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新娘投毒杀人案：嫁给你就为了杀死你

郑义

2013年12月7日，河南省安阳县北郭乡社区9岁的小男孩许小翔被投毒，经抢救无效死亡。两天后，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归案，竟是许小翔刚新婚17天的表嫂张晓敏；而其投毒的目的竟是想杀死自己的新婚丈夫周东海，许小翔只是被误杀！这究竟怎么回事？

2015年8月，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审理了这起扑朔迷离的新娘投毒杀人案——

美好初恋不敌天价“彩礼”，

少女被逼论嫁“富二代”

1996年11月出生的河南安阳女孩张晓敏天生丽质，成绩也好，中学时就是远近闻名的一朵花。可因家里穷，爸爸身体也不大好，她高中没上完就去广州打工了，在一家私人医院做护工。张晓敏聪明好学，很珍惜这个学习和打工的机会，渴望有天成为她梦想中的白衣天使。在漂泊他乡的日子，她与也在医院做护工的河北男孩黄勇相爱了。虽然黄勇也家境贫寒，但两人爱得很深很幸福，相约永不分手，像梁祝一样生死相许。其间，父母亲多次催张晓敏回家相亲，但她都以年龄还小为由拒绝了。

2013年元月，张晓敏突然接到家里来电，说其奶奶病重，让其赶快回家。张晓敏从小跟着奶奶长大，与奶奶感情最深，因此她赶紧请假回家。谁知她一进家门，发现奶奶好好的并没生病。原来，经人介绍，父母亲给张晓敏相中了一个富家对象叫周东海。晓敏的父母非常满意，并收下了对方的“天价”彩礼8万元。但因为女儿迟迟不愿意回家相亲，没办法，父母亲才出此下策，以奶奶病重为由将张晓敏骗回家相亲，好赶快把这门婚事定下来。

尽管爸妈磨破了嘴皮子，把与周家结婚的好处说了一箩筐，但因为此时张晓敏的心里只有初恋男友黄勇，便坚决不同意，并以自己还小为由要父母去退婚。在与家人冷战几天无果的情况下，张晓敏只好将自己已经与黄勇恋爱的情况告知了父母。张晓敏的父母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但是他们在分析了两家的情况后认为，黄勇是外省人，没有固定的工作且家境贫寒，各个方面的条件都不如老家的周东海，而且，他们已经收了别人的彩礼，反悔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因此，他们还是坚持让晓敏嫁给周东海。见张晓敏死活不同意，还吵闹着要回广州，他们干脆没收了女儿手机，强行将女儿留在家中不许出门。

眼见2月14日情人节临近，想到和黄勇曾相约度过这个浪漫的日子，而现在自己却困在家里被逼婚，张晓敏泪流满面，不理爸爸妈妈并开始绝食。

奶奶得知宝贝孙女绝食，亲自来劝：“你是奶奶最疼的孩子，如果嫁到了河北，今后我和你爸你妈，谁来管啊？现在家里彩礼也接了，而且已用了一部分还了你爸爸看病的钱，你要退婚，让我们一家脸往哪搁？钱又从哪出？你是要逼死奶奶吧？”

见奶奶以死相逼，张晓敏心疼了，只好勉强同意定亲，心里却想着如何找机会逃走。2月15日，在家人的操办下，张晓敏与周东海热热闹闹地订了婚。被张母紧紧盯着的晓敏也没找到逃跑的机会。订婚宴一结束，张晓敏又被妈妈禁足。

远在广东的黄勇见女友一去不回，很担心，便在2月底的一天找了过来。但黄勇并没有如愿见到女友，反而得知张晓敏已订婚，而且马上就要结婚了。黄勇深受打击，神思恍惚地离去，结果走上大街没多久就出了车祸，被送去安阳县第一人民医院抢救。

黄勇出车祸的地点，就在张家附近，张晓敏很快得知消息，如遭雷击。她认为男友一定是听说她订婚了去殉情的！她赶紧试图联系黄勇，但他从此音讯全无。难道黄勇死了？张晓敏痛苦得彻夜难眠。家庭的逼婚压力，特别是想到男友以死殉情，一下子将此时刚满17岁的张晓敏彻底击垮了！在此后的一个月内，张晓敏选择绝食等方法多次自杀，但均被母亲及时发现而制止。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求死不成的张晓敏便将满腹的仇恨迁怒于“未婚夫”周东海身上，认为是他的出现破坏了自己才刚刚开始的幸福生活，让自己丢了工作与梦想，与恋人生离死别。她决定，寻机杀死这个“未婚夫”后自杀，和黄勇在另一个世界里化蝶相伴……

嫁给你杀死你：

大红囍字下的谋杀静悄悄

“好，结婚就结婚，让我与你同归于尽。”打定主意后，张晓敏突然感到心中一阵悲凉与快意。张晓敏突然变得乖顺起来，不再寻死，不再成天闹事，也不再抵制与周东海的婚事。对于女儿的这些变化，其母亲还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并忙不迭地去操办女儿的婚事。

眼见婚礼将近，为了加强女儿与准女婿的感情，张母故意让周东海频频来看望被困在家的女儿，并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周东海给张晓敏带来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希望能哄她开心。周东海看张晓敏总是郁郁寡欢，就告诉她，其实他早就喜欢上她了，所以告诉妈妈不管花多少钱也要娶上她。等他们结了婚，就带她去大城市度蜜月。本来周东海说这些是为了讨张晓敏的欢心，但反而让张晓敏更反感了，心中恨恨地想：“家里有钱就很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拆散别人的爱吗？”但见他爱得还挺单纯，她杀死他的想法一度动摇。

周东海提出想照一套婚纱照，张晓敏却不想去。最后，在妈妈的督促陪伴下，2013年国庆，张晓敏才勉强和周东海去该县吕村镇的一家婚纱摄影馆拍了套婚纱照，并约定11月16日去取照片。

11月15日，周东海就提前过来看张晓敏。想到11月20日就是两人的大婚日期，为了让两人“加深感情”，张母特意留准女婿在家住，试图让生米做成熟饭，以防夜长梦多。周东海自然是非常高兴。

得知母亲竟同意周东海留宿自己房中，张晓敏很气愤。她趁人不备，偷藏了一把剪刀。果然晚上，周东海吃完饭，因为喝了点酒，一进门就试图过来抱她。张晓敏将他甩开，一下拿出剪刀，以自杀相威胁，不让周东海近前。

“为什么这样？你马上就是我老婆了！”周东海有些生气。“不是，离我远点，不要逼我！”张晓敏把剪刀逼近自己胸膛。周东海吓到了，退步了，表示她不允许的话，绝不侵犯她。那天，张晓敏和衣蜷伏在床角过了一夜。周东海也只好和衣在床边沙发上过了一夜。对于未婚妻的反常举动，周东海以为是张晓敏年龄还比较小、两人还未办婚礼的原因，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但是第二天，当奶奶询问昨晚为何听到他们争吵时，周东海想了想，还是将此事告诉了奶奶。奶奶知道孙女心中还没有忘记初恋男友，但还是觉得孙女太过分，就把孙女数落了一顿。张晓敏越听越恨，与这个“未婚夫”同归于尽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11月16日上午，张晓敏在家人劝说下，终于同意和周东海一起前往吕村镇的婚纱摄影馆取婚纱照。张母那天刚好有事，不放心女儿的她便叫了个远房亲戚李玲陪他们一起去。张晓敏感觉机会来了，便在出发前趁人不备，用昔日做护工时带回家的塑料针管，抽了半针管“九仁营养露”，与家里的呋喃丹剧毒农药粉末混合，又用针管打回营养露里去，随后将这瓶毒营养露带在身上，准备伺机毒杀周东海。在取完婚纱照返回途中，张晓敏故意说口渴了，抢着去附近超市买了两瓶饮料，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事先已经打过毒药的营养露混杂在一起。出超市后，她就将毒营养露递给周东海喝，自己和李玲分了那两瓶刚买的饮料。周东海喝了一小口营养露后感觉味道不好，以为变味了，便随手将剩余的营养露扔掉了，之后就将张晓敏和李玲送回了家。谁知当天晚上，周东海就出现了恶心、呕吐、四肢强直、意识模糊等中毒症状，倒地昏迷不醒。亲人赶紧将周东海送往安阳市地区医院治疗，方才脱离危险。对于这次中毒事件，周东海及其家人虽然感觉有些蹊跷，但却认为可能是他吃了坏东西，并没有怀疑到张晓敏。而对于这次投毒失败，张晓敏感觉有些沮丧，特别是眼看婚期临近，心中不免着急。于是，她偷偷将家里的呋喃丹粉末以及针头和针管等作案工具都悄悄放在随身携带的嫁妆里，准备再找机会将周东海杀死。

11月20日，两家人摆酒结婚，周东海家来了豪华车队，将张晓敏风风光光地接了过去。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热热闹闹的婚礼中，这个穿着婚纱的美丽新娘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幸福的笑容，此时的她，正身藏毒药和剪刀，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保住清白，否则就将丈夫杀死并自杀。洞房花烛夜，穿着婚纱的张晓敏手里却紧紧地握着把剪刀。当晚，张晓敏以自己来了例假不方便为由，还是不让周东海碰她。而周东海由于当晚很累又喝多了酒，也懒得和她计较，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就这样，二人度过了一个特别的洞房花烛夜……

杀人新娘的痛苦与忏悔：

误杀了9岁小表弟

眼见结婚已经一个礼拜，按照常理，张晓敏身上的经期应该已经结束了，但晚上张晓敏仍然以经期没走为由，和衣而睡，不让丈夫近身。周东海渐渐感觉出有问题，他悄悄打听了下，终于得知张晓敏原来有个初恋男友，后来被迫分手了。起初，因为爱张晓敏，周东海没有用强去占有妻子，而是决定用真情感化妻子，让她心甘情愿地做自己的新娘。但同时他交代母亲看紧妻子，不让她随意出门，希望她认命。可转眼十天过去了，妻子还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并说自己太小结婚太早，还不想与他圆房，还动不动拿出剪刀相威胁。周东海开始失去耐心了。

妻子回门那天，周东海悄悄找到张晓敏的奶奶，说了两人到现在都没圆房的事，希望她能给张晓敏做做工作。奶奶得知孙女这样任性，连连赔不是，并叫上张母一起去劝说张晓敏。张母得知女儿嫁过去十天还没让丈夫近身，气得将女儿关在房中一顿痛骂：“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前男友？你现在已嫁给周东海，就好好过，别再死心眼了。”谁知张晓敏痛苦地说，没有爱的人生，谈何幸福。奶奶赶紧又劝说了孙女几句。奶奶和母亲以为张晓敏过一段就会认命，不再闹腾了，谁料张晓敏几天后就惹出了惊天大祸。

那天回到家，张晓敏对丈夫去娘家告状越想越气，而且自己也感觉婚房保清白的行为快撑不下去了，因为丈夫已越来越没有耐心。因此，杀死丈夫、去寻找黄勇的墓殉情的念头又冒上了她的心头，她决定，尽快寻找合适的机会作案。

12月7日下午，周东海的姑姑周华带着9岁的儿子许小翔回娘家来串亲戚。一下午，张晓敏的婆婆林兰芳和周东海一直陪着周华唠嗑，许小翔则围着张晓敏要喜糖吃，家里人来人往的。张晓敏感觉投毒的机会来了，一边帮着婆婆熬小米粥，一边偷偷地将自己从娘家带来的毒药准备好，伺机向丈夫投毒。

下午5点多，一家人开始吃饭。因为周华不喝酒，张晓敏的婆婆便安排儿媳菜肴和米粥一起上。在盛小米粥时，张晓敏趁人不备，将事先准备好的呋喃丹粉末投入其中的一只碗里，然后装上小米粥搅拌一下，并将该饭碗端至丈夫周东海的面前。谁知，周东海面前的酒还没喝完，就没有动那碗粥。这时，一直在外边玩耍的许小翔却突然跑到了表哥周东海的面前说渴，并向他要粥喝。周东海忙起身拿了一只饭碗从锅里给表弟盛粥，因为锅里的粥已不满一碗，他便从自己的碗里盛了一勺到表弟的碗里，让他喝。

看到这个情况后，张晓敏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她并不想伤害这个9岁的孩子，但此时的她已经骑虎难下了，也不知该怎么办，也没有勇气将实情说出来。就在这种犹豫之中，她看到许小翔已经喝了几大口粥，并说味道怪怪的，不好喝。周东海听了感到奇怪，就也喝了一口自己碗里的粥，确实感觉有些异味，就问妈妈怎么回事。母亲林兰芳喝了自己碗里的粥感觉没问题，就奇怪地过来尝了尝儿子碗里的粥。林兰芳喝了一口后，也感觉味道不对，二人均没有再继续喝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张晓敏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脑中一片空白。几分钟之后，许小翔开始哭闹，腿发软、说胡话、口吐白沫，林兰芳、周东海也先后出现呕吐、恶心、头疼等中毒症状，特别是许小翔，因为食用过多而当场昏迷。全家立刻一片混乱，周华更是吓得抱着儿子大哭。随后，三人被送往安阳县二医院抢救。周家人随即报了警。因许小翔病情危重，随后又被转往安阳市人民医院，但第二天上午11时许，许小翔经抢救无效而死亡。而周东海、林兰芳经抢救脱险。经法医鉴定，许小翔系剧毒农药呋喃丹中毒死亡。而周东海、林兰芳也系呋喃丹中毒。

案发后，侦查人员从当晚周东海碗里的小米粥中检出了农药呋喃丹成分，并以投毒杀人案件立案侦查。根据周东海所反映其妻子张晓敏在婚后的异常情况，侦查人员很快就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张晓敏，并在其卧室床头柜内发现了医用注射器和两个小瓶子装着的呋喃丹农药粉末。12月9日，张晓敏被捉拿归案。到案后，她很快就供认了其投毒杀人的犯罪事实。据张晓敏交代，她本想投毒杀死自己的新婚丈夫周东海，没想到却误杀了无辜的小表弟，她也深感痛心，并委托侦查人员向许小翔的亲人赔礼道歉。

得知自己的新婚妻子竟是投毒杀死表弟的凶手，而且妻子投毒杀人的目标竟是自己，周东海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些天睡在自己身边的娇妻，竟然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杀死自己！在庆幸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之余，他也感慨，爱情真的不能勉强，遂提出与张晓敏分手。

张晓敏的父母获知女儿投毒杀人的情况后，深感后悔。其已经60多岁的奶奶更是以泪洗面，大病了一场。案发后，许小翔的父母悲痛欲绝，向张晓敏提出附带民事诉讼，索赔60万元，更令张晓敏家雪上加霜。

张晓敏被抓后，仍一心向死。办案人员得知缘由，很是感慨，多次给她做思想工作，告诉她，深爱一个人没有错，但爱与不爱，都需要理智处理。生命是美好而神圣的，就算是为了爱，也不该随意伤害自己的生命；就算是不爱，也不能随意伤害他人的生命。张晓敏渐渐醒悟，答应认罪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人。

因张晓敏犯罪时未满18岁，2014年11月24日，安阳市中院以故意杀人罪，一审判处张晓敏无期徒刑。2015年8月，该案经河南省高院二审，维持原判。

（文中除罪犯外，其余人物为化名。） □

编辑/陈 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