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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福久
◇聂荣臻写给父母的信
1919年五四运动中,就读于四川省江津(今属重庆)县立中学的聂荣臻因参与领导爱国学生运动触怒当局而被迫辍学。同年10月,他胸怀“实业救国”的理想,说服父母,在亲友的资助下毅然踏上赴法勤工俭学的漫漫征程。
解放军出版社于1988年出版的《聂荣臻青少年时代》一书,收录了聂荣臻在法国、比利时勤工俭学时期的14封书简。这些信除一封给凤皋叔,两封给舅父,一封给同乡列列诸好友之外,均呈于父母。
赴法勤工俭学的日子十分艰辛。1920年1月31日,到法国仅20天左右的聂荣臻给父母写了第二封信:“男初到法一切都无头绪,以致书不尽意,前乞兑数不知大人兑来否?因男在预备语言尤蒙童之初入校,然每日尤读书习字,并未去作工可得有资,现所需的概于同行四君处暂借……”
此时,聂荣臻离家时父母为他筹得的300块大洋早已用尽。为了学习法文,不至于“成为聋哑之人”,他一边向同行的唐家修等四名老乡借资度日,一边盼着父母的资助。
时隔19天,他再次给父母写信,“男来法国又将一月,日日研求法文尚不能一语,前乞大人兑数,谅亦兑来矣,男切望之 ”。可见,身处异乡语言不通、经济拮据的聂荣臻求学之艰难,但他求学之志并没有因此而动摇。“男早已有出门之意,但迫于经济,限于家人,虽有其意,只得蓄诸心中,而未曾发。”“男立百折不回之志而决往。既到法也,男敢不自勉。”1920年9月6日,聂荣臻在信中首次向父母表明心迹。
1921年10月,留法勤工俭学生因进占里昂大学斗争失败,一百余人被遣回国。留法学生们对此感到悲观失望,许多人向驻法公使馆提出东渡回国的申请。然而,聂荣臻依然坚定信念。12月8日,他将立志求学的决心再次呈于父母:“男当在家起程时,心中即暗誓,学不成,死不归,且凡事有失败,然后有成功,艰难困苦,乃为人之良师,况此一时失望,岂能遽灰前志,故男与相知诸友,仍积极进行工学事业,未若伊等失志若是也。”
虽远隔重洋,聂荣臻对父母的孝顺和敬爱依然强烈和炽热。他每次给父母的信,均以“跪禀 父母亲大人膝下”为起,落款是“男 荣臻跪禀”或“男 臻跪禀”。
◇1919年11月1日,聂荣臻(一排左二)赴法前与同学合影
他对父母的惦念时常萦绕于心。母亲体弱多病,这是聂荣臻最放心不下的。他在信中说:“母亲之病冬时可发否?”“母亲的病,到春来想亦渐愈了。”及至1921年10月2日,聂荣臻得父亲手谕,并附母像一张,才知母亲现状。他随后写道:“望我母之像,形容较昔瘦多矣,当下男觉心中非常难过,盖以劳家务,虑男留外而枯瘦耶,亦年老而血枯耶,抑亦近年来医院失调耶,何至两年不见,几不相识也,乞我母勿要挂男,并善调养至望。”字句之间,饱含了他对母亲的心疼关切之情。
为减轻父母的负担,聂荣臻更是勤俭度日。当工作能够维持生计,并得教育会的些许资助后,他在1920年6月30日给父母的信中写道:“不必兑来都可以,现既兑来,男当节俭用之。”“现在将入厂作工,当有钱用,故不能累大人。”“如得工资足以求学,则亦不能求助家中。”如此体恤父母,可谓孝子之楷模。
怀忧国忧民之心,立报国图强之志,在这些珍贵的家书中,可感受到聂荣臻的赤子情怀。
当时,法国、比利时等欧洲国家比较先进和发达,对此聂荣臻深有感触。1920年2月1日,聂荣臻在给凤皋叔父信中,建议堂弟长大后也来法住学。“因法国之学校,诚非我国所可比,而造就人才,尤非我国所可及。非侄美彼而恶我,出奴入主之谓也,举凡一切莫不较优于我。”2月29日,他在给父母写信时,讲道:“男身历其境,无一样不比我们中国好点。并且法国人的自由、平等、博爱,这三样的美德,真是不错。”3月18日,他给舅父的信中也写道:“甥观中华,尚有偷闲之日,然国势之不如人,学问之不如人,亦自愧也,号称文明古邦,然不及外人亦远矣。”
虽自愧不如,但聂荣臻并未灰心,他想:“男在法国不单学它的工业,凡是好的我就学,日后回来在社会上为一个完全的好人。”
勤工俭学期间,他生发出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既曰出国,则负有无穷之责任焉,对于自身,则有求生活之责任;对于家,则有侍父母蓄妻室之责任;对于社会,则有扶救之责任;对于国,则有利国利民之责任。故甥无时可得稍懈……”正是这种做“完全人”的思想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让聂荣臻在远离祖国的欧洲,坚定地求索救国救民的真理。
1922年6月3日聂荣臻写给父母的信,被喻为聂荣臻现存家书中最重要的一封,反映了其世界观的根本转变。他在得知“川战复起,兵自增,而匪复猖”,回想“二十一条之否认被拒绝”等令人惨痛的事实,无比忧虑和愤慨:“水深火热之家乡,父老之苦困也何堪?”“私位饱囊之政府,只知自争地盘,拥数十万之雄兵,无非残杀同胞,热血男儿何堪睹此?”于是,他立下铮铮誓言:“男也,虽不敢云以天下为己任,而拯父老出诸水火,争国权以救危亡,是青年男儿之有责!况男远出留学,所学何为!决非一衣一食之自为计,而在四万万同胞之均有衣有食也。亦非自安自乐以自足,而在四万万同胞之均能享安乐也。此男素抱之志,亦即男视为终身之事业也!”
◇油画《船过三峡》,描绘聂荣臻赴法勤工俭学乘船途经三峡时的情景
编辑/杨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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