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刘泽球
诗歌追求时光的意义,如同某些科学家所为。区别或许在于,诗人在已知中去发现未知,而科学家在未知中去创造已知。诗人力图发现的未知,不仅仅是日常生活中被忽略或者丢失的细节,同时也是他从中发现的意义——具有诗的方式的意义,而不是诉诸于教科书式的教诲。爱因斯坦创造了会拐弯的时光,诗人把它们变成交叉的小径。
在人与世界之间,是语言让人获得远超过其他动物的认知能力,当语言创造了人与世界之间的另一种存在,我们有理由让它具有更完美的可能。诗歌就是代表那种可以让精神栖居的世界之上的世界,尽管它从来不会完美,尽管它始终没有脱离大地,但它讓大地说出另一种语言,区别于具体目的的实用。对诗人来讲,诗歌可以让他摆脱外物的役使,并与他一道踏响时光的小径。
诗歌的显微镜,找出那些被隐藏的、毛细血管般的事物。诗人有时并不是一个词语的命名者,他似乎更像一个词语的发现者,事物——真实的、具体的事物让他说话。诗歌为我们在夹缝般的天空里,找回过去——那是我们今天的某种真相,它们不能被遮蔽。诗歌在抒情的同时,完成记录。
在不断自我陌生化的时代,遗忘成为消解失败和痛苦的有效工具。而诗歌对抗遗忘。
个体岁月越是成长,越是离未知事物更近。书本、经验,并没有令时光具有填满储藏器皿的特征,反倒让这器皿的空间变得更大,更像可以容纳我们始终无法达到的无限。博尔赫斯在一篇小说里写到“阿莱夫”,据一位数学教授所讲,“阿莱夫”在数学里代表无限,可以是无限大,也可以是无限小,将无限放到有限的容器里,只有诗人敢于如此。
博物馆里有那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物在沉睡,尽管它们不时从熟悉的书本里木舟般划过。而诗歌呢?我们词语的木舟总是把我们惊醒。诗歌在用最小空间容纳广大世界方面,与博物馆的功能并没有区别。诗歌的空间取决于它所容纳的事物,如同我们的内心。
诗歌的绝对,是因为词语世界在映射、指代真实世界方面,可以构成另一个世界——同样真实的世界,欢愉和疼痛。
想象和比喻可以为诗歌注入奇异的色彩,但不一定能加入命运。诗歌如果有命运感的话,那一定是写下它的诗人曾经赤足走过某条命运的炭渣路,每一行文字都会让他真实而具体地疼痛。
每个人都有舌头上的负担,放着“言辞”,但不是“语言”。“语言”来自诚实的本质,而“言辞”意味着掩盖。
而诗歌恰恰是在“巴别塔”之后继续融合世界各种语言的梯子,它让人类的精神上升,而不是堕落。在这个互联网空间日益压缩现实空间的时代,不要寄希望网络的开放性改写诗歌的传播史,民间诗刊的存在价值始终在于严肃写作的独立性和边缘性。
诗人视语言为宇宙的秘密。对语言秘密的不倦探索和深刻洞察,让他企图接近世界的本质,这跟数学的努力似乎是一样的,谁能肯定这物质世界其实不是由文字或者数字所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算法正将人类的进化和肉身结构变成数字形式,而诗歌文字代表另一个映像和虚拟,它指向精神的构成,这两者都影响我们对世界本质的认识。
诗人倾向于写出虚拟的事情,看上去是向现实中让他胆怯的事物低头,但诗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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