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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个夜晚誊写到天空

时间:2024-05-04

寇钧剑

醒来

在夜的侧面醒来

我召集山川、戈壁以及悲悯

奔驰在日月星辰的大道上

我是夜的主人

迷恋它身体的芬芳、血液的相遇

迷恋一段梦

梦,从来就转瞬即逝

在沉沉的蓝色中醒来

蓝色,好似蜿蜒而过的童年

月亮是它公开的形式

除了梦见记忆,融化记忆的光

时常在清晨渐行渐远

我站在镜子里,向亲人一一作揖

用一种命运证明另一种命运

也会在迟滞中醒来

黑夜,像个奇怪的隐士

不止一次与我相遇

当我爱上它,它却惺惺作态

还我以雷雨和挥之不去的痛

然后,从黑皮本的最深处醒来

醒来,是一件值得珍藏的事

不是幻灭,不是挽留

而是宽恕,宽恕生的肤浅与死的焦灼

此时,再也抑制不住一种离去

恻隐之心

去描述光吧,它色厉内荏

照进树干身体中一道道裂痕

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光

隐于我们对往事的追溯

每一寸,都有它的来历

柔软得像个处子,渴望被怜惜与爱

去幽冥之界,找寻失去的痛

一个个面庞在风中,在虚幻的

镜框深处,面对静谧

随时都可能如雪一般,进入黑暗

去极限中,检验道德律

和它背后的法则,关照

人类对于脆弱的忍耐,让渡

内心小小的抵抗

去驱赶冬的秘密,在阴霾

到来之前,宽恕人们

对于虚伪的理解,它们来历不明

或诡谲,或面色苍白

度一切苦厄,让悲悯

化成永恒的古老的承诺

把夜还给黑暗

把夜还给黑暗

黑暗,在我身体里隐隐作痛

不留一丝痕迹,从事物的正面进入背面

白昼开始懂得谦卑与忍耐

把夜还给黑暗

惊雷,在天空中猛然苏醒

面对星辰,褪去乌云黝黑发亮的皮肤

瞬间扑向大地战栗的温床

把夜还给黑暗

光,向我弯腰,心悦诚服进行自我放逐

像根一样扎入泥土。一场梦

在大地与美的围困中渐渐撤退

把夜还给黑暗

黑暗比黑洞还黑,比黑色的眼瞳还黑

一旦打开寂静这盏灯,将看见

黑暗从夜的内部走来和它弯曲的模样

将一个夜晚誊写到天空

将一个夜晚謄写到天空

将声音送至远方,进入万事万物

秘不可宣的细节

目睹它的伤害和翡翠般光滑坚韧的表面

慢慢地,慢慢地去占领

那些平静、安逸的假象

将黑暗还给黑暗。在它的平行轨道上

我可以天马行空

驾驭童年的七彩祥云向着蔚蓝色前行

将星辰赶向大海

大海为白昼让路,云

毫不留情地吞没月光所有的忧伤

将克制埋藏于心

将时光和青春年少抵近一盏灯

将摇床轻轻地晃回到襁褓之年

父子俩迫不及待地相伴而终

将一个夜晚誊写到天空上

我头也不回,拿出大地最真实的画板

反复描述草木樨和冰草向上生长的力量

当火熄灭,温暖依旧在炉膛

当夜撤离,注视依旧在天空

表白

现在,我们看到了自己

向四月发出的号令

一朵朵小花,遵循秩序

默诵着一个个无人关注的名字

这是大地的分娩

动物的尸体还在燃烧

从冬的白色海洋,一场集体申诉

无异于枝蔓上舌头般的舞蹈

苦苣菜转身时,等于将内心交给土地

鸟群,像箭矢,也像一枚枚准确的词

射向春日发光的部位

将一栋房屋种在桃园

它生长的速度超越四月所有的衰老

榆树骑在我们头顶,高过白云

在那里,过往和现在一览无余

总在不经意间呈现它的微弱

时光的伤疤无处遁形

像河流弓腰致敬,抽出一段段表白

等于抽出我们大半截人生

抵达

时光的一次眷恋。以美的名义

面朝远方和风的彼岸

如果抵达,我会抵达光

将内心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人间

直射它的肉体和反抗

试着赞美,赞美那些枯枝败叶

赞美光阴的流逝和时间的重

我是光的君王

懂得衰败与茂密、壮观与纤细

夜晚,我将自己在梦的枕头上放逐

去抵达一个秘密的所在

宽恕

月光轻轻地咬破

落叶和它修长的手柄

有些鲁莽,有些迫不及待

在血色中泛起疼痛的些许回响

风,听从梦的号令

军临城下,试图颠覆白昼的统治

用夜的篇章翻开光的一页

通往梦的幽深小径罄竹难书

此时,我的眼眶里有野火和宽恕的眼泪

来不及擦拭,夜已火花四溅

万物皆可触碰

有一刻,我快要放下了

那些慌乱的事物

安静得像一匹慈悲的兽

从林中渐渐走出

顺着夜晚生长的方向

将梦轻轻领回

秋风,这遥远夜空的骑手

娴熟地指挥着千军万马

在看不见的深处横冲直撞

云碎了,雨碎了,光碎了

星辰,掉落一地

接受宇宙新娘的亲吻

万物皆可触碰

哪怕,再微小

窗外

星光点亮窗外

窗内,由一次休憩完成

所有被梦幻抛弃的事物

全部素面朝天,走向天空的另一侧

一段土墙

一方轻易丈量的有机玻璃

给了我一个直视世界的角度

那些遗憾全部留在了窗外

就让风将人群覆盖未及的地方

轻轻摇醒。云在逡巡

木槿、夹竹桃散发出夜的吼叫

光,快要进入我的体内

在灵魂渐渐真实的远方

思想,轻轻打开

流云

请把雪白的羊放进天空

如果目光允许

请把我投掷于一片虚无

在巨大的轰鸣之上,作飞翔状

与天山,与它的银色机翼,纠缠不清

好幾次醒来,世界继续颠簸,沉没

直起直落。击碎的棉絮和影子朝向身后

扯下生命中原本脆弱的内容

梦魇还在上升

那些形容过的云彩,被秋风修改

腾挪于星际之间,一种蹁跹

越来越多地贴近西部

就像日子一天天变薄,你我还要

为旅途奔波,从时间的夹缝中

找到灵魂,以及稍加安息的内心

风托起人群,仿佛舷窗

是进入傍晚的唯一通道,色彩

极清极淡,流云,更加野心勃勃

从上和从下,形成明亮、动荡的文字

群山,在远处燃烧

一万吨云,卸下此时沉重的雷电

敞开事物渐渐泯灭的一面

白露为霜

白露过后,大地更加清冷

秋,嵌入万事万物

再也无法拔出,树林在行进中

送来村庄寂静的线条

炊烟,像是一缕缕思想

被夕阳和牧羊人赶向天空

地肤持续着,保持极低、极低的姿势

一年四季都在变换新装

水烛,绿的表面,是暗黄色浮动

它头顶蒲绒,被风领走,装进一个个梦

霜冻日益迫近,田野的各个部位

发出风格迥异的呼喊。幻想插入了黄昏

可能也插入了世界

以巨大的虚妄

将露珠全部还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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