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故乡和雪（组诗）

姜桦

海之子

无数只鸟儿惊叫着飞起

那是沉默的大海在碎裂

无数朵浪花一波波涌来

那是孤独的星星在聚集

撕开贝壳，再去掏空水母

托起太阳，再埋葬那轮弯月

一脚踩碎那迎面而来的浪花

只为让脚步声瞬间传遍大海

水边的芦苇紧抱星光

浪花是一个游子还是赤子

扑通一声跪在了你的面前

只为证明这不太明确的身份

一头大象从不懂得如何退却

和儿子一起去看海

恰巧是涨潮时分

远处涌起的黑色波浪

眼看着就要压到肩上

快回去，潮水就要来了

我急急忙忙地往回走

他仍旧面带着微笑

看向一片大海中间

浪花从不担心会被波涛卷走

只因为海水时刻紧贴着大地

一切的生都将以死作为代价

一头大象从不懂得如何退却

大平原以东

泥土潮湿、鲜亮

这刚刚落地的新生儿

追随太阳和月亮，大地生长

向东方、向宽阔的海面生长

长成滩涂，那低矮的芦苇

长出一捧捧高出地面的盐

从一座座山頂和高原俯冲而下

江河的手臂将土地抱得多么紧

月亮和星星被大海揽在怀里

它的腹部，有更多的支流

树林，阳光，奔跑的麋鹿

巨大的风电塔，年年秋天

丹顶鹤在空中留下一条道路

只能种草的土地开始种花

泛白的盐滩长出一棵棵苹果树

将一树红石榴送过波浪的围墙

夜晚，星星像满天的枣儿

哦，那涌向天边的浪花

潮湿的泥土掀起巨大的潮头

风 吹

风向大海上吹

要告诉远方

一个人的地址

告诉——

一百三十公里外

老家的那座村庄

香橼树脱光了绿叶

一排果子，从秋天

一路，排向冬天

那一只没有熟透

就轻轻掉落下来的

有一个，是我

离开就再无踪影

我终将是一个

下落不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