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阎受鹏
舟山四题
阎受鹏
海上明月共潮生。此刻,我站在鲁家峙跨海大桥上,欣赏着沈家门港夜景,只见万家灯火大放光明,万千彩灯电炬编织出人间天堂的幻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天上星,水中星,星星相映,灿若银河;地上城,水中城,城城相叠,丽如琼楼。
沈家门港的灯火,真是多姿多彩啊!
漫步在滨港路,看着两行璀璨的高脚杆华灯直伸莲花洋,常常使人产生奇妙的错觉:有时似乎是两行栽种得非常整齐的果树,枝头上挂着神奇的闪光的果子;有时恍若一只巨大无比的色彩斑斓的龙虾从天外游来,憩息在东海的某一角,把它的两条光闪闪的长须伸进沈家门港似的。是呀,滨港路的灯串,遥望起来,就像是虾儿、蝶儿、金虫的两条触须!
“琉璃玉匣吐莲花,错缕金环映日月”。瞧,海鲜夜排档的灯一齐亮了,这是东海上最长的灯廊,犹如一条金闪闪的长龙卧在港畔。港内千百艘渔轮、货运轮、油轮联结成的水上城与舟山国际水产城,扬帆船厂的白炽灯、太阳灯,及桅杆上的彩灯一齐亮了,璀璀璨璨,闪闪烁烁,一缕缕光流,把沈家门港绣成了一匹美丽的锦缎。港岸上的街灯有的似玉兰的花瓣状,那些花瓣,有的含苞欲放,有的则已微微展开;荷叶湾那里的灯光,又很像一池莲花,有的似贝,有的似盘;华侨友谊商店那头的街灯,有的像一朵朵桃花绽开,有的像一片片云霞舒卷,有的像一滴滴挂檐的雨珠,有的像一匹匹流泻的瀑布……这些灯火把使用价值和艺术美感巧妙地结合起来,告诉我们:装一盏灯也要别出心裁,才能美化生活。走上滨港路或中大街,我常常被这种灯景迷住,从心里赞叹:“真美!”
观赏港畔两岸千万盏灯火刹那间一齐亮起来的情景,是一种十分美妙的享受。我常常独自坐在港畔,静候万灯齐亮的时刻到来。暮色苍茫中,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望着泊港的一排排渔轮与岸上宏伟的建筑,追溯这个港口“金堂玉阙成群仙,弹指沧海变桑田”的历史,及其在中国对外交流及近代渔业史上曾经的荣光,常常感想如潮。沈家门港的火树琪花是一代代人耗尽心血浇灌出来的。宋元之前,沈家门己亮起“海上丝路”中转港之灯火,相传韩国孝女沈清于晋代嫁给沈家门商人。至今,沈家门建有沈园,沈清故乡谷城与沈家门结为友好城市。北宋宣和年间,徐兢出使高丽,途经沈家门,著《图经》记载:四山环绕,对开两门,其上渔夫樵客丛居,大多为沈姓人家。“来去番船,皆泊于此”,灯火灿然。元代大德年间,沈家门设渡,荻芦埠头客船星火与港中点点渔灯凝眸而视。至明朝洪武年间,倭寇犯境,明廷“海禁”,悉数将岛民迁入内陆。永乐七年,设烽堠,立水寨,营灯列阵,沈家门成为靖戍海疆的军港。康熙时海疆安宁,解除“海禁”,迁入大陆之岛民又重返家园,潮来海角千帆动,春到船头万尾鲜,至19世纪40年代,沈家门港已是热闹的小集镇,有居民数万人。福建、江苏、浙江沿海各地来舟山渔场作业的渔船越来越多,市肆绵延至港口,贩客纷至沓来,外国商船也送来闪闪发光的玻璃器皿、自鸣钟及呢绒、羽纱之类的商品,琳琅满目。入夜,船火宛若满天星斗,清代诗人刘梦兰诗云:“无数渔船一港收,渔灯点点漾中流,九天星斗三更落,照遍珊瑚海中洲。”尔后,沈家门港又壮大为万船云集的中国最大的群众渔业基地、世界三大渔港之一。几经蜕化,才嬗变为今天集商贸、渔业、旅游于一身的玉树琼花不夜港。时间一到,远远近近的灯火顷刻间一齐放光。华灯们仿佛也相互传递着眼色,诉说着千载轮回沧桑。秋夜,沐浴着凉爽的海风,看着这种万灯瞬间齐亮的景象,仿佛自己成了一条鱼,一下子钻进了光海中的深水,心灵获得了一种宁静。倏忽间,恍若穿越了悠远的岁月。
节日之夜,沈家门港的灯火仿佛东海涨大潮似的,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潮漫溢霄汉,淹没了银河。平日,一杆杆高脚的街灯,一副副宽阔的灯屏,一绺绺店铺前的霓虹灯牌,只亮了一部分,这时全都亮了。港畔,许多巨大的建筑物,用一串串钻石般的灯珠或霓虹灯管勾勒出整座房屋的轮廓。这时,一个童话般的境界就涌现啦。东方、华晶、华侨等饭店及银行大楼都镶金嵌银,绣上花边,一座座犹如冰雕玉琢,有的似玲珑的宝塔,有的似绽放的莲花,有的像是闪光的崖壁,有的像是瑰丽的皇冠。鲁家峙、朱家尖两座跨海大桥的桥灯,与两岸的街灯、海上的船灯相连相衔,十里方圆一大圈,联结成一条硕大无朋的珍珠项链!港之屏鲁家峙岛的绿树丛中灯珠都亮了,整座岛子像一只神奇的大鸟,闪耀着一身七彩缤纷的羽毛,山顶上的灯塔伸出雪亮的长喙,向进港出港的船儿亲一亲,吻一吻,送去一缕缕温馨。孩提时代听过的童话所描绘的景物,这时实实在在出现于地面之上。有人描绘宏大的建筑是“石头的交响乐”,那么,沈家门港两岸节日之夜灯火是“光的交响乐”。
我在这里夸耀沈家门港灯火之美,也许有人不以为然,认为大中城市的灯光强度都超过沈家门。然而,沈家门港的灯火自有其无与伦比的奇丽无俦的风釆。
这里的灯身处天涯海角,是有灵性的灯。大半是渔民的伙伴,具有狂风暴雨磨砺出来的骨子里的坚韧和集体作业孕育的坚定的团队意识。它们与渔民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乘风破浪征大海,地球上四大洋的波涛都映照过它们美丽的身影。每一个村的捕鱼船队都是一支战斗队,白天由桅杆联络,晚上由灯光引导。桅杆上标着一节节红、黄、绿、白的色彩,各岛的桅杆标志不一样,一个村一式桅标。无边无垠的水天里,渔民远远一望,便知道这是哪村的船。桅灯的色彩不一样,渔民在夜海捕捞,数千米外就能看清自己村子的船只。各村带头老大的船灯更是别致,有的“二红一白”,有的“三绿”,有的“二白一红”,有的“三白”……无一雷同。出港赶潮,一见带头老大的船灯一动,别的船就紧紧跟上。到了渔场,灯又替带头老大呼喊:“我在这里,你们开捕吧!”海天茫茫,无一失散。
这里的灯是能够发出语言的灯。它们以各自不一的颜色和闪光,讲着这样的话:“对不起,麻烦你进港时与我保持距离,别碰撞。”“靠这边行驶安全。”“这里是滩涂,小心搁浅!”“那边有暗礁,注意!”“慢一点,要拐弯了。”如果说,海上灯火是一部色彩语言的辞典,那么沈家门港灯火则是其中词汇最丰富的一页。船灯与港标灯用七彩语言给穿梭往来的船只指明了一条液体的宽广的水晶大道。瞧,沈家门港内外,大江南北的千百条船只,以及一艘艘巴拿马、韩国、古巴、加拿大等外籍船都专心听从“灯语”的吩咐,航行在星垂水天阔、月涌大潮流的“水晶大马路”上。
千千万万劳动人民辛勤栽培,才使沈家门港的火树琪花这般姹紫嫣红。走在沈家门港畔,看着那一簇簇、一丛丛灯火,想着历史,思索着沈家门港的今天和明天,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些灯多么像是某些人的心灵和眼睛啊!于是,我想起了往日许许多多带头船名老大、劳动模范,以及千万辛勤的打鱼汉与港口建设者;于是,我把港中的船灯、绿树丛中的小彩灯,岸上的街灯一一人格化了。是呀,它们不也各各像人一样,用赤诚的目光,关注着港口的命运,贡献着自己的光热。站在深谷暗礁边的航标灯心坚石穿地说:“船哥船弟们,我们不怕风吹浪打,365天不会离开岗位半步,放心沿着我们指引的路走向浩瀚的大海吧。”绿树丛中的小彩灯亲切温婉地说:“我们的光辉不太多,但会努力装点林木,给你一点愉悦。”长街的路灯一往情深地说:“虽然我们的力量不大,但会携起手来,把你前行的一条条道路照得光辉灿烂。”高杆上的水银荧光灯和碘钨灯、氙气灯戒骄戒躁地说:“人民用心血灌溉我们成长,我们也要尽力发光来报答人民,如果因为我们稍微亮了一点,就忘记了人民的培育,那就连一只萤火虫也不如了。”观赏沈家门港争奇斗妍的灯火,仿佛徜徉于童话世界,想入非非,似乎港中每一盏灯都舒展襟韵,向你赤诚地诉说自己的心声。
民间传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对呀,在茫茫人海中,每一个人不就是一枚星点似的小灯盏吗?闪闪烁烁,璀璀璨璨,正是这一枚枚一心一意奉献光与热的小灯盏,汇成了一港辉煌!
草色青浅,乱花迷离,春天喜盈盈翻开了大地七彩的序言,如烟如粉,典型的绵绵春雨悄然无声飘临大地。雨丝里,普陀佛茶园印象更加清晰起来;那山、那水、那茶舍……
细雨抹去了草木叶尖上的微尘,田野里的青苗馥郁野绿,河边的垂柳黄眉绿眼。小车弯来弯去兀自在开着金黄色油菜花和粉红色桃花的山坡上奔驰,仿佛要奔驰至浓绿的最深处。扑入眼帘的是飞花流彩,是芊草绵长,是温婉湿润……车子驶入茶园,满眼都是郁郁青青的茶树。三月天,是普陀佛茶上市的季节,兴冲冲赶来的我不禁沉醉在佛茶园妙不可言的茶香里!
普陀佛茶园地处塘头村郊外,隶属普陀区东港街道,面前莲花洋碧波粼粼,背后丘陵绵延不绝,泉流淙淙,草木吐绿,山水含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茶树生长宝地。茶园坐落在平缓的山坡上,宽盈里许,长约千米。信步而行,半小时便可一来一回。微风送来些许泥土的气息,还混着嫩嫩的青草味儿,畅吸一口山野新鲜空气,沁人心脾,好惬意!
园子里依次栽种着一行一行的茶树,那些在这里过夜的小鸟与昆虫,在看不见的地方愉快地鸣叫。今年倒春寒,但郁郁葱葱的茶树们仍活得挺有精神,冻枯了新叶脱落后,又长出了鹅黄的嫩芽。它们有的绿得深,有的绿得浅,色深之处,枝柯交错,色浅之处嫩叶碧透。那一片片小叶,犹如无数修长的媚眼,左顾右盼之间流溢着一脉动人的柔情。
佛茶园的茶室里排列着一张张木桌、一把把紫砂壶、一副副茶盘和木桌上的香炉、佛珠、净瓶,散发着浓郁的茶韵禅风。一位身穿赭黄色汉服的姑娘在乐声中姗姗而来,脚步迈得很轻很轻,笑脸灿烂,身姿婀娜。姑娘们跪坐着拂动枝条,升起一炉哔波作响的炭火;其上,一壶山泉正在煮沸。礼佛、调息,姑娘取来新茶,纤细的玉指擎起茶匙将茶芽投入素白的茶具里,担心滚烫的水将嫩芽儿烫伤,让沸腾的泉水稍凉之后,才“凤凰三点头”加水冲泡……姑娘笑盈盈地说:“茶叶是草木之中最有灵性的植物……”她举手投足之间一颦一笑,洋溢着纯、美、真、清的茶趣,将绿莹莹的茶汤倾注在冰清玉洁的素白磁茶盏里。
“满碗轻花别有春,津津舌本凉芬起……”我不禁想起了清代画家“扬州八怪”之一汪士慎《小白华山茗》的诗句。目睹满山蟠根虬枝、卧云枕雾的嘉木天籁,耳聆茶姑诵念的心经,不觉进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品茗佳境。
茶艺姑娘捧着茶盘,奉上杯盏,揭开盖儿,只见杯中的春芽儿在温柔中苏醒了,尖尖的叶芽宛如雀舌,展开的叶片好似旗枪,飘逸着青山的梦儿;一缕阳光透过,杯中的水碧绿里略显浅黄。我将茶杯置于口边,顿时,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股清纯芬馨悠悠然飘入我的灵魂里,微笑着浅浅抿上一口,含在嘴里,像含一朵鲜花慢慢咀嚼,徐徐下咽,哦,那芳、那清、那醇、那美……顿觉两腋生风,心境一片澄明,生活的一切烦恼仿佛都随着那片片茶叶化得干干净净!
其实,凡是你真心挚爱某一值得爱的事物,随着年久日深,耳濡目染,必能悟出一条条可爱之理,这是美丽的必然。
我与普陀佛茶也一样,随着一届届佛茶文化节的举办,本来懵懵懂懂的普陀茶事,也一点一滴在我心中明晰起来,渐渐地陶醉在“绿染碧水情宜冽,花香满径味更圆”的境界里。
嗬,佛茶园的三月,荡漾着一片澄碧如水的春色,茶禅一味了无痕;
嗬,佛茶园的三月,弥漫着一股牵魂萦梦的茶香,水月山霁共不二!
一夜无声无息的柳絮飘雪,给舟山群岛悄悄地梳了个美丽的银妆。清晨,推窗一望,又惊又喜,原本紫绿中带赭的岛屿,此刻,玉雕粉砌,俨然北国风光。晶莹剔透的雪花覆盖着山坡上暗香浮动的茶梅,清逸灿然。
头天傍晚,我正双手插裤袋,在院子里悠悠地踱着,忽然觉得脖子里、头发间钻进一丝凉意,痒酥酥的。用手一摸,什么也没有。我奇怪地抬头凝望天空,只见一丝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烟薄雾般的东西,从空中缓缓地无声无息地飘下来,用手捏住,只有一点湿润,一丝阴凉,再无别的痕迹。惊讶之际,一丝一丝的东西变成一缕一缕,一片一片的了,仔细地端详落到身上的几片,那洁净玲珑的图案立刻印在我心上,此时,我才如梦初醒,心底涌起一阵惊喜:哦,下雪了!
“下雪了!下雪了!”舟山难得下雪,孩子们欣喜若狂,他们尖叫着,恨不能跃身云霄,有用手掌和帽子去接的,有追赶着去捉的,也有呆呆地站着张开嘴巴,伸出舌头想尝尝雪花滋味的。鹅毛般的雪花飘飘荡荡落下来,天地之间顿时挂起了一张白茫茫的雪帘。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揉开睡眼,还未开灯,房间里便一片明亮。抬头一望,到处是雪花温柔缱绻的身影:盖在高低不一的山坡上,每一棵树都穿上了洁白的衣衫,树的枝丫仿佛美丽的鹿角;铺在狭长幽深的巷子里,人们真舍不得踏上那纯洁的鸭绒地毯;罩在海港每一条渔船上,一支支樯桅娇若临风的玉树。一阵风吹来,房檐上、树枝上,雪花雪球簌簌地飘下来,如面粉,似玉屑。
天公翦水,宇宙飘花。古今多少骚人如醉如痴,或小酌于亭台,或吟哦于园林。“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这般景况,何羡峨嵋千尺!
舟山的雪,是最柔美最可爱的雪,它虽是乘朔风而来,但没有寒气和霸气。舟山的雪地是儿童最快活的游乐场。瞧,孩子们呵着冻红的笋芽似的手指,五六个一齐来塑雪罗汉。大人们也来掺和,罗汉塑得比孩子们高,浑身闪闪生光。孩子们用黑钮子给他做了眼珠,又拿来胡萝卜当鼻子,用姐姐的口红涂在嘴唇上。一个大罗汉像模像样地目光炯炯地坐在雪地里。隔天还有孩子来探访他;摸摸他的背,亲亲他的脸。堆了雪罗汉,孩子们还不过瘾,凑了几个小伙伴,就打起了雪仗,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砸到人身上溅开一簇簇银花、一声声欢笑。哈,舟山的每一片雪花都不白白地化掉,都给孩子们们带来了快乐。
然而,风霜雨雪,适度是美,过度是灾。即便气候温和的舟山,三九严寒,风雪弥漫,道路冰封,滑翻车辆,甚至断电。此时,我脆弱的心灵被深深地震撼了——美丽的雪竟会伤人,可见世界上再美好的东西,也会有瑕疵。造物主就是这样把对立的东西安排在同一事物。
一次,我对一位朋友说:“舟山的雪那么温婉绰约,为啥也会给人带来灾害呢?”他听了笑着说:“事物总有两面性,我们不能因雪的灾害而否定雪对人类的贡献。它不仅荡涤空中浮扬的污浊的尘埃,还冻死毒害人们的细菌和吃庄稼的害虫。一场雪下来,空气更清新了,大地更滋润了,人的精神也更爽了,不知拯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啊!”“今冬麦盖三层被,明年枕着馒头睡。”朋友还告诉我瑞雪兆丰年的道理:盖在庄稼上的松软的雪藏了许多不流动的空气,空气是不传热的,这样就仿佛盖了一条棉被,外面再冷,里面温度也不会降低。寒潮一过,天暖雪融,又给庄稼生产发育的水分。雪还含丰富的氮化合物。据测量,1升雨水含1.5毫克氮化合物,而1升雪所含的氮化合物高达成7.5毫克。雪化后,这些氮化物融入土壤,成了庄稼最好的肥料。
是呀,雪有瑕,但仍不失明丽;有弊,却不妨创辉煌。
瑕和瑜的和谐,正和反的统一,就是雪之美。也许人世间所有美的东西都蕴含这一哲理。
宁静的秋夜,沐浴着清涼,我在普陀山佛学院回廊上信步。廊桥底下的玉莲池,翠盖积茂叶,锦绣满渌水。月下之荷,朦胧里枝条袅娜,银盘乍放亮轻瓣,玉瓯刚拆含纤蓬,晶莹的露水滋润着花容,花儿侧萼在清风中轻摇,似乎与水池轻轻絮语。此时,一只调皮的青蛙纵身而起,搅碎一池清辉,亮起点点银光,迷离闪烁,那一道道涟漪竟丝丝缕缕地流到我的心田里。莲叶间吹来的微风夹着凉丝丝的月光,拂在脸上,舒服在心上……
四围天籁中,八方幽风里,明月无声无息地爬上了半空,似乎比岛屿更高一点了,但还在岛峰的影子下面。当我来到一棵老桂树下,靠拢时,抬起头,发现月亮就搁在树梢。一阵又一阵风吹来,玉盘似的月亮在疏枝间不停地摇曳,我真担心月亮被摇落下来。
风终于停下来,月亮流泻的柔柔之光是那么皎洁,她的脚步是那么轻盈,那么安静,不惊动夜色中开放的毎一朵花,不惊动在夜色中安眠的每一棵草。远近的一座座肃穆、庄严的仿唐梵宇、亭台楼阁、青铜经幢、白玉拱桥、宝塔以及一道道树荫、水痕、山影,全都泛出了浅浅的银色之光芒,多么祥和的佛境呀。一阵微风吹过,四周的银光便闪闪地流动起来!我惊喜地望着这神奇的月光,那是佛光么?仿佛走进了银色的梦境,一切都闪闪烁烁,扑朔迷蒙,心呀,一洗尘虑,柔柔地陶醉在这银色的梦中了……
那铺在地上的月光,等到月亮回去,就无痕迹可寻了么?不,我一向认为,清晨,那草尖、树叶、石头上璀璨的秋霜,是月光凝成的。曾见过纷扬扬的大雪将普陀山佛学院砌成琼楼玉宇,一条条幽径踩上去咯吱作响。那厚厚的纤尘不染的积雪,不就是普陀山佛学院从春到冬积攒的月光吗?
四野亮得如同白昼!身旁园林中的桂枝,远处路边的柳条、竹梢,一齐楚楚地向我伸展过来……我的银色的梦境顿时收束了,突然觉得置身在这个神圣的佛学院是多么愜意呀!那微微的和风,那如洗的清空,还有这片洋溢芬芳气息的山野,多么温馨呀!
山坡、园林、河塘的草木丛中,一个奇妙的月光晚会开场了。
“呱啦!呱啦!”石蛙擂起了鼓;
“嚶嘤!嘤嚶!”蟋蟀吹起了箫;
“铮铮!铮铮!”纺织娘弹起了琴;
乐音撩拨得蝉儿也加了夜班,“吱呀——吱呀——”参加了大合唱……
溪水淙淙,木叶簌簌,秋风萧萧,大自然不倦的佛声为小生灵的音乐会而伴奏。
聆听天籁,那种和自然天人合一的悠远和空旷,生发出一种生命的愉悦感,人在尘嚣之中,又在尘嚣之外。
远处矗立的观音大佛,用慈爱的目光望着人们,她将月亮在她肩上停留时收集的纯洁而温馨的月光,用来柔和人们的心境和梦境,多余的就送给草木和石头。这里处处渲染着至美的佛光哟!
此刻,佛学院经堂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高僧讲经之声。循声,蹑手蹑脚,潜入经堂,悄悄入座。听着听着,似觉轻了生活繁琐,淡了世间沧桑。菩提心是大乘之命脉,是成佛的不共因。醍醐灌顶,豁然感悟:心眼小,小事变大;心眼大,大事变小。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爱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潜其心,修天下之志。结有道之朋,闭是非之口——阿弥陀佛……
步出经堂,天庭的满月如乍开新镜,胸廓清风满怀,心境澄澈明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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