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及其书法艺术

刘光煜

甘肃省博物馆、青岛市博物馆与青岛康有为故居纪念馆于2016年1月20日至3月20日联合举办“康有为书法艺术展”，展出其书法精品46件。这次康有为书法作品的集中展出在省级博物馆尚属首次，机缘十分难得。

康有为（1858-1927年），原名祖诒，字广厦，号长素，“戊戌变法”后易号更生，晚年自号天游化人，世称南海先生。康有为是中国近代著名的政治家、教育家和文学艺术家。

康有为是中国近现代文化的先驱，也是近代政治舞台上的活跃人物。身处19世纪末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康有为毅然担负起历史使命和民族大义，1895年与其弟子梁启超等发动的“公车上书”，极陈时局忧危，请求拒和、迁都、练兵、变法，并在政治、经济、文教等各个方面，提出了具体的改革措施，初步形成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变法纲领。后来，他发起创立“强学会”。1895年会试榜发，康得中进士，授工部主事。1898年6月11日，清光绪帝颁《明定国是》诏，标志着“戊戌变法”正式启幕。其间，康有为递上奏折，起草诏令，在政治、经济、军事、文教等方面提出改革建议，与谭嗣同等全力策划新政，期望按照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模式改变中国的国家制度和社会制度，挽救民族危亡。变法历时103天，史称“百日维新”。变法失败后，康有为流亡海外16年，游历亚、美、非、欧四大洲30余国，行程60万里，广泛考察了各国的政治、经济与文化。1899年7月20日，与李福基等创设保皇会，以保救光绪帝，排除慈禧太后、荣禄、刚毅等顽固势力为宗旨，成为保皇派首领。次年，义和团运动发生，他主张“助外人攻团匪以救上”，策动唐才常等人主持的自立军“勤王”，虽言定在海外筹办经费，却迟迟不寄。自立军因宗旨模糊，经费无着，旋即失败。1901年至1903年间，他在印度撰《大同书》《中庸注》《论语注》《春秋笔削微言大义考》诸书，阐述“循序渐进”“不能躐等”的改制说，反对资产阶级革命运动。1907年，改保皇会为国民宪政会，成为推动清政府实施宪政的政治团体。辛亥革命成功后，康有为仍以为“共和政体不能行于中国”，鼓吹“虚君共和”。1913年返国，在上海主编《不忍》杂志，发表反对共和、保存国粹的言论，并任孔教会会长。1917年和张勋策划溥仪复辟，迅告失败。后在上海办天游学院，讲授国学。晚年寓居青岛，住所名“天游园”。1923年3月31日在此逝世，一代风云人物长眠于青岛的碧海青山之间。

康有为的事业成就涉及多个方面，皆有惊人建树，其思想体系博大，涉及政治、经济、军事、历史、哲学、宗教、教育、文学、博物以及科技等诸多领域。据《万木草堂读书目录》记载，其著作有经部18种，史部62种，子部22种，集部26种，共计128种。仅著述就有700多万字，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他的文学成就主要是诗歌创作，其诗想象奇特，辞章瑰丽，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特色，辑成《南海先生诗集》。代表诗篇即《出都留别诸公》5首，其中对国家危亡命运十分关切，意气豪迈。其政论文打破传统古文程式，汪洋恣肆，骈散不拘，开梁启超“新文体”先河。主要著作有《康子篇》《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春秋董氏学》《长兴学记》《戊戌奏稿》《日本变政考》《大同书》《欧洲十一国游记》《论语注》《中庸注》和《孟子微》等。作为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教育家，康有为的教育思想和教育实践对中国近代的教育也有着重大影响，他是第一个提出德智体全面发展，并付诸实践的教育家。康有为有弟子千余人，梁启超、陈千秋、徐勤、麦孟华、韩文举、梁朝杰、曹泰、王觉任、陈和泽和林奎等号称十大弟子，另有王国维、徐悲鸿、刘海粟和萧娴等弟子，在中国近代许多领域都有重大建树。

除了在政治舞台上非常活跃之外，康有为在书法艺术上的革新和贡献绝不亚于在政治领域的影响。康有为作为一位书法大家，其书法从魏碑中求意趣，从碑帖中汲取营养，有纵横奇宕之气，笔画平长，内紧外松，转折多圆，运锋自然，结体舒张，具有大气磅礴、纵肆奇逸的艺术风格。康有为幼读诗书，并随祖父习字，初窥堂奥，功力渐进，修炼成扎实的童子功。31岁时赴京应试，暂留北京，其间接触到大量的“汉魏六朝唐宋碑版”，大大开阔了眼界。他经过大量的临摹，并与名家交流，对书法的认识有了质的飞跃。他从此放弃“帖学”，成为一个“碑学”倡导者和实践者。在明清的科举制度下，文人为了求取功名，以毕生的精力去研究和书写那些端庄死板、缺乏生气的“馆阁体”，缺乏变化和创新，导致书法日趋僵死，失去了应有的艺术价值。后来随着金石学的兴起，有不少文人都在提倡“碑学”，康有为是其中影响最大的一位。为了探索研究“碑学”书法艺术，康有为遍临历代名碑，如《石门铭》《经石峪》《六十人造像》《云峰石刻》等，最后终成一派，世称“康体”。

康有为书法以平长弧为基调，转折以圆转为主，在他的书作中运用长锋羊毫所发挥出的粗茁、浑重和厚实的效果，迥然异于赵之谦的顿方挫折、节奏流动，也不同于何绍基的单一圆劲而少见枯笔，这正是他别开生面之处。而线条张扬带出的结构的动荡，否定四平八稳的创作，也是清代碑学的总体特征。从创作形式上来说，康有为中堂、对联最为精彩，可见气势开张、浑厚大气的阳刚之美；逆笔藏锋，迟送涩进，运笔时迅起急收，腕下功夫精深，从中也可看出他的运笔轻视帖法，全从碑出，转折之处常提笔暗过，雄浑苍厚，结体不似晋、唐欹侧绮丽，而是长撇大捺，气势开展，饶有汉风古意。值得一提的是，康有为也是中国近代伟大的旅行家之一。他周游列国的经历，开阔了他的胸襟与学识，这在近代知识分子当中是屈指可数。吴昌硕曾给他刻一枚印章：“维新百日，出亡十六年，三周大地，游遍四洲，经三十一国，行六十万里。”康有为十分喜爱此印章，在许多书法作品中都能见到此印章。

康有为书法创作成果丰硕，风格独特，有所谓“孕南帖、胎北碑、熔汉隶、陶钟鼎，合一炉而冶之”的赞美，显示了其恢弘的视野和深厚的功底，其所创的书体“康体”之成就无疑屹立于20世纪书法史之巅峰。有人用三个字概括“康体”的主要特点：“重”、“拙”、“大”。所谓“重”指的是浑厚、凝练，有金石之感；所谓“拙”指的是古朴、率真，有生涩之感；所谓“大”指的是险峻、舒朗，有高远之感。

除此之外，在中国近代书法史上，康有为亦以其宏富而鲜明的书学理论在近代书法史上独树一帜，其书学代表作《广艺舟双楫》体例严整，论述广泛，从文字、书体之肇开始，详述历朝变迁，评品历代名迹，论述执笔用笔，权衡优劣得失，实在是一部前所未有的系统的书法理论专著。同时，它还是一部全面、系统、深刻地总结碑学理论和实践的著作，从而使碑学成为有系统理论的一个流派，使自己在书法史上牢牢地占据了一席之地。受其理论影响，民国时期许多书法家从碑版中寻找新的艺术源泉，并大胆尝试解放自己的艺术创造力。

我国的书法艺术经历了长期的沉闷之后，康有为作为书法大家，其书法作品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作用已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其书学专著《广艺舟双楫》亦被一代又一代书法家所肯定和重视。虽然有人对“康体”并不欣赏，提出其字有火燥之气，亦有虚张声势、缺乏质感、线条单一等等缺点，但这也是见仁见智的问题。总之，康有为书法艺术给我们留下来的最重要的贡献，是其探索精神和革新意识，不仅是其在传统的书法艺术宝库中的广泛发掘和科学继承，更是在新的艺术道路上的积极开拓和成功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