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夜空的，不只是星星（组诗）

何苾

踏着光阴的脊背

太阳因为爱

一双火辣辣的眼睛

从早睁到晚

我知道月亮的耳朵

只在夜里偷听

而我找不到证据

我看见风拿着一把斧头

把季节劈成了四块

大地可以做证

云彩迷了路

走不出天空

变成雨才能找到家

踏着光阴的脊背

我看见阴阳的分水岭

一座伫立着的寂静

地平线

最古老的一条线

那是地平线

它缝合着天和地

缠绕着世间的万事万物

是谁分娩了早晨

是谁吞下了黄昏

又是谁把夜晚涂成了黑色

地平线上有多少落叶

又有多少凋零的花

而我只想知道

漫长的地平线上

有几串祖先的脚印

我想找到夜虹的支点

拴住一匹野马

把那一声声长啸

钉进星空

我想坐在地平线上

下一盘围棋

做两个眼

一 天

冷凝的月色，在湖中痉挛，一个静止的星空。

他徘徊在湖边，凝视着朦胧的水面，

只企盼溅起一朵浪花，哪怕只是鱼的一次跳动。

灯柱的影子，伴着孤寂的步子，脚印渐渐衰老。

他裹着一道道光，向窗口徐徐靠近，

仿佛听到梦的呼吸。那气息，

好像一条小溪，漫过凹凸的石头，

又如一缕轻风，摇曳细长的柳枝。

他享受着宁静，享受着自己的心跳。

心思重复着心思，垒成了诗，

他把诗句交给黑夜，让梦诵读，

读沉了星星，读出来太阳。

一样的早晨，不一样的霜花，

他燃烧着生命，给灵魂两只火眼。

陨石的黑，青铜器的绿，银杏叶子的黄，

拌和着夕陽的红，涂抹黄昏的脸。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他拾起一片片落叶，

夹在冬的缝隙，标注春的页码。

鸿 雁

他把一封书信交给阳光，捎到影子的背面。

夕阳西下，他看到一朵云彩爬出天空，

露出来一个胎记。

是的，游走夜空的，不只是星星，

一双求索的眼睛，举起一个发光的灵魂，

遨游苍穹，寻觅着梦中的那座圣殿。也许，

圣殿门把上那枚古老的指纹，依然年轻，

而他肌肤上的皱褶，埋藏的无数个春秋的残痕，

在季节的更替中，让光阴生茧。

天若有情，会有一颗星星守候窗口，

等待一只鸿雁。

或许，天空有雾，天空有雨，

耽误了鸿雁的归期。

一根落毛上，一个辗转反侧的梦，

夯实了一个松弛的心灵。于是，

他握住时间的刀柄，切碎一个个记忆，

拌和酸甜苦辣，嚼出诗的味道。

就这样，他走在诗的过道上，

点亮心底的话语，

让疼痛微笑，

让生命光明。

故乡的重量

田坎上的那串脚印，

早已成为风中的尘埃，

稻场里的那把汗水，

早已成为空气扭曲的波纹。

那把犁铧不再喧嚣一片田野，

那把镰刀不再舞动一片金黄。

然而，那块黑土地的气息，

一直伴随我的呼吸，

把故乡的味道浸入心底。

所以，我的梦里，

总有一缕袅袅炊烟，

攀缘老屋上空的那片湛蓝。

我常想，如果能把时间绾成结，

系住人生的依恋，

那么，我把对于故乡的那份爱，

扎成一盏灯笼，

挂在生命的廊道，

照亮回家的那条路。

是的，我想听听荷塘里的一片蛙声，

听听堤坝上蟋蟀的一阵鸣叫，

听听屋后一湾流水的叮咚。

我想摘一片柳叶，

吹一首儿时的歌谣，

抓一根树枝荡一次秋千，

摇曳那个曾经的童年。

是啊！窗前看红日，

天井望明月，

我知道故乡的重量。

偏爱高原

偏爱高原。在那里，

每条河流都有一张干净的脸，

每颗星星都有少女般的眼睛。

高原的山，

是风的语言垒起的牙齿，

高原的雪，

是云的燃烧伫立着的音乐。

走进高原，踏上茶马古道，

你能感受空间的满溢，

时间的倒流。

当马蹄擂响春天，

唤醒沉睡的草原，

格桑花的那个美，流向你的喉咙。

在高原，与雄鹰对眸，

灵魂就能长出翅膀。

于是乎，你能掌握飞翔的密码，

译出太阳的灯语。

是的，峡谷深处，

那原生态的嗓子，

对歌雪山之巅的那朵火焰，

诠释了高原红。

高原盛情。披一条洁白的哈达，

饮一碗醇香的青稞酒，

踏着锅庄的节奏，

你会钟情一件氆氇袍。

让人忘其所以的是，

站在云海之上，陶醉的眸子，

竟想呼风唤雨。

偏爱高原。

露营一夜，

做完一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