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陈 功
没有流水,安然桥依然是桥
我想尽一切办法
把自己骗上去,并非为了站在桥上
说一些有高度的话,而是想看看
桥下灯控的秩序,看看哪个谁
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看看冬天怎样从高于安然桥的树梢
摘下叶片伤人。我不敢肯定
没水的桥不是桥,没叶的树不是树
时间枝头挂满责难
一灶柴火,漳州便是路过
安然桥像一只漏底的水桶
收捡一些无用的灯光
在不适时宜的天气研究烟斗
是很郁闷的。许多年前黄荣才就开始干这事
他的手感越来越好
信手就能指认坂仔上空哪一朵
是京华烟云。我等策马而来
无非是为了吸上一小口
从那间低矮的民国教室搬来长条椅
始终够不着烟嘴
在我想像中,最有效的角度
是从花溪两岸抽出轿扛
把白云扛回家去
这让荣才暗地生气
好不容易在蕉园
卖卖家乡空气,尔等贼人
迢遥窃为,却不知柏英尚在
先生哪里都没去
平日里,隐姓埋名的树木
纷纷离席,退一步说是
树木来到暗处
书面上唯一一次摸黑而进
231房间怎么看都有些形而上
纤维质的夜晚,这个词与那个词
互为因果,这中间两张床铺
改变了用途,我想我就是贡品
为了和一座山合理相遇
雾气已安抚好身体深处那些错觉
此时,灵通山已经飘浮起来
身后的事物一概不见了
四周像一面镜子,什么都无须看见
处身于青云宾馆不安的海拔
有生以来
第一次不知向谁私下认错
我独自在走廊寻思自己是否配得上
比灵魂还重的灵通山雾气
摸到鸟鸣比搞清湖水来得更有价值
我私下把长堤折成一把尺子
随便岸边三角梅爱怎样开就怎样开
四周的阴影并没改变山的崤冠
说过三国的石板凳
同样没能说服湖水拔地而起
我确认这样的夜晚
不可能有纵深供我假设
翔安大道一带,打更人保持着
暗绿色的使命感
七八分熟的月亮,明显有新的口感
我属于睡眠极差的人
命中唯一一次胜出机会
证实我指挥过
一场始终笑容可掬的战争
一座桥突然走到我面前
我无从考证是这端重还是那头轻
而是觉得桥下的河流更像是一种平衡
桥的中段有人似乎想从平衡中
钓出什么,月亮或许是抛在水中的鱼饵
我掏一棵烟借问夜晚的收成
他说线不够长,也看不清楚浮标
全凭空气中的手感
我转到他背后,暗暗地尿了一把
并若无其事整了整衣裤
片面地回味这河流的源头,以及
谁不知道谁的两岸
一个夜晚用来折腾路灯下
这条有恃无恐的小路
直到小路瘦得越来越站不住脚
两旁树木听从建议重新缩小为树苗
轮流向我展示美学原则
这个心虚的夜晚
我拿出十八岁那年生的一条尾巴
小心翼翼地说:瞧,这就是证据
不是我不讲理
我就贪图一个影子
当然,这也不仅此是活出来的仪式
我温暖的马脚,破绽百出
无数次胡言乱语一次次脱皮
月光皱褶处,谁都没有老去
我看管的沙滩
贝壳都死得很漂亮
我一直和大海过不去
是因为肚子里坏水不够多
不足饲养远处的
岛屿、灯塔、航标、理想国
这些没有节序的野兽
每天在暗地里
做一些无聊的事:
比如吞食星星,给海鸥穿涛衣
修炼平衡术
一个人扛着海风
拼命地往大海里搬石头
只是没人知道我的胸膛
住着一道锈迹斑斑的闪电
嘴跟脸是啥关系呢
凭什么组成相貌组织
这事我咨询过有关部门
耳朵说:看得见的不见得
比看不见的来得亮堂
眼睛说:听得到的可能是风
听不见的或许是草
我使劲摸了摸高于嘴巴的鼻子
仍嗅出不出空气中的异味
我没有合十习惯
左手与右手的意见时常来回摩擦
最终一地鸡毛长到头顶上
哪种发型才适合?
一个失业的理发师告诉我:
“有头有脸的人,怎样都好看
你恰恰相反,要发型干么?”
先说好,这道题很难有结论
如果一定要拆解
必须学会气象,并看管好
那些飘来飘去的空气
我还要说的是竹篮是世界上
最完美的工具
许多人把事物的形态
摸成方的或者圆的
我不这样看,比如歪脖子树
就不一定就是软物质
在第一人称
没被提拔为第一人称时
我只是河边一个洗炭工
黑的不一定是墨
烈日背心,穿不穿都一样
白云说砸就砸下来
没有商量的余地
根据毫无头绪的气象资料
和不依不饶的水文推理
将有一个反逻辑的台风
再理性的地下管网
估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的城市,浮落海中
老旧的街区本身就很低落
但整个岛屿漂移的可能性不大
该来的终究会来,值得怀疑的
是应急预案中的别无选择
还是不可抗拒的心甘情愿
这个无人知晓
以我的想象,这个台风
其实是一只秋老虎
咬你一口,需要你疼痛一辈子
如何盘活身后这条小径
对于四足着地
徒劳而笨拙的我来说
无疑是头痛医脚
2012年没有哪个鸟鸣可以显摆
也没有哪一场烟雾可以抱暖
我用了很多时间来反对自己
来给自己挖坑
其实,岁末就是个坑
坑里有几颗从肚子蹦出来的断牙
身后这条甩不掉的小径
不知被谁
像竹子一样钻了几个孔
突然有了空心之美
而我就是缺一口气
东一榔头西一镐,这山挖挖
那山捣鼓的老头,我只知道他姓杨
在我印象中,他是喜欢窃听别人心跳
不善于与别人握手的老头
从我认识他那天起,我就吃过他的苦头
他历来把人当牛羊一样款待
认定畜生的生活方式才是健康的
我想象过他背上的箩筐
一片叶子重量大约等于一个人的命
欣然于草木的葱郁
品尝一下疾苦也不是什么坏事
今年中秋一过,我储蓄很长时间的咳嗽
准备与老头细谈研究一下
用哪几味草药治一治气象台失职问题
电话那头一女子说杨医师也失职了
他没能看好自己的病
不久前悄悄地走了
现在那件白大褂落在作为女儿她的身上
站在玉兰树下
我怔了半天……
狗怎会成为人呢?这是与老黄一席聊天
的疑惑。阿黄是黄家的家庭成员
黄家从没把它当狗看过
除了伙食有所区别外,没啥不同
一起散步一起欢呼甚至一起说说话
最让老黄心痛的
是它叼着他的鞋子,仿佛嗅出作为人
本能中的味道。好几回
狗东西把他不想见的人堵在门外
对陌生的事物充满警惕,就连老黄不同的咳嗽声
它都能分辨出来,迎来送往俨然是个人
就差端茶送水了。这下老伴不乐意了
说这两个人脸兽心的家伙
每天呆一起的时间比她多
有时她认为自己多余得不如一条狗
有必要维护自己的权利
就把骨头丢给门外游荡的阿猫们。更有甚的是
某次带到公众场合遗弃
让它自生自灭,命好点或许会有新主子认领
但事实上这些做法
都没有得逞。老黄一脸得意
他始终认为自己就是这条老狗
而这条叫阿黄的老狗其实质
是替他用兽性善良地活着
窗口喊我的那人我并不认识
她把我从人群中揪出来
并嘱咐怎样对付小箩筐里
那些苦口良药。而我从一开始
就怀疑自己生了别人的病
所以形迹可疑
漠视人世间随处可见的疾苦
那些按照器官命名的房间
使人与物没什么区别
有的只是争先恐后坦白隐疾
唯恐感知不够细化,甚至吃多少
拉出来的是软是硬都得一一交代
对于身体来说,摊上叛徒的主
就算是胃里有万卷书也掩饰不了
空有傲气的骨头何用
灯光下的指指点点,薄如胶卡
从不把苦楚示人的人
其实是各项指标都超出
人生允许范围的人
一纸不良记录如诉于法
不知该向谁抗辩
这些年来不断地透支
生锈的生物钟,无足轻重的睡眠
画字充饥,闭门修炼平衡术
最终却成为一个坏透的人
而今吃错药的年代早已过去
我仍搞不清,接下来是替自己
还是替别人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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