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草木间

杨清茨

车再次启动，将一颗沉浸在那段峥嵘岁月中不可自拔的心慢慢移动、抽离。

车窗外，视野愈发地开阔了，起伏的山峦连绵叠翠，皆是绿的屏障。据说那座半遮面呈娇羞之态的山叫作“美女峰”，于我而言，此刻唤其“仙女山”似乎更为妥当。据传约70 万年前，一颗小行星坠落至此处爆炸，形成了中国目前认定的较年轻的陨石坑。

白沙茶园便位于距陨石坑九千米处。人间有仙品，茶为草木珍。浓茶解烈酒，淡茶养精神，清茶滤心尘，此谓茶之德也。

迎面而来的风湿润轻柔，沁人心脾。四周山脉连绵，竹林、胶树林环环而伺。踏上瞭望台从高处眺望远处，千亩茶园尽收眼底。茶花在纵横的绿海里显得格外娇小淡雅。捡起掉落地上的茶花，白色的花瓣衬托着丝绒般的黄色花蕊，似有若无的香气，可人至极，黄色的蜜蜂“嗡嗡”萦绕花边，采蜜正忙。栈道边数株咖啡树结着密密麻麻、红红绿绿的咖啡果。

我抬头看了眼天色，雨在这一刻停住了，摊开五指，有白色的光从指间泻开来。

真正的美是可遇不可求的，是千里之外一朵小花的清雅，是一串果实的饱满，是与自然相通时，不经意瞥见的那一刻的喜悦与感动。

陨石坑土壤含有丰富的矿物元素，加上常年云雾缭绕，造就了茶园的盎然生机，茶叶内含物质丰富，口感独特。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理论指引下，白沙茶园带动了周边村民脱贫致富，荣获了多个奖项，并结合周边美丽乡村，打造了自然生态的茶园小镇，并一度成为近两年网友们的小众打卡点。

在统战部工作人员的热情指引下，瘦小清秀的黎族姑娘为我们冲泡了白沙绿茶。

见其抓一把青绿茶团掷向空盏，沸水向杯里一倒，一团白雾立时腾空而起，于静谧中化现一只白蝶。白蝶虚虚幻幻，俄而便朝虚空法界翩跹匿散。再往杯子里看，杯中茶葉皆齐齐悬空竖了起来，如一丛破土而出的春笋。不多时，便慢慢下沉，宛如琼花坠落。

茶香清高，汤色黄绿，浓厚甘醇，纯朴自然，正如黎族人民一样。

茶除去了可乐的浮躁，除去了咖啡的浓郁，留下了纯、淡之饮，或有苦涩，或有甘甜，而意犹未尽地滋润着灵台、破解着孤闷，与我们最细微的心灵深处相通对话。

端起杯来，自可见晨旭、见新月、见满天之星辰或繁华之春秋，茶中自是有乾坤的。所谓仁者爱人，智者知人，品味人生，有时不过就是一杯清茶尔耳。同行的文友静静地啜饮杯中甘露，此刻，喝茶俨然成了一种智慧。茗品六色，甘味可评，牛饮解渴，慢品怡情，此谓茶趣也。

我喝茶，每每都是浅尝即止，不是做作，而是因为常年茹素，易有饥饿感，亦可能是茶去腻解脂的功效于我太过明显。我享受茶清、静、和的怡然，更喜欢“察”的灵犀，妙不可言。在我看来，每一片细小茶叶的沉浮，都是一种缘定，不空不昧。鼻翼翕张，俯身轻嗅茶的清香，世界静了，心也清了。

入冬，或许是美在一份秋色浓重繁华后的清寂，热烈渐至凉薄，终至清寒（虽说琼州无酷寒之感）。这，该是一种厚重的皈依。此等素淡之味亦如茶，于我，是这两日自京入琼最温润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