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贪心我执念：“双城爱情”的断舍离犹豫成灾

欧阳峰 余深

柳鹏和倪岚高中时相恋，两人相约到同城的大学读书，将来同城工作，结婚生子，不离不弃！

大学毕业后，柳鹏在广西南宁市工作，倪岚却去了广州，“双城恋”带来许多现实难题。在孤独和寂寞中，倪岚遭遇单身上司的爱情攻势，出于现实考量和落户广州的执念，她接纳了另一份感情。

2017年8月，在广州市一家咖啡厅发生的惨剧，给这段“双城恋”画上了一个句号……

两地相思：“双城恋”的纠结与煎熬

2013年5月的一天晚上，柳鹏和倪岚在南宁市大学城的餐厅吃饭，柳鹏说刚接到南宁互联网公司发来的offer。倪岚说她工作还没有着落：“我们还是一起去广州吧，那里机会更多。”

柳鹏和倪岚均出生于1991年，老家都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农村。2006年秋季，他们考进县城重点高中，两人偷偷相恋。

2009年高考，柳鹏、倪岚分别被南宁一所大学计算机专业和工商管理专业录取。柳鹏有两个弟妹，他从大一起，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倪岚很心疼。

2013年畢业前，两人一起参加校招，倪岚报的是银行，因专业拼不过别人，无果而终。柳鹏鼓励她再找其他单位试试。他想让倪岚也留在南宁，在同城学习、工作、结婚成家，实现当初的心愿。

倪岚心里矛盾。几个月前，她去广州市一家广告公司实习，公司老总表示正缺人手，让她毕业后来工作。广州是一线大城市，发展机会多，收入也比南宁高，倪岚决定说服男友一起去广州。

柳鹏到广州找一家小型互联网公司做“码农”不成问题，但应付不了广州的高房租，安家落户更遥遥无期。这次校招，他签约的是南宁一家有国企背景的互联网公司，工作稳定，待遇也不错。何况他弟妹也相继上了大学，正需要他帮衬。

“我不想放弃到手的机会，一起留下来吧！”他劝倪岚考本地公务员或本校研究生。倪岚渴望趁着年轻的时候出去闯一闯，但又舍不得离开男友，担心“双城恋”会影响他们的感情。僵持数日，两人达成妥协：倪岚先去打前站，若在广州混不下去，立即回南宁;如果她在广州站稳脚跟，而柳鹏在南宁又积累了一定的工作经验，再跳槽到广州，这样可以多个选择。在火车站送别那天，柳鹏拥抱着倪岚说：“哪怕飞过沧海，我也要娶你为妻！”倪岚闪着泪花说：“傻瓜，我跑不了，你等着我吧。”

2013年7月，倪岚先在广州实习的那家广告公司做业务员，底薪不高。她爱上了广州的环境，憧憬着男友一起过来打拼。

假期，两人或在南宁或在广州相聚。那时，两地还没通动车，坐火车要13个小时，坐飞机又舍不得。“双城恋”带来许多烦恼和现实难题。倪岚生病了，柳鹏不能赶到身边照顾。柳鹏压力大时，倪岚又不能陪在他身边。尤其是每次聚会后的分别，两人难舍难分，眼泪汪汪。内心里，他们都希望早一天结束“双城恋”的生活，兑现当初的承诺。

一两年过去，倪岚没有回南宁，柳鹏也没有勇气辞职去广州。“你回南宁吧，我们早点买房结婚成家。”柳鹏恳求女友。倪岚却坚持让他尽快辞职。两人间的不开心，因距离被放大成了争吵和隔阂。柳鹏担心日久天长，两人感情生变，他向广州的互联网公司投递简历。2016年3月，柳鹏与一家初创的企业达成了意向，递交辞呈时，南宁公司的老总竭力挽留他：“你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或者广州有好职位等着你？年轻人，务实一些好！”老总还点名提拔柳鹏担任技术部主管。领导的器重，广州高昂的房价和日益老去的父母，这些都让柳鹏动摇，他反劝倪岚回南宁找工作。

倪岚伤心地说：“我等了你两年，女孩子的青春很金贵，你懂不懂啊！”她坚决表示要留在广州。

2016年5月，倪岚跳槽到更有实力的广告公司。同事见她形单影只，问她有没有恋爱。她鬼使神差地说：“没有！”倪岚长得挺漂亮，与新同事相处得不错。有人给她当“红娘”，她找理由推托，又怕留下不诚实的糟糕印象，没敢说自己男朋友在南宁。再者，她发现在公司里，单身的女同事似乎更能得到资深男同事在工作上的帮助和支持，她干脆隐藏了自己的爱情。柳鹏来广州，她也不带他到单位现身。

广州“隐爱”：一个贪心一个执念

不久，为了一单广告业务，倪岚与公司新上任的市场部经理赵卫强频频接触。赵卫强毕业于名校，单身，在广州有房有车，得知倪岚没有男友，开始追求她。一次下班途中，倪岚崴了脚，外面下着雨，打不到车，她一瘸一拐地走向地铁站。赵卫强的车停在她身旁，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进车里，脱下她的鞋子，用双手给她轻轻地揉着脚踝。“疼吗？”他关切地问。赵卫强的帅气和温情，让倪岚心跳加快。倪岚心里仍然深爱着柳鹏。她怕自己意志不够坚定，第二天，又对赵卫强不冷不热。但是，两人免不了工作上的频繁接触。柳鹏鞭长莫及，倪岚有时产生错觉，认为可以用赵卫强对她的喜欢，来代替她离得越来越远的爱情……

柳鹏全然不知情，他自信十年的爱情长跑足以抵得上任何诱惑。他跟倪岚视频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倪岚有时会冷淡地敷衍他几句，有时不耐烦地挂断，柳鹏以为这不过是她闹些小情绪。

倪岚有时觉得愧对男友，不该跟赵卫强玩暧昧。赵卫强对她紧追不舍，倪岚孤独和徘徊不定的心，在他的热情又温柔的攻势下，一点点地融化……

2017年初，柳鹏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此时，南宁的房价再度攀升，柳鹏想按揭一套期房，“逼”女友辞职回南宁。

2月14日“情人节”，柳鹏约倪岚去了江西景德镇。当晚，倪岚赶到柳鹏预订的酒店。在天台上，柳鹏抱着一大束玫瑰，单腿下跪向她求婚：“我准备好了买房的首付，你回南宁一起选房，我在领房产证时写上你的名字。”男友的这番举动，如果是在以前，她一定会感动得落泪。可如今，在倪岚看来，却更像威逼利诱！

倪岚却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离开广州……”“广州又不是天堂，你为什么要赖在那里？”柳鹏说她“贪慕虚荣”！“那么多的人要留在广州，都贪慕虚荣吗？”倪岚与他大吵了一场。

柳鹏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发呆到天亮。倪岚醒来时，看见男友的沮丧，想着她和赵卫强的暧昧，觉得愧对于他，更不忍心背弃过去的山盟海誓。她哭着下了床，把头靠在柳鹏的肩上。柳鹏没有反应，倪岚心里发虚，紧紧地抱着他央求道：“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柳鹏转过脸吻住她：“我绝离不开你！”

2017年5月20日是周末，也是倪岚26岁生日。早晨6时，柳鹏发了一条微信：“生日快乐！想好回南宁了吗？”男友步步紧逼，倪岚没有回复。赵卫强也打来了电话，要带她去农家乐庆生。这天，两人玩得很尽兴。返回时，赵卫强在车上吻住倪岚，她浑身乏力，任由他牵手到住处……此后，倪岚便游离于两个“男友”之间，既舍不得彻底放弃初恋男友，又贪图赵卫强给她带来的浪漫。对柳鹏发来的微信或视频，她常常置之不理，而对赵卫强发出的约会邀请，她却欲拒还迎……

一天，倪岚和赵卫强去逛街，赵卫强给她买了一套新款时装，她刚穿上身，柳鹏的电话便打了进来，听出她声音异样，柳鹏说：“你慌什么？我刚出广州站。”倪岚赶紧闪到一边，悄声怪他没有提前告知。等赵卫强靠近时，她急忙挂了电话遮掩说：“老家来了亲戚，我马上赶过去。”赵卫强要开车送她，她慌忙推托：“你也累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看見女友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柳鹏心里充满了感动。再细打量，倪岚妆容精致，身上喷了好闻的香水，穿的衣服也高档，如此盛装打扮，不是她平时的风格。他心里顿时起疑，但没有说破。当天，柳鹏在倪岚熟睡以后，给她手机安装了一个定位跟踪程序。

回到南宁后，柳鹏不时查看女友的行踪。一天，他看见倪岚在深圳，便故意打电话问：“你在哪儿？”倪岚谎称出差珠海。“你确定是珠海吗？”“是呀！”倪岚语气淡定。女友撒谎一定另有隐情！

犹豫成灾：隐情败露酿惨剧

柳鹏决定当面问个明白，即刻请假赶往广州。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倪岚惊慌的神情，加重了柳鹏的怀疑：“怎么，我妨碍你和别人约会了？”“你说什么呢？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你是不是听信了流言？”倪岚和赵卫强在公司出双入对，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此时，她想起的原因只有这个。

柳鹏亮出手机上的追踪记录，倪岚羞愤不已：“你调查我？实话告诉你，人家可以给我想要的生活。我等你这么久，你给了我什么？”说完转身闪人。倪岚公开摊牌了，柳鹏心里恼怒，他控制情绪给倪岚发了微信：“我知道你在广州辛苦，对不起！回南宁，我一定给你幸福！”倪岚回复说：“只有你来广州找工作，我们才可能在一起……”倪岚的话，让柳鹏充满了绝望！柳鹏黯然回到南宁。此后一个多月，两人冷战。他设法弄清了赵卫强的身份。意识到遇上了劲敌，他决定放低姿态，与倪岚当面和解。

2017年8月23日，柳鹏请了年假，赶到广州，却找不到倪岚。打她电话，她拒接;发微信，她也不回。直到8月26日凌晨，柳鹏不停地发语音，倪岚才在微信上现身。从2时至5时，她时而痛哭，时而与他争吵。柳鹏说：“在景德镇那天，你先说要和我分开，在天台上又讲离不开我。”倪岚哭着解释：“我很矛盾！我是离不开你，也很爱你……”

8月27日凌晨，柳鹏从微信朋友圈看到倪岚和父母在东莞国贸城的合影照。他连夜打车赶往东莞，不停地给倪岚发微信和语音。

第二天上午，倪岚单独出来与柳鹏见面，柳鹏质问：“十年的感情，难道就这么付之东流了？”倪岚哭着说：“我不要回南宁，也实在耽误不起，还是分手吧！”“分手就分手！”柳鹏赌气地说，他要求倪岚归还银行卡等物品。

十年的爱情长跑，转眼成空！坐在回广州的大巴上，柳鹏心里愤愤不平。如果不是半路上杀出程咬金，怎会有如此结局？他对“趁虚而入”的赵卫强充满仇恨！提出三个人当面讲清楚，倪岚同意了。当天下午2时许，柳鹏下了车，在一个超市购物时，买了一把水果刀放在包里，以防万一！

据柳鹏在案发后交代：28日下午6时许，他和倪岚在一家咖啡厅三楼见了面。看着相爱十年的女友，他的心里像刀割般疼痛，对赵卫强恨到了骨头里！他质问赵卫强为什么不来，是不是不敢来。倪岚说：“我还你东西，不关他的事。”“他抢了我的女朋友！”柳鹏打电话给赵卫强，在电话里辱骂他。赵卫强辩解说他事先并不知道倪岚有男友，还说：“即使她有了男友，只要她一天没结婚，我也有追求的权利！”声称只有他才能在广州给倪岚一个家，让她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

柳鹏怒气填胸！他估计赵卫强离得不远，一边打电话一边下楼，果然见到在一楼等候的赵卫强，他不顾一切地拿出水果刀，向赵卫强猛刺10多刀。

柳鹏自知罪责难逃，之后拨打110自首。赵卫强因被刺中心脏，失血过多死亡。

悲剧发生后，倪岚痛悔自己优柔寡断，一边对赵卫强“隐爱”，一边没能果断地跟柳鹏断舍离，最后害了两个人，也害了自己。她为柳鹏请了辩护律师，为取得赵卫强的家人谅解，她多次奔走。

2018年8月，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裁定柳鹏犯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因涉及隐私，文中除柳鹏外，其他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处理。）

[编后]现在的年轻人，在爱情之外还面临着事业与人生的多重选择。倪岚有她的人生定位与目标，本也无可非议，但这不是暧昧不清、游戏感情的理由。她既留恋真爱，又渴望安定、富裕的生活，身心挣扎而煎熬，不敢坦诚相见，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柳鹏为了爱情拼尽全力，但在感情失败时付诸暴力，甚至伤害无辜的人，也显示了他的冲动与心胸狭窄。

选择一个城市，就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现代社会给了年轻人更多的选择和更多追求梦想的舞台，同时也将由此带来的矛盾、纠结等摆在年轻人的面前。此案警示我们：要爱，就深深地爱，哪怕放弃繁华;要放弃，就彻底放弃，感情容不得半点暧昧。

编辑/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