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还在路上：我被“浅包养”的情感状态

于澄澄

赵青27岁，出生于商人家庭，是一个有着1.7米的身高，眼睛像灯笼一样大而美丽的贵阳女孩。因缘际会，她和一个大她30多岁、风度翩翩的山东富翁发生了“跨代虐恋”，他们从狂热的激情回归生活的平淡后，无法走入婚姻，又难以放弃彼此，陷入无边的相互抱怨和伤害之中，彼此伤痕累累。时代在进步，微博、微信的到来让爱情变得容易，但似乎也变得廉价，像赵青这样的人，幻想深情，又做不到无怨无悔，身体已经上床，灵魂却还在路上……

下面是2015年9月底赵青对本刊记者的自述……

美人救英雄，有一种缘分福祸相依

1988年5月，我和双胞胎妹妹赵晴出生在贵阳一个商人家庭，父亲做大牌服装的代理，在贵阳有七八家分店，而母亲负责财务。父母对我们两个孩子非常宠爱，让我们在功课之外学习琴棋书画，教导我们不要趋炎附势。2009年秋，我和妹妹同时毕业于贵阳一所职业技术学院服装设计专业，在家里的店面上班。

2010年10月，父亲突然被查出肺癌晚期，并于四个月后去世。家里祸劫相连，这时父亲的代理权被另一家公司抢走，几家店剩余的大部分服装难以销售，且店面租赁时有合同约定不得转租，提前结束合约又损失几十万。还了银行贷款和向私人拆借的流动资金，几百万家底几乎折腾空了。母亲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痛不欲生，一天到晚地哭，整天神思恍惚。她无奈地让我和妹妹随便找份工作，安分守己熬到嫁人就行，而她自己靠收仅剩的一套投资房的房租糊口。我知道我若不撑起这个家，这个家就散了！

我有个大我7岁的邻居姐姐王吉，她在北京做服装生意，得到过我父亲的指导和帮助，和我们家关系要好。2011年6月中旬，王吉姐姐回贵阳领结婚证，准备国庆节举行婚礼。她的未婚夫高大帅气，是北京男孩。王吉说她在北京生意做得不错，有房有车，鼓励我也闯闯京城，我动心了！6月23日，我跟王吉姐姐一块去了北京，让妹妹留在家里照顾妈妈。

王吉把我安排在她的服装店里住，本来说好要先陪我游玩两天，再转几家服装城，让我感受一下氛围。不巧的是，第二天上午，王吉的准婆婆患严重胆囊炎突然住院，接到未婚夫打来的电话，她直接去东直门医院照看老人，抱歉地让我先休息两天。

王吉的店不大，约40平米左右的临街铺面，店里有两个来自贵阳郊区的女导购，一个叫张丽，一个叫王艳，两人都20刚出头。这时是淡季，顾客寥寥无几。王吉去医院的当天，张丽称她哥哥要结婚，请假回乡了。次日，王艳也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她父亲腿摔断了，她必须立刻赶回去帮有重病的妈妈照顾。她打电话向王吉请假，王吉无奈同意，请我帮她看店。王吉一再叮嘱我：晚上，无论谁敲门，千万别开，敲久了就打110报警，外面有铁门，里面上锁，你不开谁都没辙。

这天晚上十点多钟，我已经躺在床上休息，突然听到了砸门声。我穿衣下床仔细听，门外传来急促又柔和的男人声音：“请开下门，我受伤了，我不是坏人！我被打劫了，救救我吧！”就是最后一句话，一瞬间将我的理性打败，我鬼使神差地拉开了铁闸门。外面站着的一个血流满面的中年男人一步跨进来，因惊慌或因流血过多几乎一头栽到我怀里，并吩咐我快点关门。

他面目和善，言语亲切，一切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恐怖。他进了店内的卫生间，让我找药棉处理伤口。因为恐惧，我瑟瑟站在卫生间外面不远处。他清洗处理后，斯文地告诉我，他家在山东济南，他来北京出差当晚有个应酬，出来后在胡同口等出租车时，遇到了抢匪。歹徒打伤他的头抢走了他的公文包和手机，他说幸好把身份证和银行卡放衬衣口袋了，否则就都被抢走了。来人说完给我看了他的身份证后，我放松了许多，知道他叫章刚强，1957年出生，但是保养得实在太好，看起来也就40多的样子。

章刚强征得我的同意后，拿起店里的电话跟公司的人交代业务，他是做化工品进出口生意。十几分钟后，他放下电话，竟冲我笑笑。我竟问了这么一句：“还疼吗？”章刚强轻松地说：“伤口不深，能挨到明天早晨，不流血了！”

“我给你一百块钱，你好打车！这么晚了，也没处取钱。”我连想都没想就这么说。可章刚强没马上走，他说担心遇到别的坏人。他一边用药棉按着伤口，一边跟我聊天。而我莫名其妙地跟这个砸门求救的陌生人攀谈起来。章刚强说他曾是公务员，后来下海，经历了艰辛的创业过程。而我把我家里的变故告诉了他，还单纯地拿身份证给他看。章刚强贴心地叮嘱我，他来这不要对谁说，我还是个姑娘，别污了清白。此言一出，我瞬间感激莫名。

见我困得实在撑不住了，章刚强没等天大亮就离开了店子，他拿了我的100元钱，要了我的手机号，说会联系我。我突然说：“到了你住的宾馆给我发个短信。”这句话令章刚强刚迈出去的左脚又收了回来，但他并没有回头看我，只是很温情地说了句：“知道了！”

浅包养半知己：沉迷在读不懂的“跨代恋”

这天下午，王吉从医院回来，脸色铁青。我询问究竟，王吉说婚结不成了，婆婆得的其实是肝癌，情况很难说，而让她不能接受的是，未婚夫让她拿出20万给老人治病，让流动资本本来就缺的她很为难。

就在我为王吉忧心时，晚上10点多，妹妹突然来电话，说母亲喝了一整瓶安眠药，已经送到医院抢救。我马上在网上预订了次日上午飞往贵阳的机票，哭了一夜。到了首都机场后，我才在电话中得知妈妈抢救过来了，又忍不住潸然泪下。候机时，我收到章刚强请我吃饭的短信，就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章刚强间隔了好久才回复我短信，让我先好好照顾家人。回到贵阳我就去医院照料母亲。

没想到，第二天，章刚强空降贵阳，住在了本地最豪华的五星级宾馆，请我过去见面。当我颤抖着敲开他房间的门时，章刚强一把将我拥在怀里，他只说了句：“别怕，以后有我！”在没有任何承诺的情况下，我们发生了性关系。我不否认是我主动，在失去父亲后，我心底里是那么渴望得到一个男人的爱和依靠。

两天后，章刚强给我留了3万块钱离开贵阳。我并不缺这笔钱，却从此找到了安全感。送章刚强去机场路上，他说他特别相信命运，相信天意，说会好好待我，并且在进候机厅时表示：“我会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爱人！”章刚强不让我再去北京，说他会频繁地来跟我团聚。听了他的海誓山盟，我心花怒放！

之后，我跟章刚强开始了如火如荼的异地恋，我们发短信和邮件，通电话，我的全部心思都被他牵引了。

母亲出院后，情绪依然不稳定。2011年7月2日，我因为母亲忽然大发脾气而烦闷，就给章刚强发短信，感慨生活的艰难。章刚强回我短信：“愿你以后的日子，既能承受人间的歇斯底里，也有心情享受自己心底的淡水青云。”看到章刚强那么有学养，我也决定努力多看书。2011年8月1日，我看了苏轼文集，孩子气地给章刚强发短信，说苏东坡的诗是因为爱吃肉得来的啊！很快，我收到章刚强的回复：“不会看《金瓶梅》，而只学其淫，就等同爱东坡，只吃东坡肉。读书读到喜怒俱忘，才是大乐境！”章刚强每个周末从济南来贵阳，我深深被他吸引，甚至有些崇拜他。可我们不是名正言顺的恋人，因为我看过他写他妻子的微博，我和他的真实关系算是半知己、半包养状态。

2011年9月，章刚强带我去澳大利亚度假，让我心旷神怡。章刚强见多识广，给我讲解世界风光，但我兴趣索然。不知是否我的知识面窄让他感觉乏味，从澳洲回来，章刚强改为每月来一次贵阳，每次也送我一些小礼物。这年11月，章刚强建议我开个茶店，还开玩笑，说云南的普洱茶他最喜欢，喝起来回味无穷；有一个传说，女孩子若家里枕边多放点普洱茶，男朋友或老公就不会跟别人跑了。我听了云里雾里。

三天后，章刚强回了济南，临走时给我5万块钱做生意。我忙乎了一个月，开了一间专卖普洱、老白茶的茶店。当我兴高采烈地把这个消息告知章刚强时，他淡淡地说：“哦，知道了！”我当即如漏气的皮球，却不知道章刚强走时给那5万块钱就是一个不好的信号。但我又怎能善罢甘休呢？虽然妹妹嘲笑我跟章刚强是爷孙恋，但我不在乎，从章刚强浅浅应酬我的这一刻起，我的心着魔了！“元旦一定要来看我，别忘初心啊！”2011年12月圣诞节我没有等到章刚强，带着气恼的心情给他发了30多条手机短信，全是骂他的。过了两个多小时，章刚强的短信异常简单：“看情况，尽力而为！”我很伤感。但他那个关于普洱茶的传说被我用作茶店的卖点，吸引了很多小姑娘，生意非常火爆。生意忙碌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但毕竟章刚强是我生活里唯一的男性，我怎么会甘心被他如此冷落。尤其是“尽力而为”这四个字，很不屑地伤到了我，我心想：他又有新欢了吧！

那一刻，一种恶念占据了上风，我迅速上网，打开章刚强的微博。看到他暧昧地回复几个女网友，我觉得我被玩弄，被抛弃了！迅速打开他公司的网站，我看到他近期的几张参加各种会议的春风满面的照片时，我更确定我在他心里无足轻重，难过地哭了……

章刚强有个发小叫李力，一次章刚强带着他来贵阳，把他介绍给我。我因为愤怒，连续给章刚强发邮件，骂他是人渣、流氓、骗子，可章刚强一直不回我的电话。三天后，我气愤地打电话给李力，还没等我把那些难听的气话说出来，李力说：“章刚强刚刚离婚了！他对你是真心的，可你太任性了。”我识趣地放下电话，赢了的喜悦涌上心头，我有机会了！虽然我们在一起，每次章刚强说到我们的缘分完全是天意时，我都觉得在暗示我什么，虽然我没有频繁地催促他离婚，但此时，我的心告诉我，他是为我离婚的。

累累伤痕，却无力走出温水煮青蛙的畸爱

章刚强是一个特别浪漫的人，他讨厌一切粗俗的东西，而我平时被父亲惯坏了，人前会很斯文，私下里不但任性，不顺心时还会骂骂咧咧的。当章刚强对我冷淡时，我就想是不是自己太粗鲁了。我确定他是爱我的，因为他一次酒醉曾对我说过，哪天他一个人了，就是想娶我了，当时我没在意，此刻想起来，才明白章刚强的良苦用心！我也要优雅一点，我要让他觉得我是肯为他改变的，我要把他拉回头！

我开茶店，就决定在茶上做文章，想到了日本的茶道。于是，我网购了10种茶道信封，每一种一百个，我从1千个信封中抽出一个，剩下999个信封，我发誓写满这999封情书后一并寄给他，一定感动死他。所以，我决定不再跟他联系，专心做这件让他感动的事，弥补我因任性留给他的坏印象。

然而，就在我抄唐诗，填宋词给他写信时，一天晚上，我偶然看他在微博上跟一个女网友露骨地互动，深受刺激，就抓起那些写好的信封，捏得皱皱巴巴。我给章刚强发去短信：“既然为我离婚，干吗还勾搭别人，你不想娶我了吗？”章刚强转天回复我：“那要看你能不能坚持，能不能变成我想的样子……”章刚强的话犹如一剂定心丸，虽然气味不好，但于我却十分受用，他真的是认可我了。我只要按照他需要的做就行了。我知道章刚强的实力，他跟我说过他的别墅、汽车、存款，虽然我也没那么穷，但失去父亲后，我的确太需要安全感了。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王吉因为不出钱给准婆婆治病，跟未婚夫分了，王吉给我打电话说了一句：“女人，只要找个对你真心的人，多老，多丑，都行！”王吉这句话，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听到，好似座右铭一般。

为了安抚我，2012年国庆节，章刚强来了一次贵阳。想到他认定了跟我在一起，只是嫌我不够懂事时，我下决心改。尤其是看到他那些专门为我写的包含“浅浅的，淡淡的”的情书时，我满足了！可是，一次，我无意翻看经常跟他聊天的一个绯闻网友留言时，我恨恨地打开那个女人的博客，发现里面的文章几乎每篇都有“浅浅的，淡淡的”，我崩溃了，嚎啕大哭。出于报复，我重新注册用户名，在他的微博下，用“浅浅的，淡淡的”这几个字一口气评论了上百条微博。

“浅与淡还是有不同的，有的浅和淡有滋味，有的没滋味，没滋味就只是字面意义，浅和淡也要有天意！”就在我痛苦失常的第二天，章刚强意有所指地发了这样一条微博，我笑着释然了，并且去他那个绯闻网友的博客下评论，用一排代表胜利的V字手势。但章刚强已经暗中发展了好几个绯闻女友了，他也没忘了我，比如会发我们一起去过地方的照片，这些稀释了我的愤怒，化解了我的嫉妒。而我为了对付他的那些绯闻女友，用尽心思，但似乎效果并不好！我每天陷在这种情感漩涡中，不能自拔。

因为我的生意好，母亲精神振奋起来，经常来帮我看店，这让我有更多时间上网。每天我的第一任务就是查看章刚强的微博。我注册了十几个用户，对章刚强的几个绯闻女友发各种信息折磨、讽刺、羞辱！有的绯闻女友抗不住我骂，竟关了微博走人了。这时，我就觉得自己好能干好厉害！我知道章刚强还在跟别人暧昧不清，我知道他同时放不下我，每当章刚强说合适才最重要时，我就猜他对这场跨代恋又不自信了。这时，我就鼓励自己，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我一边傻傻地等待，一边不住地告白，一边跟他的绯闻女友们暗斗……

不知不觉中，我竟跟章刚强一直耗到2015年9月的现在，而我对他的爱也开始由暗转明，变得有恃无恐。我公然在他的微博上示爱，问他几时娶我，我不能再等了，因为我已经等了3年了。没想到我的疯狂吓到了章刚强，他开始躲避我。知道我们这种畸恋的人越来越多，直到章刚强直接地表示，他特别爱我，但我们不合适。但我坚信他爱我，坚持等下去。

章刚强一边跟别的女人调情，一边说喜欢老电影，老故事，老地方，老情感，旧感觉，我知道这些都暗暗地给我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忘不了我，忘不了过去，暗示不让我离开他，但也有朋友怒骂这种行为，说这世界没有比这更虚伪，更下作，更残忍的了，章刚强就是温水煮青蛙，我已经被困住了！但我不在乎。

妹妹说，我用自己为别的女人做了一个实验，这个实验的结果就是这个男人是要不得的！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走不出来，我很享受这种他有新欢却不能把我从生活里彻底抹去的成就感，我甚至不在乎为此消耗自己的青春。因为他忘不了我，就代表我赢了！而他似乎也很喜欢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有情有义的样子，很享受在新欢和旧爱之间的游刃有余。我明确地对章刚强表示，如果他敢娶别的女人，我就死在他家门前，临死前把我们的艳照公布在网上，我死了也让他一辈子难做人，愧疚一生。我的威胁也许真的奏效了。也许章刚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就这么拖着。相差30多岁的年龄，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但我却执意要嫁给他。妹妹总说我究竟爱章刚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人说我是罗密欧病的升级版，就是别人越反对，自己越坚持，说我不是爱章刚强，而是为证明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生只爱一个男人的女人。但无论别人说什么，我就是停不下来啊！

[后记] 经常在网上看到这样的话，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在你生命中出现。爱你的人给了你感动，你爱的人让你学会奉献；你不喜欢的人教会你宽容与接纳，不喜欢你的人，促使你自省与成长。所以，如果你曾受过伤害，请感谢那些你认为伤害了你的人。从而在人生的修行中，学会接纳一切，历境炼心，自在而行。但这样的话终究只是心灵鸡汤，爱一个人不容易，放弃同样很难，而被自己曾经包养过的知己红颜骚扰，或放不下，而导致自己人生破败的例子不胜枚举。

赵青的故事，令听者怜惜、动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它真切阐释了这个日新月异的世俗社会甜里藏了点盐、盐里又洒了点甜的畸爱关系对人情感的腐蚀和损害，比自虐和被虐更残忍，因为这是需要两个人积极配合又不给彼此“得到和失去”机会的灵魂械斗，他们的灵魂已经伤痕累累，鲜血淋漓，而他们的肉身，却不肯放手！在所有的情感关系中，有两种状况是人们喜闻乐见并愿意追随的，得到就彻底得到，失去就彻底失去，这是对自己和对方负责的漂亮行为，所谓无情正是有情时。 □ 编辑/杨俊枫 刘鉴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