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李敬泽(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评论家):从《祖先与小丑》《深蓝》这些作品中,确实可以判断雷默是一个已经达到了相当艺术水准的作家。《深蓝》中写到将要远行的儿子,隔着船窗无意间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一个儿子在远处看着自己的父母,父母也知道儿子在看自己,那种站在远处遥遥相望的感觉极具人生况味,从语言、细节、场面等等可以看到,雷默作为一个小说家极具小说家的心思。他对于我们生命中和生活中那些最基本的东西,血缘、情感,这一代和上一代,上一代和下一代的情感,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怀有很深的执念,在生命的流转这个问题上别有用心,特别的有兴致,当然写得很好。
程永新(《收获》杂志主编、著名评论家):雷默这一系列作品有两个核心的意象:追火车,漂海上,火车是闯进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一头怪兽,也可以理解为新事物的象征,追火车实际上说是不甘心向日常生活低头,漂海上和追火车有相同的内涵,表达对苟且生活的叛逆和逃离。另外一个向度,小说中大量出现了对社会伦理的拷问,秘密是一个关键词,我觉得在这批小说中秘密是地下河,秘密是无所不在的暗物质,秘密是看不见的世道人心,秘密常常用来作为推动情节的重要元素和内动力。雷默的小说单纯是他的特点,小说大方向也没有问题,而且雷默自己也是鉴赏力和感受力非常好的作家,但是我觉得有一些小说,如果从精神层面思考,有的时候复杂一点是不是会更好,这是我的感受。
马原(中国先锋小说奠基人、著名作家):读雷默的小说跟我有点像,他特别着迷短篇,这么棒的小说家一直写短篇,这个很有意思了。短篇千难万险,所以我一直对执迷于短篇的小说家充满敬意。还有一个,雷默的小说特别执着于写生死,海明威说写一个故事,写到最后就是一个死,要不怎么结尾?我这辈子也杀人如麻。读雷默的小说还有一个突出的感觉,雷默特别懂小说,知道小说的点在哪里,他的小说还有一个特征是父子情结,这一点我们也很像。
谢有顺(中山大学教授、著名评论家):雷默是一个有现代感的小说家,叙事上找自己的角度,他的叙事里面有一些点,这些点很清楚,有自己的想法,或者是对一个事物观察的入口。还有,雷默有一种能力,能处理日常性和荒诞性的相互转换,小说里把一种荒诞性最后证实为日常性,把一种虚拟性、不可能性证明为可能的,这里面有叙事的逻辑,叙事的一种推理、铺陈,让它变成合理的,我觉得他拥有这样的能力。另外一种能力,是把日常性慢慢变成荒诞性,通过一步一步的设计,一步一步情绪的累积,包括人物角色心理的逆转,最后走向很荒诞的这样的结局,这种能力更为难得。
宗仁发(《作家》杂志主编,著名评论家):我觉得雷默小说里面至少有四个意识,一个是文体意识,一个是语言意识,一个是生命意识,一个是悲悯意识。就文体意识来说,短篇小说处理什么题材,是处理时间、本体、梦、游戏、真实性、双重性、永恒性七个关键词,和长篇小说相比,短篇小说更加纯粹,更加本质,更加集中,更加绝对,写一个好的短篇小说等于毁掉了万亩良田,雷默在处理文体意识上有非常独到的地方。
陈福民(中国社科院当代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著名评论家):雷默小说的精神气质,我觉得非常独特,放在当下的小说家里面感受到他的独特性,独特在他的某些小说虽然叙事粗野,却变成一种力量,在我个人看来有对生命致命的直率,在当下的短篇小说家里非常具有特殊性。
徐可(《文藝报》副总编):雷默特别擅于讲故事,每一篇很精彩,讲故事很冷静,不动声色,没有大的悬念和包袱,小说大多是第一人称去写,有参与者,有塑造者,这样一个角色,拉近读者跟小说的关系,让读者走进小说里面。他特别关注小说的秘密,都是一些很平常的,很普通的小人物,写出这个小人物卑微,很大的光辉。
王干(《小说选刊》副主编):雷默很不容易,这三年三大步,我一直关注他的小说,今年我们已连续选了两篇,看了以后觉得真的越写越好了。雷默小说里面有少年马原的影子,有少年苏童的影子,雷默是先锋文学的底蕴承接下来,他经常写到跟父辈的关系,这是早期先锋派小说、也是现代小说经常抛出的一个关系。雷默小说整体的框架是80年代后期的一个模式,但是又融进了当下的小说。
徐则臣(《人民文学》编辑部主任、著名小说家):看雷默的小说有一句话:虚构的真实比现实的真实更打动人。给我的感觉雷默的小说很纯粹,这个纯粹特别喜欢,做编辑做久了看了很久的烟火味,尘埃里面,保持纯粹感,大家提出了先锋的这么一个概念,我觉得特别提气,起码很纯粹的小说是艺术。我特别喜欢海洋小说的题材,有的时候大家觉得题材不重要,其实对于任何一个作家,题材都很重要。海上这部分小说里面,可能是硬汉是一个典型,而这部分小说恰恰比较节制,比较隐忍。海上全是硬汉,处理却是节制和隐忍的,这个往下压了,复杂性更丰富了,这也是我喜欢《深蓝》《安息日》的道理。
岳雯(中国作协创研部副研究员、著名评论家):雷默小说的可能更多的主题关于两个人,或者两个朋友之间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这个关系在外力的情况发生什么样的变形。我最喜欢的是《祖先与小丑》,以及海上这两篇。我觉得小说核心细节是处理关系,《祖先与小丑》处理与父辈的关系,在中间出现另外一个元素,把没有出生的孩子作为一个外力打进来,这样我和父辈之间的关系打开了,这并不是纯粹两个人关系,而是更开阔的空间,涉及到子辈,涉及到互相依存、互相对照的关系,使得小说里面的层次感更丰富和复杂。
霍俊明(中国作协创研部副研究员、著名评论家):我觉得雷默的小说是寓言式小说,他一直在寻找,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出现了很多的象征物:一只尸体的左手,一副逝者的眼镜,一辆自行车,包括母亲的箱子,一个逝者的照片。给我们呈现日常的戏剧性,这里面设置非常棒,最终我想到这一点,承担一种空白物,寻找一个遗留物,不管是逝者,还是一个时代,还是父辈成为一个遗留物,雷默小说对遗留物的情感实际上是对新事物的寄托。
张楚(著名小说家):我觉得雷默的小说有点朴素甚至笨拙的底色,这种底色让小说蕴含的一些温暖和担当衍生出一种很奇怪的力量,这个奇怪的力量,无论写亲情、友情,还是别的人物关系,让主人公都有一点在场者的游离感,深处事件,又抽离事件,让小说有别于无限逼真的现场。雷默小说控制的节奏很好,反而有很奇怪的收缩感,从而迸发出难言的释放性。endprint
钟求是(《江南》主编、著名小说家):雷默的小说都写小人物,大的场景没有,基本都在底层生活,这是他的一个特点。我想了一下,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他的写作,叫日常生活的拐角,他的小说很日常,都是我们很熟悉的场景,但是他站在两条街道拐角的地方,他看到这个街道大家很熟悉,把这个阐述出来,同时他又站在拐角的位置,向我们讲述我们看不到那个位置上的东西,这些东西是荒诞的,异样的。凭着他的想象跟我们讲,讲着讲着我们就相信了。我们看不到那条街的东西,他很容易把很有意思的、很有味道的、但是从不引人注意的东西拿出来,这些东西跟我们产生了秘密感、隐秘感。
黄咏梅(浙江文学院副院长、著名小说家):雷默生活中的形象太突出,他笔下的小说很吸引我的一个特征就是很温柔,可以说是铁汉柔情的一面。近两年他写的小说是关于亲情和友情,小说里面说男人之间的情感和情谊,不仅仅是友情,比友情多出来的义气和恩意,这在很多小说中显得难能可贵,他写父子情深很到位,以及人在地球上,一代一代如蚂蚁,充满了对生命的思考,对宿命和轮回的思考。某种意义上来说,雷默小说里面呈现的信任和守护,跟生活的观念格格不入。小说里面没有年代感,可能想传达的情感和情谊是世人的常态,是每个时代都说得通的。
吴玄(《西湖》主编、著名小说家):雷默就是一个典型小说家的典范,从不怎么会写小说,到这个小说已经成立,再到写出来好的小说,比如像《祖先与小丑》,这个小说确实写得真好,那个情感与氛围,我觉得非常的温暖,不是前期的雷默。我觉得雷默这个人真是不能小看,你不知道过个半年、一年,他又写出什么东西了。我所知的雷默拥有两种东西,一种是温情小说家的叙事,还有一种是野蛮小说家的野蛮叙事,我觉得如果雷默未来对野蛮的叙事和温情的叙事进行有效的融合,产生崭新的雷默,特别值得期待。
赵柏田(宁波文联创研室主任、著名作家):雷默是一个越写越好的小说家,他的小说阅读之后,感觉他想象奇崛,他的小说入口是精神性的入口,让我看到了一个小说家蓬勃的想象的力量。但同时他的小说有一种缺失,这个缺失是世俗性的缺失,除了呈现想象的力量,我想还是以后更多看到生活逻辑的一种力量。
南志刚(宁波大学教授、宁波市评协主席):读雷默的小说,感觉他就是一个冷面杀手,面对一个故事的时候不是原原本本讲这个故事,而是把这个故事拿来各个拆开,然后再一个一个组装。他这个组装方式把故事杀死,用很执着和安全的方式,自己再把它组装出来。我想下一步可能要从拆建和装置故事走出来,走入更加现实性的层面。
任茹文(宁波大学教授、宁波市作协副主席):雷默的写作有两个很可贵的地方,第一个就是他一直不停地在钻研小说本身是什么,这在今天这个时代是很可贵的一种精神。第二个,他在写小说的同时,我觉得有一种理论反省的可能,几乎每一篇好的作品,每过一个阶段有写创作谈,文学观点对雷默的写作形成了冲击,或者也是一种呼应。他的作品中,除了那种超现实感,也有很强的现实感,那个现实感往往作为背景。其次,雷默的小说硬汉背后是深情,这个在小说残忍背后的抒情性,是结构之美在束缚。最后一点,在相对长篇崇拜的时代,他拥有内心非常淡定的能力。
谢志强(著名小说家):读雷默的《深蓝》,我想这就是二十一世纪的海洋小说。相当长的时间,我们处在封闭的社会,习惯了在陆地上自己跟自己折腾、斗争,导致了海洋文学的微弱,即使有,在精神上也是封闭的。近些年来,我们开始对大海有了新的感觉、新的认识,其实好的小说,写好了细节,所谓的象征、寓意就包含在其中,就有多种解读的可能空间。雷默以深蓝为主题,深蓝是大海主导颜色,那是神秘、深沉的蓝色,人物的生死都在“深蓝”中。深蓝托着一系列的颠覆性的细节(包括灯塔、信号、导航等细节)——人物在渔船上。随着大海的波动,人物的内心发生了变化。我感到“深蓝”的象征色彩,丰富到位的细节在我阅读中自然达成的效果。那条渔船,则像一条寓意意味之船。于是,我想,好小说,往往记不得故事情节,而是能记住其中的细节。
荣荣(《文学港》主编、浙江省作协副主席、宁波市作协主席):我谈几点感想,第一个,赞赏他对经验的处理能力,雷默尤其重视儿童經验和死亡经验,这种经验的处理非常小说化。在这些经验当中,他展开了丰富的近乎偏执的想象,让零碎经验成为一个事件,成为一个故事,成为抓住人心的想象。第二个感想,雷默对当下社会关系最基础的情感处理,他有自己独特的解读,他让情感表现很温暖,而且可以把握。我想对情感的独特解读和展现,让他的小说带有了识别性。第三个,雷默小说运用大量的生动的细节、意向,以及生活化的语言,让他的小说叙事点亮了一盏盏灯,让他的小说有了独特的光芒。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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