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董继平译
卡瓦菲诗选
董继平译
康斯坦丁·卡瓦菲(Constantine Cavafy,1863-1933),20世纪初期希腊大诗人、现代希腊诗歌的创始人之一,生于埃及的亚历山大城,父亲是富有的商人,但早死。卡瓦菲幼年时即爱好英国和法国文学,曾在英国居住过七年,后来回到亚历山大城读完中学,因时局不稳而移居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与他的外祖父生活在一起,直到1885年。此时,尽管他生活极度贫困,然而他开始创作他最初的诗。此后他先后去过巴黎、伦敦、雅典等地。二十九岁时,卡瓦菲成为埃及公共事务部的灌溉部门的特殊职员,他在这个职位上一干就是三十年,其间一直致力于诗歌、散文创作。他一生大多居住在埃及的亚历山大,1933年死于喉癌。
卡瓦菲的早期作品多属带有浪漫主义色彩的“雅语”诗作。十年后的1896年,他完全否定了自己过去的作品。从这时起到他去世,他选定了自己的154首诗作为代表作。他创作严肃,发表的几乎都是短诗,很少超过一页,题材多涉历史神话,或哲理和个人感情的抒发,显示出独特的风格。他的诗最初未被重视,后来英国小说家福斯特在1919年译介了他的诗作,才引起西方评论家和诗人的注意,逐渐成为希腊乃至西方诗坛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希腊诗人塞菲里斯和英国诗人奥登都曾专门评论过他的诗作。他一生只发表了二百多首诗,最重要的诗多写于四十岁以后。他是怀疑论者,否定或嘲弄基督教、爱国主义和异性爱的传统道德标准。他的文风和格调基本上属于现实主义的范畴,使人感到亲切。他擅长于把人们熟悉的历史题材写成抒情诗,因而在他逝世以后仍然很受欢迎,也很有影响。
因为害怕陈词滥调
我让很多话不曾说出。
很多诗写在我的
心里;那些被埋葬的歌
是我热爱的歌。
哦,为了愉快的最初纯洁的
唯一的青春的自由!
哦,感官美妙的陶醉!
我唯恐某些陈词滥调
凌辱你那圣洁的形态。
洋艾,曼陀罗和大豆植物,
乌头、藜芦和毒芹——
所有苦涩物和毒药——
都将捐献叶片和可怕的花朵
去构成那将被放在
明亮的祭坛上的大把花束——
啊,孔雀石的光辉祭坛——
可怕而又非常可爱的激情的祭坛。
当我走下这臭名昭著的楼梯,
你穿过门而走来,片刻间
我看见你那陌生的脸,你也看见我。
于是我隐藏,因此你才再不会看见我,并且
你掩着脸迅速走过,
你溜进这臭名昭著的房子
你跟我一样,在这里找不到欢乐。
然而,我把你需要的爱给予你;
你的眼神把我需要的爱告诉我
你那困倦而怀疑的眼神——你把它给予我。
我们的躯体感觉,相互寻求;
我们的血液和皮肤明白。
然而,我们俩都不安地隐藏。
当基督徒把那十七岁的
无辜青年带来绞死,
他的母亲靠近绞刑架,
头顶正午凶猛的太阳
在地上爬行,捶打自己;
她时而像狼、像野兽嗥叫又咆哮,
时而完全精疲力竭,这殉道者恸哭。
“我的儿子,你只跟我生活了十七年。”
当他们把他架上绞刑架台阶
把绳索套在这十七岁的
无辜青年的脖子上绞死他,
那形态英俊的青春躯体
哀婉地悬在空中,
发出他隐秘的痛苦的呜咽,
那母亲殉道者在地上滚动
如今她不再为岁月恸哭;
“只有十七天”,她恸哭道,
“我的孩子,我只喜爱了你十七天。”
当你听到强烈的爱,颤抖吧,审美地
感动吧。无论如何,在你的幸福中,
都要记住你的想象为你创造了多少东西;
首先是这些,然后是别的——你在生活中
体验又享受的次要东西,更为真实可感。——
你并没被剥夺这样的爱情。
在这张暗中兜售于街上
(因此警察才不会看见)的猥亵照片上,
怎样才在这张色情照片上
找到一张脸的这样一个梦;
你怎样才来到这里?
谁知道你肯定过着多么卑劣低下的生活;
当你摆好姿势拍照时
你的环境肯定多么可怕;
你肯定有一颗多么糟糕的灵魂。
然而,随着那一切,还有更多东西,你为我
保留一张脸的梦,那为
希腊的快乐而塑造和赠予的形象——
因此你为我保留下来,因此我的诗说起你。
当我走进欢乐的房子,
我没留在房间里——他们在那里
用某种秩序的假象来庆祝被承认的爱情。
我走进隐匿的房间
我倚靠并躺在他们的床上。
我走进隐匿的房间
他们甚至耻于给房间命名。
对于我,却并不可耻——因为到那时
我会成为哪种诗人和工匠?
我宁可过隐士生活。那会更和谐,
跟我的诗歌更和谐;
对于我,要比在普通房间里欣赏自己更和谐。
我猜想,我既不曾拥有过你,也不会
拥有你。几句话,如同前几天
在酒吧里的接近,就一无所有了。
我并不否认这是遗憾。然而对于艺术世界
我们有时用思想的强度来创造欢乐,
当然,仅仅是创造片刻,
它几乎产生真实的效果。
因此前几天在酒吧里——仁慈的
酒精也很有帮助——
我有了完美色情的半小时。
在我看来,你似乎明白了,
你在某种程度上故意停留更久。
那很有必要。因为
对于所有想象和魔术般的酒精,
我也需要看见你的唇,
我需要让你的躯体靠近我。
我要拥有一座乡间房子
带有很大的花园——很大程度上
并非为了花朵、树木和青葱
(当然那里也必须有这些;它们最吸引人)
而是为了拥有动物;啊,为了拥有动物!
至少有七只猫——其中两只乌黑发亮,
两只洁白如雪,为了对照
还有一只引人注目的鹦鹉,聆听它
满怀着信心和重点而说出事情。
至于狗,我想我要三只就够了。
我也要有两匹马(小马很好)
务必有三四只那些引人注目
并讨人喜欢的动物,驴子,
懒散地坐着,它们的头欣喜。
他陷入恐惧和怀疑,
随着不安的思维和受惊的目光,
我们融化,为了避免
某种如此可怕地威胁我们的
危险而打算怎样行动。
然而我们错了,它不在我们的路上;
消息是虚假的警报,
(要不然我们没有听到,或毫不理解它们)。
突然,我们从未想象过的另一场大灾难,
猛烈降临到我们身上,
措手不及——没有更多时间——把我们带走。
我青年时期的岁月,我肉体欢乐的生活——
如今我多么清晰地看见它们的意义,
多么无需的悔恨,多么无用的……
然而,那时我没有抓住它们的意义。
在我青年时期放荡的生活深处
你的诗歌图案成型,
我的艺术范围正在被绘出。
这甚至就是我的悔恨从不稳定的原因。
我那要克制自己、要变化的决心,
最多持续了两周。
这肯定是凌晨一点,
或一点半。
在小酒馆的一角;
在木隔板后面
除了我们俩,店铺空无一人。
一盏煤油灯几乎没有把它照亮。
门厅里,睡得深沉的侍者打着盹。
不可能有人看见我们。然而
我们已经让自己那么激动,
以至于我们不适于预防措施。
我们半敞着衣服——穿得并不多
因为神圣的七月酷热得烤人。
我们半敞的衣服之间
肉体的享受;
肉体迅速地裸露——发生在
二十六年前的事情的景象,现在前来
存留在这些诗句中间。
他完全丧失了自己。如今他在每一个
新恋人的唇上寻找着
他爱人的唇;他在每一个
新恋人的拥抱中寻求自我哄骗
他是同一个小伙子,他正在对他屈服。
他完全丧失了自己,仿佛他从未存在。
因为他想要——他这样说——他想被拯救于
那打上烙印的,那病态的肉体欢乐;
那打上烙印的,那羞耻的肉体欢乐。
依然还有时间——如他所说——被拯救。
他完全丧失了自己,仿佛他从未存在。
在他的想象中,在他的哄骗中,
在别人的唇上他寻求的是他的唇;
他再一次感受到他所了解到了的爱。
非常靠近你,当你从右边进入,在贝鲁特
图书馆,我们埋葬了哲人吕西阿斯
这位语法学家。这个地点极妙。
我们把他安葬在他的东西附近,因此他或许
甚至在那里也想起——训诂,文本,语法,
经文,用鸿篇巨制对希腊语风的无数评注。
这样,当我们在书籍中间经过,
我们也会看见和崇敬他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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