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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连天

时间:2024-05-04

张平

火原本是野生的,它喜欢追着风在大地上奔跑。星火可燎原,可掌灯。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盏灯,是方向,是希望。

夜幕降临,乡村异常安静。当苍穹被星星点亮的时候,豆大的火苗也摇曳在我童年的茅屋。一个旧的玻璃药瓶,一根棉芯,几许清亮亮的煤油,这便是全家夜的眼睛。煤油灯下,母亲补好了一件又一件破衣服,我们也做完了该做的作业。那火苗尽管小,尽管昏黄,贫困的生活毕竟还是有光亮的。更多时候,我们会在屋外的凉席上听故事、数星星。能省则省,煤油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父亲背着药箱没日没夜,赤脚医生的角色让他走遍周边的大小村庄。某个雨天,父亲出诊深夜未归。秋雨不紧不慢,整个村庄漆黑一片,笼罩在迷蒙之中。母亲安顿好四个孩子,不时出门张望,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除了黑,还是黑。没有灯火就没有了方向。母亲把小桌子搬到屋前空旷的地上,架起凳子,在凳子上点亮煤油灯。破黄伞下,母亲守护着这微弱的光,黑夜似乎也有了点点生机。父亲在临近村庄的大坝上已经转悠了多时,怎么也找不到家的方向。后来他居然发现了这豆粒般的光,循着亮回到了家。这事是在我稍大后母亲跟我说的。小小煤油灯,照亮的不仅仅是乡村生活的苦,还有两个人的相守相依。

20世纪70年代,村子开始架电线杆。男劳力挖洞抬杆,村妇和孩子也不闲着,围着电线杆观望着,个个喜笑颜开,这是村里的头等大事。数日后,从南到北的草房内次第亮起了电灯。玩伴老四家是晚上通电的,电灯被拉亮的刹那他飞奔出门,雀子般在月光下跳起来大喊“我家灯亮了,我家灯亮了”。老远我就听见了喊声,没等我出门他就跑到我家,唾沫星子乱蹦说灯亮了。次日我家的电也通了,十五瓦的亮光像一朵花的盛开,香气弥散在屋子的每个角落,甚至溢出窗外。真是太亮了!此时,父亲开怀大笑,母亲的眼里噙着幸福的泪花,我心里升起了十个太阳。电灯,这个人类照明工具发展过程中的第二次重大革命,终于在苦难的乡村扎下了根。那年我只有七八岁。

燃烧和熄灭是有分寸的,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话验证着刚刚点亮乡村的电灯。在那个能源极其匮乏的年代,停电是常事,我经常冒着恐惧,在漆黑的夜里到两里外打煤油,买蜡烛。谁家有个喜事,村里电工若是没吃到喜烟喜糖,在吃喜酒的时候电灯肯定会瞬间熄灭。在吵闹声中,乡村的喜宴高潮迭起,一片祥和。

20世纪80年代我读中学了,学校点的是日光灯,我们叫电棒。电棒的光是煞白的,很干净,我开始嫌弃家里白炽灯是如何的土头土脑。或是怕电费高,或是为节约能源,晚上十点,教室便开始停电。我们又拿出自制的、更加丑陋的煤油灯。安静的夜里,这一小簇光在书本上游弋,引着我们步入知识的深处。

当油灯被怀旧的玩家放在古玩架上的时候,电灯已不再是奢侈品了。20世纪90年代,县城夜晚也亮堂多了,各式的路灯整齐排在路边,商家的店铺一个比一个亮。我生活过的村庄,夜也总是醒着的,家家户户住进了砖瓦房,欢声笑语,灯火通明。这灯也照亮着乡亲殷实的生活。

那日为新居选配灯饰,设计师说灯具的造型要跟装修风格相匹配,和布局相协调,亮度也要适应环境。选择灯具成了一件头疼的事,吊灯、壁灯、吸顶灯、落地灯、吊扇灯……跑了一天也没选好,一时真是凌乱。原本仅用于照明的灯,现在的装饰意义已远远高于了本意。灯,成了追求品质生活和幸福指数的一个标杆。

夜幕降临,站在二十八层的新居俯视,小区内景观灯、道路灯、草坪灯散发着各自的光。放眼小城,灯火通明的街头霓虹閃烁,车灯汇成了一条条璀璨的河流,每一栋高楼都张灯结彩。视线再远一些,辉煌的灯光和星星融成了一片,已然灯火连天。

从油灯到电灯,光明在岁月的长廊里一路走来,见证着科技的进步和时代的发展。无论在乡村还是城市,只要心中有灯火,这片土地就总是暖的,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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