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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四的烦心事

时间:2024-05-04

我这一生就是被你天天压着,我告诉你,现在我不听你的了。顾三的脸上青筋暴起。

三哥,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哪点压你了?顾四有些不服气,但语气还是很平和。

你还没压?不管我说哪样,你都批评我说得不对,这还不是压吗?顾三力争着。

三哥,我们远的不说,就刚才说起的这件事,你想想这也叫压?难道我说得不对,你作为一个长辈,他哪点说错了,你抹抹屁股给他两巴掌,我还要感谢你。可你呢,有长辈的样吗?不但不管,还里外挑唆,让一个外人来打他,这事我当然有想法了。顾四依然心平气和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叫挑唆?哪个叫他爱多管闲事,哪些该管,哪些不该管,用得着他这样一个外人操心吗?顾三火气渐旺,拍桌而起,站起来挡在顾四面前手指乱舞着。

你说哪样?你再说一遍,我告诉你,你简直在放屁,哪个叫外人,你给我说说清楚,哪个是外人?听了顾三的话,顾四也气愤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他一个姑爷,不是外人是什么?顾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好像自己揭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哲学道理一样的伟大。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草包,真是个大草包,他简直在吐粪。顾四气到了极点,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手指着顾三,摇着头,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大家听听、大家好好听听,他是咋样骂我的?他竟然骂我草包,我活到现在还没人敢这样骂我的,他还是我兄弟吗?平日里他嘴上说如何如何的尊敬我,现在你们都听到了,他这叫尊敬吗?顾三一副抓到别人软肋的样儿。

是的,我骂你了,到这把年纪了我第一次骂你,草包,大草包,爹爹妈妈是给你吃饭的嘛,你咋就像吃屎长大的一样。顾四气极败坏地继续骂着。

看着互不相让的顾三与顾四,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顾大家的三儿赶紧过来扶着摇摇欲坠的顾四,四叔,不要急了不要急了,你身体不好,就当我三叔在放屁得了。你不要生气,他一个长辈,真是没有长辈的样儿,今天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换作别人这样说你,我不立马揍死他才怪。他说的这叫人话吗?简直是猪狗不如!三儿也是一脸的气愤。

顾四的妹妹老小拉着正在得意洋洋的顾三,三哥,你这说的哪样话?你是自己人呀,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别人这样说我四哥你都要去帮帮腔,想不到这话竟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这有当哥的样子吗?以前算我疼错你了。

今天顾家这样争吵全是因为前不久发生的那件事。顾三的儿子四平当村主任以来,到处拈花惹草,以前被人家揍过一两次,差点丢了小命,可他还是不收敛,依然我行我素,有种“吃屎的狗改不了吃屎的路”的范儿。偶然间顾四的姑爷老路听到有人又要揍四平了,怕四平吃亏,就赶紧去找顾三。老路想,四平是当事人,又比自己大,自己毕竟不如顾三与他的关系亲近,这种事情自己直接去说不太妥,让老人跟他说比较好。可顾三听了老路的话,当即就大发雷霆,说老路合伙着外面的人来造谣生事,败坏他家的名声,并把四平叫来,还叫来了那个女子,让四平媳妇和那个女子狠狠揍了老路一顿。想不到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老路却遭此横祸,寨子里的知情人为他不值。顾四为此事也很想不通,但妹子老小劝她,四哥,三哥没读过几天书,又是当哥的,这辈子他也不容易,你就原谅他吧,我想以后他也不会这么做了。妹子的语重心长,顾四才息下心中这口闷气,想不到今天他喝了两口酒又旧话重提了,还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大家的劝解,顾三哪里听得进去,他只想着在今天这亲人聚集的时刻,能有人帮他压一压顾四的“嚣张气焰”,想不到大家不但不向着他,反而对他是一味地指责,特别是一向护着自己的妹子老小也向着顾四来批评自己,顾三是气得不得了,张口又骂开了去。

你们都给我滚,今天个个都向着他家,是不是他家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去去去,你们都去拍他家的马屁得了,但我奉劝大家一句,还是小心点,马屁不要拍歪啰,拍在马歪楸上那就白拍了。顾三叫嚣着。

三哥,你不要再固执了,你真的好好想想你与四平的所作所为。老小抑制着自己的愤怒,和颜悦色,好言相劝着。

是呢,我爹,我们也用不着听他们废话,他家就是不拿我们当自己人,为了我四婶的养老保险,我还被镇里的领导大骂了一顿呢。他们家不是嫌我这个村主任的官小吗?不愿意求我,办哪样事都直接到镇政府去,这叫尊重我吗?不得球了了,你给我跳跳试试,我还不信这个邪了,你们看看整个村,没有哪个不听我话的,我说一他们不敢说二,就只有他家,天天跟我作对。害得我在镇政府领导面前丢尽了脸面。顾三的儿子四平也吹鼻子瞪眼,跟着顾三跳脚抹手起来。

二哥,我家什么时候办事都直接到镇政府了?我妈的养老保险一事不能怪我姐他们,他们不知道,我想你们天天都很忙,我姐他们也不容易,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办就自己办了,不然为了我妈的事让你专门跑一趟镇政府,这路程又远,怕太麻烦你,所以就自作主张拿去办了,因这事给你带来麻烦,不好意思了,当妹子的在这给你赔不是了。顾四的二闺女老粉跟四平解释道。

现在不要说得那么好听,我就知道你们瞧不起我,不然这事应该是我管的,為哪样不跟我报告就自己去办?

四平,你不要跳,我问你,你四婶现在几岁了?姑姑老小转问四平。

六十五。

你们的政策下来几年了?

四年。

村子里办了多少人了?

差不多全办完了。

四平,村子里年龄到的差不多都办完了,可你四婶都六十五了,从哪方面讲都符合政策,你为什么拖着迟迟不办?

四平一时无语。

不是的,老小,我跟你说,你不要逼四平,他当这个村主任也难呀,办事,总得讲个顺序嘛,这不是还没轮到吗?顾三一阵抢白。

我三哥,你不要再包庇了,现在没有外人,我们自己人关起门来说,你们话说得冠冕堂皇,可你们办的事呢?要不是我四哥帮你们包着,你们早出皮了。这政策一下来,开始是名额分配,一年才四个人,你们倒好,四个名额,村支书的父母、主任的父母全占齐了,在这个村里,按年龄大小咋个也轮不到你们四个。人家到镇政府告你们,镇政府领导找到我四哥,我四哥赶紧跟人家解释,说你们虽然不是年龄最大的,可你们身体不是很好,常年吃药打针,为了让当村支书、主任的儿子们能专心的好好为老百姓办事,先解决你们的是对的。现在政策好了,凡年满六十的都办,可你们呢,给我四嫂办了吗?老粉办这事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问我,她这样办了会不会为难你们,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跟你们较真了吗?我四哥家一忍再忍,一让再让,都拿你们当自己人看,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做的?老小的火气又让顾三爷俩给惹起来了。

老小,你嫁都嫁出去了,不要来掺和我们的事,我告诉你,现在你们哪个也别想来教训我,我不怕了。顾三还是那样的叫嚣。

看着这越来越紧张的局势,侄儿侄女们几个拉顾三,几个劝顾四,赶紧把他们分开了去。

疯子,简直是个疯子,老小,你别听他放屁。你嫁出去怎么啦,嫁出去了还不是我的亲妹子,是我们家的人。

四哥,你别劝我了,我不生气,主要是你的心脏不好,要少生点气,三哥他今晚是酒喝多了,才说这样的糊涂话的。

老小,四哥本来是不想发火的,你想想,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侄男侄女全都到齐了,父母去世这么多年,我们兄弟姊妹都还能这么团结,提起我们这个大家庭,寨子里个个都竖大拇指的。想不到在這高兴的日子里,这个大草包竟然说出这嘴话,想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的,四哥,以前我也听过三哥的一些不是,可我总想,我们几姊妹中,大哥已经不在了,现在就三哥一人生活在农村,你看看,现在他又患有痛风,老都老了还带病坚持着在田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做重活,不容易呀!我每次回老家,都劝他们别跟着孩子受累了,这把年纪,到城里姑娘家好好享享清福,可他们哪能听得进去。为了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点,我只得培养四平做工程,可四平呢,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有想着好好做,给我争争气,一天到晚算计着如何偷工减料来赚钱。我跟三哥说过,他反倒说我,你不是管着这些工程吗?哪样不是你说了算,不要只挑自家人的毛病。你想想,三哥竟然会这样,唉!

听了妹子老小的话,晚上躺在床上的顾四是辗转反侧,难于入眠。

从小,个高体大的顾四就特别照顾瘦弱矮小的顾三。在寨子里,只要谁说了顾三,顾四都会帮他出气。

那年栽种时节,顾三的儿子四平去犁田的时候,把上埂田里的水全偷放进了自己家田里,这可惹怒了村霸赵老弯。赵老弯家父子几个把顾三、四平团团围住,见势不妙,顾三赶紧托一乡亲去找顾四。顾四听说后,二话不说,丢下手头的活计赶了过去。等他赶到现场时,双方已交了一次火,万幸的是顾三没伤着,只是四平的头破了个小洞。在众乡亲的劝说、阻止下,赵老弯家依然不肯罢休,非要揍扁顾三、四平不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四大吼着,住手,你们哪个敢动我三哥和四平一根汗毛,今天我就让他走不出这丘田。

刚听到吼声,赵老弯一怔,可随即笑了,你瞎吼什么,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事了,他们一个是我三哥,一个是我侄儿,你说能不关我事吗?不知何时顾四已抓了一把锄头在手。

你说得到好听,三哥、侄儿,现在他们跟你又不是一家人,你凑什么热闹?你再不听我连你一起打。赵老弯举着木棍向前走了一步,吓唬起顾四来。

我和我三哥都是一个爹妈养的,咋不是一家人?我告诉你们,刚才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果现在谁还敢进我三哥家田里来闹事,我非把他揍死在田里不可,揍死了我还要去告他先到我们田里来挑衅滋事,我们是出于正当防卫。

听了顾四的话,脚已跨进顾三家田里的赵老弯赶紧往后退了退,把脚抽出顾三家的田块。顾四说这话可不是吓唬人,顾四是这个村里的一名小学老师,能识字、懂法,村里哪家打个官司什么的,都找顾四帮忙。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就不相信你顾四天天能保护得了他们。赵老弯暗想着,也就骂骂咧咧地散开了,但走开时也给了顾三警告,以后顾三家的田水不准从他家田里过,现在丑话说在前头,以后犯着可别怪他。

见四叔来帮忙,四平又跳了起来,要赵老弯家带他上医院。四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四给悄声打断了,你还有理了,你错在先,人家现在不打你就算好的了,你还跳什么跳?

在顾四的说道中,这事就这么平息了。

过不久,顾四有事外出不在家,村霸赵老弯一家七八个大人,因分树苗一事挑衅,把顾四的妻子和四个还上着小学的闺女团团围住,叫嚣着要打死她们娘几个,还说顾四的妻子,你男人不是有本事吗?叫他来救你们呀!今天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帮你们几个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要给他点教训教训,让他长点记性,免得他天天多管闲事。

今天我男人是不在,但我们也不怕你们,你们谁敢进来欺负人,我们就跟他同归于尽,瘦小的孩子们和力单势弱的顾四妻子手中握着扁担,背靠着背惊恐地防御着。看着毫不畏惧的孩子们和顾四妻子,赵老弯家也不敢轻易进攻,大家就这样僵持着。围观着的群众胆大的还能劝说劝说,可劝不出两句话就被赵老弯家唬了不敢出声,站在一旁的顾三及家人也无一伸出援助之手。

顾四回来后很是生气。你不去拼命说得过去,可你总该在危急的时刻劝说劝说吧,怎么能悄悄地躲回家里不管呢?还好孩子们的老师闻讯赶来,才幸免于难,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顾四听着众乡亲的描述,心都碎了,跟赵老弯一家还不是因他家结的仇,要不是他家那点破事,跟乡亲们有说有笑的家人怎么会受到赵老弯家的挑衅呢?他家怎么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事情的发生不去阻拦呢?这还是一家人吗?他还有当哥的样儿吗?顾四越想越气愤,要去找顾三理论,可妻子拦着,那是你哥,你过去打他一顿,可能吗?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别人家的闲事你少管,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擦屁股,结果把祸全揽自己身上了。你看看他们两家,祸是他们惹的,仇人你去做,结果他们两家好得一家人似的,相互帮忙,到头来却敌对着我们家,值当吗?

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那是我哥,他有事我能见死不救吗?听着媳妇说自己的哥哥,顾四劈头盖脸就大骂媳妇。

说话一向不顶用的顾四媳妇不再跟顾四理论,径直走开了去。

一天,顾四媳妇要到地里摘几个新鲜蚕豆回家做饭,刚拐了一个弯,就见有个身影在蚕豆地里拼命割蚕豆尖,喂,是哪个,你不要这样割嘛,蚕豆还嫩,不能打尖的(蚕豆成熟到一定时候,要把蚕豆棵的叶尖给割掉,这样蚕豆才成熟得饱满,这就叫打尖)。听到顾四媳妇的声音,那人顿了顿,依然拼命割着。顾四媳妇气了,就边喊叫边跑了起来,可临近地边时,那身影却不见了,只有被割得七零八落的蚕豆尖撒了一地。从那身影,顾四媳妇知道是谁,就在地里大声说,人呀,可不能这么做,蚕豆都还这么嫩呢,你就来打尖,这不是坑人吗?说完就自顾摘起蚕豆来。

还没摘上几个,顾三媳妇背着个大竹篮气冲冲地来到地边,老四媳妇,你说谁呢?我告诉你,你看看,哪个割你家的蚕豆尖了,边说边把空空的竹篮往顾四媳妇眼前晃,我刚从家里来的,一根猪食都还没找着呢,你不要害人。

三嫂,我又没说你,你帮我看看,这一地的蚕豆尖,真是让人心疼。顾四媳妇淡淡地说。

你不是说我那说谁?四周连一个鬼影都没有,我跟你说,少翻嘴,做人好点,不然你养的那几个赔钱货一走,到你老来有人养你才怪。说罢不管顾四媳妇在后面如何生气,她却笑着扬长而去。

顾四媳妇回家跟顾四说这事儿,顾四却轻描淡写地说,别惹她,她毕竟是自己的嫂子嘛,一家人,闹起来让寨子人笑话。

聽了丈夫的话,顾四媳妇有些哭笑不得。顾四媳妇是不惹她,可顾三媳妇呢,不仅言语伤人,行动欺人,还教唆孩子们来对付顾四家的孩子。

顾三家的孩子要比顾四家的大,每天找猪食都到顾四家的绿花子地里割,村里人见了来跟顾四媳妇说,顾四媳妇就叫自己刚上小学二年级的三女儿去看守,哪知顾三家去的是老大和老二俩闺女,她们也看见了顾四家的女儿在地里看守着,可那瘦弱矮小的个儿她们怎能放在眼里,就明目张胆地一个从地头进,一个从地尾割,顾四的女儿去追赶地头的那个,地尾的已割满一篮;去追赶地尾的这个,地头的那个也割得差不多了。近两三百米长度的地块,一个二年级的孩子怎么顾得过来,撵累了、跑倒了,只会伤心地坐在地里哭。急得顾四媳妇要去找他家理论,可顾四却说,因为这么点小小事去闹什么,一家人,也不怕人家笑话,他割点就割点嘛,胖不到哪点去。

以家庭荣誉为重的顾四哪知自己的言行举止会连连给家庭带来灾难。

每到秋收过后,小春栽种结束,村里家家户户都准备着冬天的柴禾,这已是这个村的习惯了。用竹篮背的、用谷篮挑的、用牛拖的、用马驮的、用车拉的,整个村子忙得不亦乐乎,这山是“哼哧哼哧”的砍柴声、那山是大树倒地的沉闷声,远远近近,此起彼伏。在这大大小小的忙碌中,各家看守着各家的林地,就像看守什么宝贝似的。

一天下午,四平偷砍了老钱家的一棵松树,被老钱家逮了个正着。老钱家可是人丁满堂,瞬间几个五尺高的儿子就把四平团团围住,扬言要打死四平,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四平顿时吓蔫了。寨子里的喧嚣声惊扰到了正在吃晚饭的顾四,他走出大门一打听,才知道是自己的侄儿出事了,吓得顾四赶紧丢下刚吃了几嘴的饭碗拔腿就跑。

到了那儿,只见四平被老钱家与那棵松树紧紧捆绑一起,耷拉着脑袋。一见顾四的身影,四平遇到救星般地叫起来,四叔救我,四叔快点救救我,不然他们会打死我的。

顾四,你不要管了,今天这事我们得让他有个说法。钱家父亲说。

钱大叔,我知道四平这小子不对,他怎么能去砍你家的松树呢?没事,你们打吧,我在这儿等着,等着你们把他打死了我给他收尸。顾四说完,抱着手蹲在了路边的石坎上。

四杠子(顾四的绰号),你这杂种,你没良心,枉我还说要养你,我现在死了,让你以后死了臭掉也没人去抬。四平见顾四这态度,平时的叫嚣劲又出来了。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样的小子就应该教训教训,你们打吧,我不会拦你们的,打死了也就没人敢这样骂我了。顾四表现出的是一脸的委屈。

四杠子,你这个断子绝孙的坏种,你等着,等我爹来不打死你才怪,你们旁边的,哪个去叫一下我爹顾三?四平向周围的人群求救着,可旁边的人像没听到四平说话一样,谁也不理会他。

钱大叔,你们打吧,听听,他骂我骂得多难听,这是一个小辈能对长辈做的事吗?我是看在我三哥面上,不然我早揍他了,你们说说,他骂的这还叫人话吗?大叔,你们打吧,赶紧把他打死,早打死了我的耳根子早清静。顾四一副要哭的样子。

见顾四求着自己打死四平,钱大叔一看,挥挥手,让几个儿子退下,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们可不管了。钱大叔说。

钱大叔,你不能不管呀,你不管了,谁来替我出气,我求求你了,你就替我出出心中的这口恶气吧!顾四哀求着。

不行不行,打死了人得我扛着,你倒坐在那儿享清静了,这事不划算,你自己解决吧!钱大叔摇着头说。

大叔,你真不肯帮这个忙?

老四呀,大叔帮不了你了。孩子们,回家。钱大叔一挥手,几个孩子也就回家了。

大叔,你就忍心丢下我不管呀?顾四边向钱大叔那方喊着话,边走过去解四平身上的绳子。

走开,我不要你解,你不是想要我死吗?四平又横了起来。

顾四赶紧一手捂着四平的嘴,一手快速解着绳子,口中依然喊着,钱大叔,那你走好,你不管我只能自己解决了,你小心,别绊着呀!

等钱大叔一家再次冲出门时,已不见了顾四和四平的影子,看着还未散尽的稀疏人群,钱大叔连连拍着大腿,嗨!又让顾四这小子给算计了。

顾四一次次救着在村子里横行的四平,同时也得罪了一些人。

年末,顾四一家正围坐火笼边烤着火,享受着渐行渐近的浓浓年味,孩子们也热切地盼望着年夜的到来。这时顾四却迎来了一封挑战书。挑战书是村里老钱家和老赵家联合署名的,但顾四明白,就这两家的智商还达不到这水平,这一定是在镇上工作的那个老郑头出的歪点子,那次顾大家牛吃了老郑头家的一亩多玉米,老郑头想拿这事好好说道说道,可还没说出个道道来就被顾四出面摆平了,事情解决得是有理有节,让老郑头抓不到一丁点发作的把柄,不好发作,只得打掉了牙往肚里咽。但顾四知道,那事老郑头是不服气的。

看到挑战书,媳妇和孩子们都慌了,顾四却说,没事,我找大哥、三哥他们来商量商量,这些都是因为他们的事惹出来的,他们不会不管的。哪知顾四想错了,到顾大家一说,胆小怕事的顾大慌作一团,不行,老四,不要惹他们,你还是出去躲一躲吧!

一听大哥的话,顾四很生气,就来到顾三家,顾三和四平一见挑战书,也吓得够呛,老四呀,你的这个事还是去跟大哥商量,他毕竟是老大嘛,我呀,这几天浑身疼得厉害,动也动不得,你看看,站也站不起来,想帮也帮不了你。

是的,我四叔,你家的事还是你家自己解决的好,我们笨嘴笨舌的,想帮也帮不了,我怕过去了反倒会给你帮倒忙,我想还是不过去为好。四平也推脱着说。

你们说的这是哪样话,你们以为这事是因我而起,我告诉你们,这些都是我天天给你们擦屁股擦出来的。要不是你们,我家那些小娃,有哪个在外面惹过事儿?这事儿我不是怕,而是想来找你们商量商量,一家人嘛,大家一起站出去,那不用出手,也不用说一句话就能把他们吓死,你们不去就不去,我还不信这个邪了!顾四很生气,跨出顾三家门没走两步,只听身后哐当一声,大门关上了。

看着顾大与顾三的表现,顾四气到了极点,回到家,找寻一根称手的木棍握在手里,到村子的路中间一站,掐着腰,向老钱家和老赵家挑战开来。我儿子的,你们的挑战书老子收到了,现在老子就站在路中间,不怕死的统统给我出来,我不把你们放翻几个才怪,老子先打死两个作垫背,多打死一个就赚一个,老子已经写下遗书,我打死人是正当防卫,如果我死了,那这封挑战书就是证据,是你们故意来谋害老子的,你们也得陪着老子一起去死……

顾四的叫骂声把整个村子给搅沸了,刚才还死一般寂静的夜有了太多的骚动,一家家的灯点亮了,一个个门口出现了一张张形态各异的表情,有高兴、有担忧、有气愤、有幸灾乐祸,他们随着顾四的叫骂声越聚越拢,可就是不见老赵家和老钱家的人影。叫骂了半夜,也等了半夜,还是不见下挑战书的人来,顾四在众人的劝说下先进了家。顾四是回家了,可好多人都为顾四家捏着一把汗。顾四也不傻,那夜他没敢睡,他在自己家里能进出的各个墙脚窗口布置了好多机关,他想着只要有谁敢跨进来一步,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夜又一夜在紧张中平安度过,挑战书下了一个星期以后,顾四迎来的不是挑战,而是几个说客,他们说,顾四,这些事过了就过了,你也不要追究谁下的挑战书了,以后大家和睦相处,街方四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没那必要。

顾四看了看来人,不行,这次老子就要跟他们较劲到底,我现在手中有证据,是他们挑衅在先,这不怪老子。

没隔几天,又来了一拨,顾四,就别闹了,大家歇了就歇了吧!算大叔求你了。

不行,顾大叔,您老是我们同门的叔,我不是不给你面子,可他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下什么挑战书,他们现在知道是一个村的了,早干嘛去了?顾四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儿。

顾四呀,就算王老爹求你了,你就饶过他们吧,他们已经知道错了。

不行,现在我饶过了他们,那以后他们又找我家人的麻烦那怎么办?

不会的,他们以后再找你们家的麻烦不要说你不答应,我们也不答应,有你顾大叔和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家的。

王老爹,既然你们老辈子都说到这嘴话了,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那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但你们今天所说的,必须得让他们写下保证书,摁下手印才行。

好的好的,你写出来,我们让他们摁手印作保证。王老爹欣喜地说。

说着,顾四找来笔和纸,简单地例了几个条款:

第一,不得以任何理由向我的家人挑衅滋事,不得暗中伤害她们;

第二,不得以任何借口损害我家的牲畜、庄稼、森林;

第三,……

这事算是过去了,从此,寨子里的人没有谁敢欺负顾四家。可令顾四想不通的是外人好摆平,自己家的哥弟却一次次给自己出着难题。

就拿给顾四爹妈立碑的事情来说吧。

要给爹妈重新立碑那是在一年前就商定好的事情,从商定之日起,顾四就积极筹备,所需的钱、石碑顾四是一一落实。最让顾四操心的还要数碑文,以前爹妈死得早,碑文也就很简单,现在各家各户增添了好些孩子,都得雕刻在石碑上,让人家一看到墓碑,就知道他们老顾家人丁兴旺,家业发达。目前各家孩子的名字都是各行其是,没按原来的字辈排名,现在得重新改名,这样一来,中间的那个字就轮到“建”字辈,从顾大家的孩子一一更名为:顾建国、顾建凯……,改好名儿后,顾四拿给兄弟姊妹参考,一看大家都很赞同。统一了名字,顾四就着手碑文,他请教了有名的地理先生,按照习俗礼节,把碑文整理了出来。看着这人丁兴旺的碑文,顾四很是高兴,就传给各位兄弟姊妹,然后着手刻碑,他知道,就自己和地理先生研写的这份碑文是再恰当不过了,没有谁还能写出比这更好的碑文来。顾四还余兴未减,就听到三哥召集开会,并把远在县城的兄弟姊妹也叫了回来,且开会地点就定在自己家。没多想的顾四就吩咐媳妇准备了一桌饭菜,好好招待县城回来的兄弟姊妹。

饭后,大家坐在顾四家的堂屋里,顾四又很高兴地把碑文拿出来,他想在三哥开会之前再统一一下碑文,顾四念了一遍,并把自己整理这份碑文时的想法以及地理先生的意见全盘托出,也才产生了今天这份碑文。顾四念完,高兴地看了在座的各位一眼,有种等待他们能对自己说一句,老四,你辛苦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自己就知足了。可顾四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期待的得不到,反到迎来了一声雷鸣般的炸响。

老四,我们大家都不同意这份碑文,这碑文得重新改改。顾四的话已落幕,可不见有人接话,顾三只得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三哥,你说,要改哪几个地方?顾四说着,已掏出笔来,准备记录。

要改的地方大哥也知道,就让大哥告诉你。

老三,这是你先提出的意见,还是你说比较好。顾大又推回来给顾三。

我说就我说,老四,爹妈的碑我们重立,这是高高兴兴的事,可这些姑娘的名字就不能放在上面了。

为哪样?

你看,有的已出嫁,未出嫁的以后也是别人家的人,我们就没有什么必要把人家的人放在爹妈的碑上了。

姑娘就不是我们自己养的,你们家的不是你亲生的?她们管爹爹妈妈不是和侄儿们一样的喊爷爷奶奶,咋就说不放在上面了呢?她们难道不是爹妈的亲孙女?顾四知道三哥的意思,他把話音提高了起来。

是,她们是爹妈的亲孙女,可一个姑娘家,早晚是人家的人,我说不放就不放。顾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既而又说,不信你问问大哥二哥他们,他们跟我也是一样的意见。

大哥,你也是这个意见?顾四问顾大。

顾大装作没听见,只顾装着他的旱烟袋,一言不发。

二哥,你说呢?顾四又问顾二。

我没意见,你们咋整就咋整。

兄弟、老小,你们的意见呢?

我们也没什么意见,给爹妈立碑是件好事,大家高高兴兴地把事情办好就成了。兄弟和妹子老小也发了话。

那就只有三哥你不同意这份碑文了?

是的,他们不敢说,我说,我不同意,姑娘的名字不能放在碑上,只能放儿子的。

老小的也不放?

老小的要放,她是我们同辈的。

好,你们几家的姑娘放不放我不管,那我家的我一定要放在上面。

你家的也不能放。

为哪样?

你家的也是姑娘。

我就只养得这四个姑娘,我不放她们的名字那我下面放谁?

你下面就空着。

我坚持放姑娘的名字在上面,其他的你们商量着办。说完顾四“啪”的一声把笔摔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坐在那儿看着大家。

沉默,无端的沉默。大家看着顾三,又看了看顾四,又进入死一般的沉默。最后还是妹子老小打破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默。各位哥哥,我也是姑娘,既然我的名字都放在了上面,我想侄女们的也都一起放上吧,这是我自己的意见,你们呢各自说说。

妹子老小是个姑娘,可在单位上大小是个领导,她一发话,顾大顾二他们也就借梯下台,赶紧说,我们同意老小的意见,都放上,都放上。

就是这件事才让顾四把嫁女更改为招婿的,他让早早从学校出来的大女儿招了个女婿在家。招婿后,村里的各种会议、家族里的各种活动顾四都让女婿老路参加,老路在顾四的扶持中,做事有礼有节,小嘴也甜得蜜似的。经过几年的努力,老路他们在县城买了地基,盖了房子,想着让退休的顾四和媳妇一起带着孩子进城上学,也远离农村这些小地方的是是非非,快快乐乐地过好自己的晚年。作为一名退休的小学教师能安安乐乐的在城中占有一席之地,为此顾四也特别的骄傲与自豪。闺女和女婿在家种着庄稼,到辣椒收获的季节,还跑起小街子做点小生意。顾四每天在城里送送孩子、遛遛鸟、打打小麻将,日子也过得悠闲。

看着越来越兴旺的家,顾四很是踏实、兴奋。他跟顾三的不愉快也随着回县城而渐渐消散。俗话说得好,打死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顾三毕竟是自己的亲哥,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再说了,现在的社会,都是独生子女,养姑娘的多的去了,自己没必要跟他较真。只要自己的有生之年过得好就行。想开了,顾四的心也就敞亮了,他照常该吃就吃,该玩就玩。就在顾四玩麻将起劲的时候,老家却又发生了一件令人气愤的事。

那天顾四的女婿老路刚跨进家门,就被村主任叫走了,顾四的女儿问出啥事了,那村主任只摇头不说话,待会儿在村里开会,你参加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村里开会的喇叭声响了起来。喂、喂,各位乡亲听好了,现在请你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到老学校开会。我再说一遍,现在请你们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到老学校开会。

不大会儿,群众就来得差不多了,在台子上就座的村主任四平发话了。今晚把大家请来,是为了归整归整我们村的村纪,俗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天就这件事,我们大家得定个村规,避免以后发生这样的事而演变成打架斗殴之事。

又发生什么事了?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嚷嚷着议论开来。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事情是这样的,今天,老路辗了我家的一大片绿花子,这虽说是我家的,可今天我们得定出个规矩来,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照章办事。下面我们就来听一听事情的经过。

老路,你说说为什么辗我家的绿花子?四平趾高气扬。

我没辗,我是拔,那些倒在地里的不是我辗的。

一听老路的话,四平嘴角露出了诡秘的笑。村民们也惊愕了,拔比辗的罪更大哟。老路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那你为什么拔我家的绿花子?四平接着问。

我要进去犁地,你们也知道,现在都是用犁地机去犁,不拔就会辗坏掉,为了避免损失,我把已经可以收割的绿花子拔了以后整齐地堆放在地埂上了,这样就没有什么损失了。老路冷静地回答着。

众村民一听,一片哗然。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他这是在狡辩,以前我爹不是说过他是外人吗?他记恨在心,今天就是去报仇的。四平制止着骚动。

我不是今天拔的,是清明上坟前一天拔的。三大爹(四平他爹)跟我爸爸讲什么我不会在意,他是老辈子,说对说错大家心中自有定论,用不着我一个小辈子来评判。

你说你不是报复,那你要拔我家的绿花子为什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那天我们是临时决定的,本来没打算过去犁那块地,可那师傅在这边山坡犁完得早,就过去了。

你骗三岁小孩呀,你以为那个师傅不再你就可以随便说个时间来蒙人了。我告诉你,我就听说你是今天去拔的。

我是清明上坟那天拔的,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给那个犁地的师傅核对,我这儿还记着那师傅的电话。老路依然一脸的镇定。

看着台上的一问一答,台下私语起来,呵呵,第二个顾四,真不愧是一家人。是呀,老路这孩子,是得了顾四的真传,不然这阵势,你我虽说这把年纪了,怕早就吓趴了。

咳——咳——看着台下满不在乎的村民,村主任四平干咳了两声接着提高了声音问,就算清明上坟前一天拔的,那你回来后为哪样不跟我家说?

回来后不是忙着上坟的事吗?本来想着等吃过饭后,大家闲下来了才跟你们说,哪知又发生了那些事,看着你们一个个生气不平的样子,要是我再說出这事,你们不是更加要借题发挥了,想想等你们平心静气的时候我再跟你们说,可不,一等就等了这么几天……

不要说那么好听,怕我们借题发挥?谁像你们家不讲理。我告诉你,你就是打击报复。

唉,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那天我拔也拔了,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大不了以后我不去种那块地就完了。

少给我找理由,不管怎么说,今天就定下来,像你这种行为,无论大小,一个绿花子果一块钱,大家看着,我叫他们清点。四平的话音未落,他的两个孩子把老路拔的绿花子抬到台子上来,接着是顾三、顾三媳妇、四平媳妇及他的两个孩子一起围着那堆绿花子点数了起来,看那动作、表情,他们手中捏着的不是绿花子果,而是一张张百元大钞般的兴奋。

看着村主任四平家老老小小点得起劲,村民们又嚷嚷了起来。

杂种,这还叫人吗?这田地都是一块挤着一块的,不在路边的田地,有哪家栽种不是要经过别人家的田地,难道他去地里是飞进去的,还是扛着脚进去的?

唉哟!人家是村主任嘛,想咋个定就咋個定了,要是他踩着你家的你又敢拿他咋样?

不敢,天下又不只是他家的?我就不信了,大家听着,今天只要他定下这个规矩,你们有田地跟他家挨着的,好好看着,只要他家犯着,我们就一起告他,他这样假公济私,我们也不跟他闹,直接到上面去,把他这个村主任告下来,省得一家子作威作福的欺负人。

是呀,你们看看,顾四的女婿说什么了,人家说了,他家要多少就赔,以后不种那块地就得了,你们想想,他家这样逼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妈的,顾三这杂种,他以为自己养了几个大草包儿子就不得了了,天天说我们这些招姑爷人的不是,一张口就你们看看下条街那个招姑爷的……,一下又说,你们看看村东头老周家那姑爷,一天到晚就怎么样怎么样了,这个老杂种,好像我们招姑爷人睡了他婆娘一样让他这般记恨,今天嚼这个,明天唠叨那个的。秦家姑爷气愤地说。

尽管村民们的议论是小声,可还是陆续传到了顾三的耳朵里,他数绿花子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突然,顾三站了起来,请大家过来一起数数,这罚的钱我们家也不要了,大家就在村里打一次平伙(不用村民出钱,大家凑在一起吃顿饭,村里就叫打平伙),也算给他点教训。

我们可不敢吃这顿饭,我们怕打雷怕打雷。村民疯二狗说着,指了指头顶的上空,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听了疯二狗的话,场院里顿时一阵哄笑,唉!妈的,连疯了多年的人也知道个好坏,怎么就有人分不清楚鸡蛋有个黄白呢?村民们目送着疯二狗远去的身影,大家摇着头,留下顾三一家点数着他们的绿花子果,也跟着疯二狗各自散去了。

【作者简介】肖正康,彝族,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在《文艺报》《小说林》《含笑花》《滇池》《云南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小说、诗歌作品百余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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