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之源记

华玉振

汉之源在哪里？这是每个汉族人、每个中国人寻根问祖时都会遇到的问题。

可以称为汉之源的地方不少，巴蜀的汉中、三秦的西安、淮海的徐州等。徐州之谓汉之源，自然因为它是刘邦的故乡，正如今人虽入籍定居海外，即使取了个洋名，仍称汉人或华人一样———汉族、汉服、汉语、汉字……一切与“汉”字有关的东西，它的根还在徐州。

《史记》载：“海岱及淮维徐州。”自古以来位列华夏九州之一的这片土地，田畴平沃，宜植嘉禾；源泉丰沛，适酝琼浆，又有何等神奇的风土人情故事，铸成千古帝王之乡、化育万世汉族儿女？

一

最让人感怀的，是徐州的情义。

“徐偃避战，怜其民以怀大仁；彭祖斟雉，敬其君而献至诚；季子挂剑，恤其友以践宏义；纪信赴汤，救其主而行纯忠。”《光明日报》“百城赋”刊发的《徐州赋》中的这段文字，总括了徐州历史上有代表的情义故事。

一脉正气，百代同风。我们可以从另外一些视角，感受历代徐州的有情有义。

自古彭城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徐州历史上是兵家必争之地。据不完全统计，发生在徐州的有文字记载的大小战事共一千多次，其中包括决定中国历史和中华民族命运的战争，如家喻户晓的黄帝蚩尤逐鹿中原之战、楚汉战争、抗日战争中的徐州会战和解放战争中的淮海战役等，都发生在徐州一带。

战争对人类文明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吞噬着万物生灵、毁灭着文明财富，另一方面又荡涤着污垢尘埃、塑造着鲜活新绿。战争，在徐州镌刻着的不仅有血腥杀戮，而且有侠肝义胆。

对待战争的态度，彰显徐州的幽幽情义：黄帝蚩尤中原之战，徐州人蚩尤虽败犹荣，被尊为中国战神，以致黄帝在蚩尤被杀后，仍以其名震慑敌手；楚汉战争，徐州人以全部身家性命支持刘邦智取天下，却并不忘怀楚霸王项羽，徐州人民特意修复的戏马台，是全国独一无二的为战败者立下的丰碑，是“不以成败论英雄”的最好诠释；淮海战役，五百万徐州人民用独轮小车保障了人民解放战争中的大决战胜利……奉献和牺牲，对英雄的支持和对生命的尊重，有机地融汇在徐州的历史血脉之中。

徐州的情义，还体现在和平时期的经济发展上。

徐州物华天宝，资源丰富，古称“膏腴之地”。由于气候适宜，生态适应广泛，“有地宜粮，有山宜林，有滩宜果，有水宜鱼”，自古就是全国重要的粮食及农林作物生产供应基地；“地产怪金”，铜铁、煤炭等主要矿产品开发较早，北宋时徐州铁产量占全国四分之一，煤炭产量至今在全国依然位居全国前列；如今，徐州是全国重要的电力、新能源基地，全国粮食主产区。

二

最让人倾心的，是徐州的生态。

历史上，由于地理气候影响和长期兵燹水患，徐州地区生态环境遭受了严重的破坏。周边丘陵低山植被稀疏，有的甚至寸草不生，乱石裸露，到处童山秃岭，解放前全市森林覆盖率不足百分之一；黄河、泗水、沂河、沭河多次决堤改道，沿岸到处荒滩废地、黄沙弥漫，乾隆称徐州为穷山恶水。

但所有这些，都未能泯灭徐州人民对美好生态的追求之心。

早在解放初，徐州人民就遵照毛泽东主席视察徐州时“发动群众上山栽树，改变徐州的童山面貌”的指示，奏响“百万大军绿化荒山”的乐章；改革开放以后，持续实施“进军荒山计划”，克服石灰岩山体无土缺水、气候干燥少雨、冬季气温低等困难，通过炸石挖坑、背土上山、挑水浇树、因地制宜选育乡土树种、科学培育常青树种，硬是让徐州周边的荒山秃岭披上绿装。如今的徐州，全市森林覆盖率达31.8%，比全国平均高八个百分点，位居全省第一，森林资源总量也位居全省第一，荣膺“中国最佳绿色生态城市”称号。

采煤塌陷地和采石宕口治理，是徐州生态修复又一精彩之笔。

持续130余年的煤炭开发，不仅给徐州留下破败混乱的550余万平方米的棚户区，更留下严重生态赤字、近35万亩采煤塌陷地；遍地开花的小水泥厂、采石厂，还留下几十座荒山宕口，像人脸上的疤痕。

围绕修复塌陷地和宕口，徐州人民巧夺天工、因地制宜，过去的采煤塌陷地、以及洼地、坑塘，只要是无法耕种的地块，都变身为生态湿地或乡村湖景———九龙湖、大龙湖、金龙湖、九里湖、潘安湖、南湖星罗棋布于城乡……两山口、珠山宕口、九里山宕口、泉山宕口，或覆土植绿、或描画璧岩、或飞瀑流泉，昔日的断崖裸石，已是风景无限……

以黄河、奎河、大运河、沂河、沭河和微山湖、骆马湖、云龙湖、吕梁湖、九镜湖、黄墩湖、阿湖等“五河七湖”为代表的徐州水系，更是徐州人民倍加呵护的重点。先后实施大运河南水北调和黄河故道二次开发等重点水利工程，通过截污清淤、河道贯通、生态净化、沿岸植绿等系列举措，徐州的水清了、水活了。

至于城乡绿地建设、公园开放，更是徐州人民引以为豪的———市民出行五百米即有公园绿地，主城区人均绿地面积全省第一，政府性投资的公园免费向市民开放。

如今的徐州，山清水秀，花香四季，气候专家说相当于徐州地理位置南移三百里，到处一派江南景象，兼有南秀北雄的优点，卫生城、环保城、园林城、旅游城、生态城、美丽乡村等一个个荣誉纷至沓来。假如你有徐州的朋友，他一定会告诉你，欢迎你来徐州居住、投资、求学、旅游，这里冬有暖气，不似江南湿冷；夏季温差大，不似江南燥热；降雨逐年增多，天蓝地绿成常态，言语中隐含着自信与骄傲。

三

最让人难忘的，是徐州的文明。

人们都道徐州人性格耿直、侠肝义胆，却不知徐州人义气中深藏着的那种温暖、柔软，特别是徐州丰厚沉郁的文化积淀，使徐州人民性格中饱含细腻、温婉。

吟唱着“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汉刘邦，实为市井情种；以“力拔山兮气盖世”勇冠后世的楚王项羽，别去虞姬时充满悲伤；感慨“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南唐后主李煜，被称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代表……解忧公主，情怀西域；燕子楼边，飞燕绕梁。

汉画像石与汉兵马俑，被誉为中国美术的渊薮；徐州柳琴与梆子、琴书，是中国曲艺“拉魂腔”、现代普通话的源流；更有老子在这里隐居修身、孔子泗水边慨叹“逝者如斯”，张道陵从此出发创立道教；李可染、朱德群两位当代东西方绘画大师代表在此对话，马可受启于基督唱诗班的西方音乐，奠基了中国民族音乐的丰碑。

———这，不应是徐州人留给世人印象的意外吧，那么让人难忘。

徐州人心胸中何止武风荡荡，更有文心悠悠。这种崇文尚武、东西交融的完美结合，体现在现实生活中的是和谐的徐州、平安的徐州、文明的徐州。

徐州沛县与济宁微山县，是江苏与山东两个邻界县，分别位于微山湖东西两侧，历史上因争夺湖产和地下资源，两县邻乡、邻村长期以来武斗不断。改革开放以来，两地大力开展和谐边界文化建设活动，以文化武、以亲情消弭怨恨、以法制手段破解纠纷，实现了三十年无大乱，医保联网、交通互接、婚姻往来，成为全国跨省边界治理、百年恩怨化和谐的典型。

在平安徐州建设中，徐州大力培育“有话好好说，有事依法办”的人文精神，加强司法调解“和事佬”体制机制建设，构建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网络，着力治理“激情犯罪”、“冲动过失”，重大恶性案件逐年下降，信访稳定形势逐年好转。近年开展“好人徐州”等系列文明创建活动，建设“好人园”，打造“慈善徐州”，“和谐社区”、“和谐村庄”、“和谐邻里”遍布城乡，被称为“平安江苏北大门”。

徐州是自费改革、自费开放的典型。在国有企业改革中，徐州在全国率先举起“砸三铁”的大锤；在历次农村改革中，徐州始终走在江苏的前列；在对外开放的进程中，徐州没有享受国家最优惠的政策，坚持自费开放不动摇……

探寻汉之源，徐州的有情有义、生态环保、文明进取故事，不正是汉民族、中华民族传统伦理道德追求的来源和继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