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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与现实——简评石一枫的《放声大哭》

时间:2024-05-04

谢有顺

记忆与现实
——简评石一枫的《放声大哭》

谢有顺

石一枫的《放声大哭》是一个精巧的短篇。一次带有戏谑性质的讲述,一个童年的记忆断片,过去和现在的不断闪回,越来越迫近的心理情绪,这些都深得短篇小说的意蕴。短篇写的就是生活或内心的横断面,往往只是几个简单的人物,一些场景,作家看准了某处节点,果断地一刀切下去,露出一些令人难忘的细部,凝视它,描摹它,这就能写出一个好的短篇小说来。

《放声大哭》正是如此。一个六岁孩子迷路后,被一个阿姨带回家,从带有恶作剧般的玩金鱼,到这个孩子最终坚定地向往这个阿姨温暖的胸脯,并渴望在她怀里放声大哭,这个过程的转折,石一枫把握得精微、有趣。同时,这个孩子内心苏醒的一些方面,也渐渐呈现在我们面前,它是一些情绪,是一个生命原始的欲望,也是人类朝向母体的一个童年仪式。最终,石一枫还把它写成了当下自我的一个镜像——六岁的孩子,有着朴质的生命直觉,他需要的就是一次安抚、一个真实的怀抱,那些有暖意的话语和动作,唤醒的是一个人内心柔软的部分,“放声大哭”看似只是一次抒怀,却已成了“我”成年之后难以再有的品质。“我”长大、成熟,越来越娴熟于人事,知道如何讨好一个人,也知道如何隐藏自己,唯独无法再有“放声大哭”的勇气和心情,或者说,世间再无什么事物值得我感动,令我垂泪。人类从一个温暖的母体出发,找到了自我,却可能失去了一种最为单纯、珍贵的生命感觉,我们带着面具,失去了爱的能力、感受温暖的能力,这其实是一种存在的悲剧——“我早已精疲力竭,心里清清楚楚,往事不可重现”。这只是一次童年生活的回忆么?其实更像是对初始生命的缅怀,对失去了爱与抒情能力的人生的祭奠。

尽管作者用了戏谑的口吻,但并不能掩饰其内在的对生命的敬虔之情。童年的一次偶然经历,影响着一生的“我”,那也许是“我”第一次朦胧的性意识的觉醒,但这种意识里,夹杂着一种爱与温暖。今天,“我”拥有性,但“爱情有一夜之间就消失的恶习”,我如何留住内心那点爱意?如何找到那种童年对温暖怀抱的依恋而有的满足?或许,人生的幸福就在于人有回忆,而现实总是太坚硬,太破败,哪怕“等待着第一声忘情大哭能够如期到来”这点渺小的愿望,最终“我”也发现,“已经没有这种能力了”。我只能活在回忆中,以回忆抵抗现实,这是我的幸福,也是我的悲哀。

或许还值得提及的是,《放声大哭》有一种叙事口吻,它不仅用了以现在回访过去的讲述方式,以获得一种超然回望的视点,更是通过孩子对金鱼的残忍与孩子对一个温暖怀抱的向往的对照,展示出人性的复杂,或者说,后者是对前者的救赎。而小说有意模糊那个阿姨的面影,“我”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她长什么样子,由此也揭示出,对于孩子这样一个初始生命而言,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无法在现实中找回这种感觉,他失去的不是一个阿姨,而是人类给出温暖的能力,以及他能感受温暖、放声大哭的能力。

正因为有了这种情怀,《放声大哭》才有了自己的叙事腔调,而是否有自己的叙事口气、叙事腔调,是决定一个作家有没有风格化的重要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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