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妻”感恩自述：不倒的爱情小我15岁

慕言等

17年前，38岁的单亲妈妈王萍，克服重重困难，与23岁的音响师安营牵手。相距15岁的“姐弟恋”，女方离异有孩男方未婚，再加上安营那不靠谱的文艺男职业……连王萍都为自己的选择捏把汗，就在这时，她又雪上加霜地被确诊为淋巴癌晚期，生命不超过三年……这段“不可能的爱情”最终将走向何方？2015年9月26日，奇迹般地存活下来的王萍，致电《知音》亲述自己的爱情：17年的漫漫时光里，他从未离开，他一直都在。

1997年春天的一个上午，我照例带着一大袋衣服去大同市南三环街边练摊。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相中一条牛仔裤，我给他折叠起来装好，他正准备付款，突然有人大喊：“城管来了。”我顾不上收钱，胡乱把摊位上的衣服塞进袋子里，蹬起车子仓皇逃窜。骑出很远后我才想起，刚刚没顾得收小伙子买牛仔裤的80元钱。我不由痛心疾首，这两天又白忙了。

时年38岁的我，是大同市公交公司的一名司机。两年前因前夫家暴离婚，带着14岁的女儿净身出户。离婚当晚，我身无分文，不得不和女儿崔璇到公路大桥下过夜。为了给女儿一个能遮蔽风雨的家，我第二天就从批发市场批来一些服装，到外面摆起了地摊……令我没想到的是，3天后的上午，我练摊时，突然有人迎上前来说：“姐，可找到你了，我这两天一直在这里等你。”我转头一看，正是那天买牛仔裤的小伙子。

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朴实的年轻人！我接过钱后，有意和小伙子多聊了几句。他叫安营，大同市浑源县人，来大同市打工两年了。因自幼喜欢音乐，在南三环附近一家KTV做音响师，就租住附近不远处的小区。

从那以后，我们只要碰面，都会聊上几句。安营也渐渐了解了我的情况，只要我出摊，他有时间都会过来帮忙。有时候他也直接把我的衣服拿到单位去卖，我给他提成，他不要。我只好每次去进货也给他挑两件合适的衣服送他；或者偶尔叫他到家里改善伙食。来的次数多了，安营和我、和女儿都处得很亲。一次女儿开玩笑说：“我该管你叫哥哥还是叔叔呢？”安营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是叔叔，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听着这话，我突然有些心跳。安营似乎也感觉到不妥，顿时满脸通红。还有一次，我摆摊时下起了大雨，这时安营拿着雨伞跑过来。到我跟前后，他愣在那里，既不帮我收衣服，也不递伞给我，就那样一直盯着我看。我也赶紧低头看自己，才发现薄薄的衬衣全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我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却把自己的外套一脱，往我身上一裹，一句话也没说，就低头替我收摊去了。

他的紧张不安让我敏感地察觉到，安营可能喜欢我！可转念一想，他还那么年轻，我不敢多想下去。

恰好这时，有个女孩托我介绍对象，我觉得安营挺合适。1998年初冬的一天，我把他约到家里吃饭说：“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安营望了我一眼，没理我。我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他踌躇半天，下了决心似的说：“我就想找你这样的。”虽然我有点隐约的预感，但听到这话，还是无比惊讶：“姐姐给你说正事，别开玩笑。”安营放下碗筷，一本正经地说：“我没开玩笑，我早就想好了，你淳朴勤劳善良，我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娶。”我狠心拒绝了：“别胡说，我们绝对不可能！”

可随后的时间里，安营来得还是那么勤。为了省钱，我的房子租在六楼，家里没暖气，一到冬天，搬煤气罐就成为巨大的难题。安营每次来都先检查煤气够不够，不够就立刻扛上罐子去加气；我女儿晚上蹬被子患了重感冒，也都是他背上背下去诊所打点滴；有人取笑他是我家的免费劳工，以前他都不作声，现在他干脆挑明了回应：“我就是喜欢萍姐，怎么样？！”

他的步步紧逼，触动了我内心那块不敢触碰的禁地：离婚后，我渴望一份体贴和温柔，可安营给我的感觉太不真实，让我觉得是一场不可能的梦。我本能的开始躲着他，不再按时去老地方练摊，也不再接他的电话，他敲门我也多半假装不在家……

可感情愈压抑愈热烈，三天后，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早，安营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所驾驶的公共汽车上，当着全车乘客的面说：“你到底在怕什么，难道怕我骗财骗色？第一你比我穷，第二你虽然也算漂亮但毕竟不年轻，我就算要骗也不会挑你，我找你的原因只有一个，我真的想娶你。”说着，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捧出一束玫瑰花，单膝跪下。在他纯朴得没有任何掩饰的表白里，在满车陌生乘客赞许的目光和掌声里，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我无法抗拒，接过了他的玫瑰。

我和安营的恋情公开后，安母亲自从浑源老家跑到大同，声泪俱下求我放她儿子一马。我只能实言相告：“我对这份感情也没有把握，是安营一定要坚持。”我又承诺老人暂时不和安营结婚，让时间考验真假。我的真诚让老人稍感放心，她叹息着返回了浑源。

我忙着应付外面的喧嚷纷扰时，安营倒让我感到意外，他比我镇定得多。他和我商量，摆地摊利薄不说，每天还要像打游击一样躲城管，不如利用我会开车的技术，买辆车跑出租。在他的建议下，11月初，我东拼西凑，凑足6万元，买了一辆夏利车。一段时间下来，我发现这活儿有利有弊。利是比摆地摊来钱多，弊是上班下班都在车上，让我觉得说不出来的累。每晚收工后，我都感到两条腿像灌了铅，连回家爬楼的劲都没有了。有一次一不小心还踏空了，从十多级高的楼梯上摔下来，脚踝鲜血直流……安营心疼我，开始缠着我教他学车，想替我代班。他人聪明，仅用半个月就考取了驾照，开着我的车就上了路。身边的朋友同事都劝我：“你胆子也太大了，你们又没登记结婚，就把车交给他，万一他把车开跑了怎么办？”我告诉他们：“我就是想赌一把，如果他真骗我，拿6万元钱赌后半生的幸福，也值了。”但事实证明，我根本无需多虑。安营每天出车回来，都分毫不差地把当天赚的钱如数交给我。我想给他留点零花钱，他说自己的工资都花不完，根本不需要我给。

我还能说什么呢？经历前一段噩梦般的婚姻后，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再爱，也不会再快乐。但此时我终于相信，上帝是公正的，它让错误的人离开，是为了让你好好迎接对的人。

2000年3月8日，我和安营到城区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尽管我对安营依然不是那么有把握，但我想他至少值得我赌一把，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婚后的日子忙碌而充实。有一次，双休日，我和女儿去逛街，安营忙完一天开车接我们回家。到了楼下，我开玩笑说：“安营，我老了走不动了，你背我上楼吧。”安营二话不说，把我背到楼上。女儿见了，也在楼下耍赖：“叔叔，我小呢，也走不动了，你也要背我上楼。”安营又跑下去背女儿。而后，我们一家三口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婚后第二年，我们还清买车的借款，又借款6万元在城区买了一套80平米的住房。2002年10月，42岁高龄的我，为安营生下小女儿乐乐（安冉小名）。乐乐的到来让我们的小日子锦上添花，每天安营跑车回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亲吻乐乐，然后亲吻我和大女儿。

这样的生活太甜蜜，以至于让我隐隐担心失去。果然，这幸福在2008年戛然而止。那年10月，我因高烧不退到医院检查，被确诊为淋巴癌。在太原肿瘤医院，医生明确表示，我的癌症已是晚期，没有做手术的必要，只能进行放、化疗等保守治疗，就算病情暂时缓解，最多也只能活两三年。

这就是命吗？命中注定这场爱情赌局我会输——他还年轻，又有了女儿，不可能把家产和未来，都赔在我这样一个已经毫无希望的生命身上。挣扎过后，我告诉安营：“我不治了，我要回家陪女儿、陪你，安安静静过完最后的时光。”我想给安营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哪知他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跪在地上恳求说：“钱没了可以再挣，我一定要把你的病治好。”见说服不了我，他又叫来已婚的大女儿，强行把我塞进车里，押到医院。我没办法，只好消极抵抗。我不接受治疗，安营也就不休息，24小时连眼都不眨一下，守在病床边盯着我，眼睛熬得通红。大女儿要换他去休息，他也不肯：“你妈既然想死，我就陪她算了。”见我有点动摇，他又趁热打铁：“你不顾我也就罢了，可乐乐才6岁，不能没有妈妈，只要你多活一天，就能多疼她一天……哪怕你躺在床上，只要你在，乐乐才有家，我才有家。”

安营的话，像一把刺刀，刀刀戳在我的心坎上。我开始配合治疗。只不过为节省开支，我提出回大同医院，安营同意了。回到大同，安营才放心把照顾我的任务交给大女儿，自己没日没夜地拼命跑车，为我挣药费。但不论多么疲惫，他每天都会到医院看我，而且每次都会从南三环给我买最喜欢吃的小笼包。化疗期间，我头发掉了，感觉自己变得又老又丑，怕安营嫌弃，就让大女儿偷偷买来假发套。谁知安营见了却说：“别戴了，假发不透气，伤身体。你就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哪怕成了没牙的老太婆，我都不会嫌弃。”说着就把我的发套摘下来，然后拿过碗筷，像喂孩子一样一口口喂我吃饭。我一边吃，眼泪一边不争气地掉到碗里，那滋味咸咸的，又甜甜的。我告诉自己，我要拼命活着。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在安营的怀抱里，多停留哪怕一刻；只为了能亲眼看着女儿，再长高哪怕一厘米……

我开始主动调整心态。每天清晨睁开眼，我都会告诉自己：“真好，我还活着。”夜晚入睡前，我也会很高兴地对自己说：“我又赚了一天。”住院期间，喜欢唱歌的我，没事就支撑着在病房给病友大声唱歌。放化疗半年后，病情暂时稳定的我回到家，又跑到广场跟小区的老太太们一起跳广场舞。日子就这样在欢歌热舞中滑过，我快乐得一点也不像个病人。转眼，居然就是7年，这期间我每年要定期到医院复检，每次医生都告诉我，病灶在逐渐缩小。近两年，我再去医院，医生干脆说：“你不用查了，一看你面色，就不像有病的。”听完这话，我开心不已，我又可以和安营多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了。2014年，已经退休的我带领小区的姐妹们，正式成立开源街源梦艺术团，开始出门演出。

2015年6月，我再次到大同医院复查，医生告诉我，我已经完全康复。没有比听到这个消息更令我兴奋了。那一刻，年已半百的我，不顾一切地当着众人的面，紧紧拥吻了安营。我本来只是想赌一把，赢得一份外人眼里不可能的感情，结果我不仅赢了他的爱，还赢回了自己的命。今年我55岁，安营40岁，未来还长，我要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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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