是阿may最爱吃的东西,而5月1号是我的生日。我告诉我自己,当我买满30罐的时候,她如果还不回来,这段感情就会过期。”
观影过程中,我感到身边有一个男生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掠过我的脸。电影结束后,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吴涵,比我高两届,已经大三了。
五个月后,当吴涵第一次把我拥入怀里,我很羞涩地开口问他为何会在看完《重庆森林》时找我搭话。他说:“那么多大一新生,我一眼就看到了你,一身白色连衣裙,一头黑鸦鸦的长发,像个小仙女。”他边说边吻了下我的额头。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总是不出预料地遇到他。
初恋的我们,每天一有空就黏在一起。周末约会,吴涵学王菲在《重庆森林》结尾给梁朝伟画“登机证”的情节,给我手绘一张约会地址的“登机证”。
梁静是经常替我们传递“登机证”的信使之一,她每次传信给我,都会感叹:“你们太浪漫了!”
吴涵是个几乎完美的恋人,只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如不允许我穿膝盖以上的短裙,不许我化妆。为这些小事发生摩擦后,他又总是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薇薇,我是为你好……”我便立刻觉得幸福从心里翻涌出来。
但是,这些小吵小闹仿佛是霉斑,累积了12个月后,我们的恋爱渐渐走到了“临保”期。
从大三升入大四后,吴涵因为临近就业,变得异常忙碌,能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见到我时也常常心情不好。而且,我们吵架后,他也渐渐不再会温柔抱住我说“为了我好”了。
好久没传递过“登机证”的梁静,也觉察出我们的异样,感叹:“原来爱情保质期真的很短。”
很快,看到吴涵匆匆的身影走了出来,我兴奋地招了招手:“在这里!”他看到我,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好了,赶紧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西餐厅的方向走去,完全不看落在身后的我。
看来,今天又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平安夜要泡汤了,我默默地想。“今天又出什么事了吗?”等到在餐厅坐下,点完单,我才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院有两个推荐到央企中电集团的学生干部名额,现在包括我在内有三个人竞争。虽然都做过至少一届学生会主席、副主席,但那两个成绩要比我好,我这次可能悬了。”吴涵叹了口气。
和同龄人相比,吴涵显得更加成熟和功利,就像北大知名教授批评有些学生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从开始进校门起,就给自己做好了就业布局。精明的他一直专注于社团活动,并顺利当上了学生会干部。他认为这样的身份对于就业来说含金量足够高了,学习成绩保持中等即可。
“你平时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学生会、老师、院系领导那里了,每次考前都复习不完。”我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直到碰上吴涵那愈发阴沉的眼神,才猛然刹住车,改口道:“涵哥,你财管的论文是不是还没写完?我这几天去图书馆查资料,也顺便把你的论文资料一起查了,如何?”
“嗯……”吴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我点了自己常吃的黑椒肋排,吴涵点了店里的新品红酒菌菇牛排。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两份热气腾腾的牛排。闻到混着菌类香气的微醺味道,我好奇地用餐叉蘸了一点吴涵面前的酱料,放到嘴里尝了尝滋味。
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吴涵把手里的餐刀重重拍在桌上,很大声地责备我:“你要是在我家里和长辈吃饭,也敢这么没规矩,别怪我翻脸骂你!”
我怔住了,泪水在眼眶里转圈圈:“不能好好和我说吗?”周围的食客都看着我们。
吴涵好像意识到自己的粗暴,赶紧敛了敛神色道:“薇薇,别哭……今天我心情不好。都是和李主任谈就业推荐,谈得太郁闷了。真不该选平安夜前谈这事。”他拿起刀叉,开始帮我切牛排,切好后又长臂一伸,宠溺地轻拍了下我的额头,温柔地哄道:“乖,不气了,吃饭!”
我依言拂去泪水,拿起餐叉,可是面对忽冷忽热的他,怎么也尝不出牛排的味道,如同嚼蜡。
都说爱情的保鲜期最长18个月,大概我们的关系质量更差,刚刚12个月就有过期的迹象。
想到我们的初识,我仿佛有些着了魔。餐后,我执意拉着吴涵到附近的超市,买了2罐还剩6个月保质期的凤梨罐头,对他说:“等到6月30号,罐头要过期的那一天,我们决定未来到底该怎么走。”
吴涵闻言眼神微动,突然紧紧抱住我,说:“薇薇,对不起。”
良久,我的手机响起,是室友梁静:“薇薇,你怎么还没回来?快11点了,宿舍要上门禁了,明天还要考英语四级呢!”
吴涵突然伸手按了挂断键,变了脸道:“我今天很难受,要陪我还是回去睡安稳觉?你自己选!”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我被风吹干的眼眶不由得又溢满了泪水。他对我的态度有点暴躁,但无论如何,我不想抛下他独自面对这个难挨的夜晚。想到这里,我定了定情绪,给梁静回了电话:“刚才不小心按错键了。今天涵哥这边有事,我要陪他。”
“你明天还要去考四级?”他突然升高音调质问。“考四级怎么了?”我怔怔地反问。“你是学霸,逢考必过!我四级也是考了两次才过的,我是不是很可笑?”他自嘲似的笑著,笑得很难看。
我更加不知所措了,愣愣地看着他。
“薇薇,别去考四级了,明天还陪我吧。”他突然改了口气,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四级每个学期都可以考一次,缺考一次没关系的。薇薇……”“我不去考,你会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嗯……别去,为了我,这次别去……”吴涵在我耳边喃喃地说。
“这样,我四级也算考了两次,就和你一样了,所以你心里才会好受吗?”我很想把这句话砸给他,但又流泪忍住了。我只是觉得自己的涵哥不应该是这样自私的人。
我终于心软,答应道:“那好,明天我不去了。”
5月,吴涵告诉我,经过各种努力,终于争取到那个珍贵的央企实习名额,暂时要被派驻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上海。他未来的规划变成了争取留在上海。
2罐凤梨罐头终于即将到期。在他临走前的一个晚上,我们相约带着罐头,爬到教学楼的天台。夏夜的清风和着远处的蝉鸣拂过发梢,我们沉默良久,决定打开罐头吃掉,发现这批罐头糖分放得不够,有一点涩味。
咀嚼着略显生涩的凤梨,吴涵问我:“薇薇,你两年后毕业要不要来上海?”
我顿了顿,回复他:“我想去北京,读研。”
他沉思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我好久不曾见过的手绘“登机证”,目的地写着“上海”。见我没有伸手接下它的意思,他慢慢把这张登机证折成纸飞机,用力一掷,让它渐渐飘入远处的夜色。
夜风正凉,吹湿了我的眼睛。透过朦胧的泪光,我看到吴涵回头向我苦笑了一下:“薇薇,你知道,其实《重庆森林》里没有重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后来,偶尔还会听到他的消息。我毕业的时候,他已经在上海订婚了。
我也再没看过没有重庆的《重庆森林》。
编辑/胡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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