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红霞

余作雷

省城河坊街的一家画廊里有一幅油画，作品署名《朝霞》，画家用细腻奔放的笔触和艳丽鲜明的色彩绘制出一幅精美的海景图画。只见画面上，湛蓝的海水拍打着岸边礁石，激起一片片浪花，不知名的海鸟自由飞翔，远处渔帆点点，一抹嫣红的霞光从云间射出，给人以美的视觉享受。画作浪漫与激情齐飞，幸福与祥和共存，吸引着许多游客驻足观赏。

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海滨风光！

此时，现实版的美丽画卷就在眼前。霞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海边小渔港，是苍南县最南端的黄金海岸、浙江省的天涯海角。有史料记载，早在明清年间，为防御倭寇入侵，朝廷设水兵驻扎于此。据传，清晨时，水兵们看到旭日初升，光照云海，泛起满天红霞，五彩缤纷，宽阔的海面上被映照得一片通红，蔚为壮观，故美其名为“霞关”。

霞关镇盛产虾皮、石斑鱼、梭子蟹等海鲜珍品，海湾、沙滩、老街，渔村风情浓郁。现在政府大力发展新兴产业，群众的幸福指数不断提高，每一处亮点都是一幅精美的风景画。

刚踏入霞关老街，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八哥鸟就和我们打了个照面，它惊奇地看着我们，感觉还挺真诚友善的，好像在欢迎我们的到来。来自平阳、苍南、龙港的“三县（市）作家苍南行”文学采风相约于此。年轻人，朝气蓬勃，有激情，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初来乍到，蓉姐像只百灵鸟，好奇地四处张望，似乎有贝多芬F 大调第六交响曲《田园》旋律中游人初来乡村的愉悦感觉，手中的单反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大概是要为市作协发公众号做准备。黄老弟眼尖鼻灵敏，不愧是位超级吃货，早早就发现了“凤冠霞关鱼丸”的香味。叶老师从小在这周边长大，他写小说绝对是位高手。此时他若有所思，答非所问，看样子，可能在回忆着村里的小芳姑娘，抑或寻觅他笔下蓝兵嫂当年走过的足迹，构思着另一篇小说呢！

布满青苔的石板路，狭窄幽深的小胡同，典雅古朴的老宅院等景象是老街的共同特征。黄山屯溪老街、杭州河坊街、金华八咏街、北京琉璃厂文化街等古旧街坊，或有徽商故事、或有江南诗意、或有帝王气度等岁月沉淀，无不给游客留下深刻的印象。霞关老街与众不同，有个重要的特点就是建筑在山岭上，像座小山城。沿着山势路径，拾级而上，只见层楼叠屋，店铺鳞次栉比，装有“苏和泰”“萧顺兴”等匾额的老字号一间紧挨着一间，仿佛在诉说着当年的盛况。

走进老街，就像回到旧时光。路巷曲折回旋，梯级纵横交错，土地空间得到充分利用。小镇亦有好人文，只见有一幢清代“振威大将军”张琴的“清风馆”，特别古香古色。楼梯口挂有一对苍南书法家林盛那碑味十足的书法作品，很显眼，联语曰：俸薄俭常足，官卑廉自尊。

一簇簇火红的三角梅开得十分热闹，与老台门相映生辉，十分喜庆。依山傍水的古宅群蕴含着先贤们的智慧，大概他们是为了登高远眺，盼望亲人出海归航，早点和心上人携手在爱巢窗前，听海赏霞，观日出，数星星……那是何等快意！

“导游老师，为什么霞关老街当初要建在山岭上呢？选择平地上建筑岂不是更方便吗？”我忍不住问道。

“前面的金沙路和玉沙路原本是一片海涂，潮涨时就是一片汪洋，因为这里是当年抗击倭寇的一个制高据点，居高临下，攻防兼备。”这位导游小姐姐耐心地解答说，“长期守衛于此的官兵们就在当地娶妻生子，安居乐业。因为靠近海边，久而久之又形成了具有渔业商贸特色的聚集地。”原来如此，好一个山海古镇！现如今，春风化雨，老街焕新颜，古朴情怀和现代风情同框，洋溢着一种独特的海韵。

风格各异的老宅旧厝别有韵味，成为游客的网红打卡点，而老街的年轻人大都进城发展了。老人是这里的留守者，他们眷恋着这里的一山一水。谁说不是呢？树高千尺也离不了根。年轻人向往外部世界的美好，选择远行，没有错。然而，不管他们走多远，游子总是要回家的。

前面有一座凉亭曰“凤冠亭”，左右台柱上镌刻着一对隶书楹联：

凤冠亭，亭落凤，凤舞三山五岳。

霞光港，港泊舟，舟游四海九洲。

常言道：凤凰不落无宝地。莫非这地方真的存有一座宝藏？

登亭凭栏远望，霞关镇海景尽收眼底，只见海岸前不远处有一座美丽的岛屿，当地人叫“美人岛”。

据这位导游小姐姐说，早年，霞关水患不断，每逢台风，这里灾情严重，民不聊生。有位仙女偶尔路过此地，闻听这等情形，便按下云头帮助当地老百姓治理水患。然而，汹涌的波涛一次次冲垮了防护堤，万般无奈时，一份菩提心，她竟化作一座岛屿，力退黑潮，挡住了风浪。从此，这里平安无事，当地人们为了纪念这位仙女的功德，就称这座岛屿为“美人岛”。

沿着“凤冠亭”旁的石阶往下走，便是老街的出口处，有一座大理石牌坊临海而立，上方刻有“金沙码头”。正面一对刷金的隶书楹联作得好：关镇六百年，青阶何处寻古韵。

霞映千重浪，飞舟今日竞中流。

古今融通，山海协作。这些楹联牌匾给霞关老街增添了些许文采。

走在霞关海岸，放眼望去，烟波浩渺，熠熠生辉。

不远处一艘渔船正踏浪而行，一群海鸥随着船尾飞来飞去，这是要一起与渔民大哥去赶海吗？

此刻，一种下海觅食的冲动，油然而生。如果暂时能变成一条大鱼该多么有趣！游潜于大海深处，与八爪蟹、九节虾为邻，同乌贼、鲨鱼和睦相处，鲍鱼、龙虾、海马、扇贝、红珊瑚应有尽有……哈哈！

一艘艘渔船整齐有序地停泊在港湾，渔民兄弟在保养渔船、整理网具。靠海吃海，如果说大海是渔民的生活源泉，渔船就是他们的工厂车间。

码头上走来一位高个汉子，黑红脸庞写满海风的痕迹，结实的肩膀显示着大海之子的本色。

“嘿！老大您好！”我们通常把做海人尊称为“老大”，他们是渔船的撑舵者，相当于“头家”。客气地与他打个招呼，“您这艘渔轮啥时候造的，排水量有多大呀？”

“这条船是去年在台州刚造的，有五百多匹马力，吃水二百多吨呢！”

“你是船老大吗？船上有几个弟兄呀？今年收成怎么样？”

“是的，我年长几岁，他们推选我当船老大。有十来个弟兄，每人投资一百多万元，今年收成还可以。”

看样子这位船老大今天心情不错。

我趁机又问道：“老大哥，您今年多大岁数啦？出海捕鱼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呢？”

“今年快六十啰！做海已有四十几年了。要说最难忘的事，倒有一件，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当初差点连小命都保不住啦！”船老大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那是三十多年前，当时我们开的还只是12 匹马力的木头船，那年春汛捕虾皮，我们返航途中，突然海上起雾，又下着小雨，四周白茫茫的看不清楚。小木船迷失了方向，开了好几个小时，怎么也开不到家，凭着经验好不容易找对了回家的方向，可是柴油开干了。当时还没有手机导航，也没携带其他设备，感觉真的有点慌，因为海上随时会起风，又浓雾弥漫，失去动力的小船很危险！幸好船上配有两把木桨，我们赶紧行动，全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拼尽全力，沿着海岸线往北行，总算是把船划到码头。那时候年轻，力壮，换作现在，肯定吃不消。”

是啊！俗话说，乌鳞鲳好吃，舵难撑。我们平时只晓得海鲜美味，可背后那颠风颠浪的捕鱼生活是多么艰辛！好在现在时代发展了，大吨位渔轮能有效地抗击风浪，强劲的动力装置、无线电导航系统等先进设备一应俱全。一旦海上有风吹草动，天气预报就滚动播出，再者当地领导干部也会在第一时间做好抗台防汛的工作。渔民们不再担惊受怕，大家同走致富路，续写新篇章，让日子越过越红火。

作家们的目光就像摄像机的镜头，随着导游的小旗与风景名胜一起转动，寻找精彩亮点。

第一次来霞关，一切都是新鲜的，很美！我突发奇想，既然璀璨的海景近在咫尺，为何不去试一下手感呢？有了主意，就一个人悄悄地来到海边，寻找能入画的景点，在一个清净的地方坐下，拿出纸笔，速写两张，准备回家后，按照写生获得的素材进行创作，拟学省城河坊街画廊的那幅油画。取来新买的国画颜料，添加胭脂、朱磦、藤黄，调好漂亮的曙红色，渗以豪迈的激情和创意，画一幅初夏的“霞关山海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