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马的战火浮生

Favillae

这匹额头带白色星芒斑、四蹄雪白的骏马名字叫乔伊，它能在战争中活下来和它的主人团聚，实在是太好了。战火浮生，它所遇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英国人、德国人、法国人、养大它的农场小伙子阿尔伯特、骑着它冲锋陷阵的北萨默塞特义勇骑兵队上尉尼克尔斯、照顾它的冈瑟和米切尔兄弟、捡到它想教它跨栏的法国小姑娘艾米莉、剪断铁刺网联手救下它的英德士兵……这些人中有的死了，有的幸存，战火带给各国人民的苦难，谁也不比谁受得少，历尽艰辛伤痛后的重聚，毕竟是令人欣慰的。只要还在一起，生活就还能继续，正如璀璨的晚霞与黑暗的长夜过后，总会有拂晓到来。

吸引我看这部影片的，不是斯皮尔伯格的名头，也不是参演的演员们，而是难得的一战题材和昙花一现的关于北萨默塞特义勇骑兵队（North Somerset Yeomanry）的片段。

北萨默塞特义勇骑兵队是以英国地方自卫队（Territorial Force）的建制而组建的，最初隶属于第一西南骑兵旅，总部在巴斯，下辖A、B、C、D四支骑兵中队，其中A中队驻巴斯，训练营在巴斯安普敦、法姆博罗、弗洛姆、梅尔斯和罗德。梅尔斯霍纳家族的继承人爱德华·威廉姆·霍纳在大战爆发之初应募的便是这支骑兵中队，后来他转调第十八玛丽女王所属的轻骑兵队，1917年在康布雷战役中阵亡。

一战爆发后NSY扩编为三个团，其中1/1st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线作战部队。1914年8月，它随西南骑兵旅转移到苏塞克斯，随后被命令单独前往法国；11月3日登陆，13日被编入第三骑兵师第六骑兵旅；1915年5月，这个团在伊普尔附近抵抗德军的进攻中损失惨重；1918年3月离开师部，最初计划改组为步兵，两日后改为与莱斯特郡义勇骑兵队合并组建一个机枪营，最终因为德军的春季攻势而搁置，该团仍保留为骑兵团；4月份解编，以中队为单位并入第六骑兵旅各个营（第一龙骑兵、第三近卫龙骑兵，第十轻骑兵）。影片中出现的这支NSY部队毫无疑问属于1/1st NSY。

想必许多女性观众是冲着汤姆·希德勒斯顿和本尼迪亚特·康伯巴奇去的，他们两位在影片中都扮演了NSY的军官，康伯巴奇饰演少校杰米·斯图尔特，希德勒斯顿饰演上尉尼科尔斯。《剑桥风云》里朱利安·贝尔的扮演者帕特里克·肯尼迪饰演他们的同僚—中尉查理·韦弗利—这不是帕特里克第一次演一战军官了。这3位难兄难弟在一次对敌营发动的突袭中一死两俘，马尸与人尸混杂，僵卧战场的情状，虽不血腥，却足以令人思之悯然。

以前关注的多为一战中英军死难者，看《战马》这个片段时，第一次认真考虑了俘虏的问题。韦弗利被从马上掀翻下来，斯图尔特在包围中将佩刀重重刺入土中，又有何无尊严之处？一战本来就是消耗人生命的无价值之战，不值得那么多青年为它殉葬。然而斯图尔特在战前动员演讲时的那句“为倒下的战友而战（For Fallen Comrades）”还是感动了我。为倒下的战友而战，对于身在泥泞和炮火中的士兵们，要比为国王而战（For The King）来得实在得多吧。

反战主题无处不在。阿尔伯特瘸腿又酗酒的父亲泰德原是帝国义勇骑兵队老兵，参加了第二次布尔战争，在南非服役，负过重伤，拿过DCM（优异作战勋章，和DSO对应，DSO授予委任军官，DCM授予非委任军官），但泰德对自己在战争中的作为丝毫不感到骄傲，他扔掉了自己的团三角旗和勋章，妻子罗斯却暗地里将它们保存并藏了起来。后来罗斯把这些给阿尔伯特看。那面猩红的三角旗就此成了影片的一个符号，随着阿尔伯特的手系到了成为战马的乔伊的辔上，然后穿越战火，落到那对法国爷孙手里，又在最后回归了阿尔伯特之手。

当尼克尔斯阵亡后，坐骑乔伊被德军俘获。然而随着战局的演变，看管乔伊的两个士兵也不幸身亡。乔伊便来到了法国爷孙家里，孙女的父母死于战争，孙女指责爷爷懦弱，而爷爷说：“勇敢有不同的表现方式（There are different ways to be brave）。”孙女捡到了冈瑟和迈克尔留下的乔伊和它的黑马朋友。她训练乔伊，想让它学会跨栏，可这样田园式的宁静生活只是瞬息，乔伊很快被到来的德军部队带走，为了顶替衰颓的小黑，它自愿被发配去拉超重型榴弹炮，从战马降格成了苦力。

高爆弹的火光照亮了英军堑壕，堑壕里出现了阿尔伯特的脸，原来他也已经从戎，到了法国。时光流逝，1918年，索姆河，一场小型堑壕攻防战正激烈展开。在机枪的扫射中，英军不断倒下，阿尔伯特冲锋到德军堑壕前沿，用一枚手雷干掉了德军机枪手，夺取堑壕的短暂兴奋很快被突如其来的毒气冲散。另一边，小黑终于因力竭而倒毙行军途中，失去同伴的乔伊在逼近的坦克前左冲右突，最后几近疯狂，在两军对峙的疆场上狂奔，不幸陷入铁刺网的牢笼。为了救出乔伊，英德士兵各举白旗暂时休战，两个原本是兄弟，却成为仇敌的年轻人一边用铁钳剪断乔伊身上的铁刺，一边用英语流利地交谈。大战中许多英德士兵兼有两国血统，他们面临阵营选择的煎熬，他们面临拿起枪屠杀自己手足的悲剧。然而，这就是战争。

被毒气伤了眼睛的阿尔伯特在急救站里与面目全非的乔伊重逢，当年的誓言：“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要找到你。”犹在耳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