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朱家凤
房子不高,也不宽,显得有些简陋和破旧。院子倒是很宽,低矮的土墙围着。满院子堆着的都是草,就连院子里的两棵石榴树也挂满了草。我们就和男老人坐在挂满草的一棵树下乘凉,另一棵树下拴着毛驴。天很热,将近四十度,是那种闷热。热得眼前一片白亮亮的,睁眼有冬天长期在雪地里的感觉;热得一杯杯的水喝下去,一天到晚竟然没有一泡尿而只有流不完的汗。
男老人显得很悠闲,一边吧嗒吧嗒抽着草烟,一边吐着痰。偶尔,毛驴叫一声,男老人就把话题转向毛驴。男老人对毛驴的态度很温和,甚至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因为江边缺水,男老人一天的劳动就是早上赶着毛驴到山上驮一次草,下午跟着毛驴到十来里远的地方运一趟水,我们就是在运水的路上和男老人认识并被热情请到家里喝水的。到了家里,我们才明白,所谓的喝水,其实就是吃饭的意思。把吃饭说成是喝水,是小江人的谦虚,同时,也说明小江人饮水的艰难。
男老人和我们说话,在墙跟脚坐着的女老人正对了一个支架用一种细草搓着绳子,静静地听着,从不插话。我们问女老人,你家搓的绳子能不能卖钱?女老人方接了话说,两毛钱一根,一天可搓10根,找两块钱。女老人说,因为十多年前上山种地摔断了腿,就只有在家闲着搓绳子。一搓就是十年,眼睛都搓瞎了,还得搓。
喝着水,年轻媳妇扛着锄头,年轻男人牵着牛从地里回来了。年轻男人把牛和毛驴拴在一处,便忙过来向我们发烟。年轻媳妇放了锄头就抱柴生火。其实算不上是柴,仅只是些科科草草而已,就是挂在树上的那些草草。所以,火一燃就冒烟了,烟子特大,弥漫了整个院子。
老话说,靠水吃水、靠山吃山。小江人却好像什么也靠不住。用一个成语“穷山恶水”形容小江也许一点都不过分。小江人生活在水边,却指望不了小江里的水。小江里的水一年四季浑着,从没有清的日子;小江人背靠大山,却找不到引火的柴,小江边的山上大都光秃秃的很难找到一棵树。小江人请人干活,要煮老腊肉招待客人,就必须提前几天到很远的地方背柴回来煮肉。多年来,小江人,也不仅仅是小江人形成了一个规矩:招待客人,最起码得有一碗肉,拿不出肉,就觉得丢了面子。即使家里没有,也要到邻居家、亲戚朋友家借上半斤八两。我们到的这家,显然还没有过到要借肉的地步。因为,很快,年轻男人手里就拎来了一只鸡,几下就当作我们的面宰了。速度之快、动作之麻利,让我们都来不及谦虚和劝阻。其实要说吃,我们更喜欢的是小江边出产的红薯、花生、绿豆,这些很天然的生态绿色食品。而小江人却把这些家屋所出的特产当作不值钱的东西,觉得上不了席面。
小江生存环境的艰难造就了小江人不屈不挠的精神。有的即使住在半山腰,只有十几户人家,也要架电,也要修路,成倍的代价。但小江人就是凭着一腔热血和勤劳的双手,不值钱的劳动力,以及层层政府部门的鼓励与支持,硬是把电架了,把路修了。可惜,有的地方架了电却因为种种原因用不起电,有的地方修了路却也因为原因种种而通不了车。还有的地方,政府投资,群众投劳,白天黑夜辛辛苦苦在江边开发了一片沙滩,种了一年的西瓜,第二年又被大水冲得一塌糊涂。但已经习惯了洪水肆虐的小江人,冲过之后又甩开臂膀干开了。
晚上,我们就在这家还算殷实的人家过夜。被子是七成新的,可能是专门留着招呼客人的。其实,一切都是多余的。住在敞开着的二楼,下面关着牛和毛驴,风刮得很狂,呼呼地,就像一列列火车走过一样。间或风停了,就有牛的或是毛驴的叫声来陪伴我们。开着窗子睡觉,用不着被子,风仍是热的,原来风本身就是大地掀起的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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