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亚洲首场国家级关键选举将发生在印尼

许利平

五年一度的印度尼西亚大选定于2024年2月14日举行，这将是2024年亚洲首场国家级的关键选举。自1998年实施民主改革以来，印尼已举行五次大选。本次选举将考验印尼民主改革20多年成果，决定这个世界第三大发展中国家未来五至十年发展方向，并测试东盟最大经济体的未来领导潜力。

2023年12月30日，印尼大选委员会主席哈希姆公开表示，“尽管印度和美国的可登记选民比印尼多，但印尼的大选是世界上最复杂的选举”。哈希姆对自己国家选举制度的判断与印尼国情的复杂性密切相关。

首先，印尼地理环境复杂，运送选票困难重重。印尼被称为“千岛之国”，境内有1.7万座岛屿，至少6000个岛上有人居住。根据印尼选举法，每个年满17岁居民都有投票权，这就意味着选举委员会要在规定时间内将选票送至偏远地区投票站，这是一件不太容易完成的事情。加上1月正值雨季，运送选票更加困难。印尼大选委员会公布的信息显示，往届选举部分地区选票在运输过程中的破损率高达30%，需要重新组织运送。

其次，选举“五合一”，组织难度高。本次选举为“五合一”选举，也就是要合并进行总统和副总统、国会、地方代表理事会、省议会、县市议会选举，号称“全球单日最大规模的选举”。印尼大選委员会确认，本次大选将竞争超过2万个职位，除了总统、副总统各一个职位，还包括580个国会议席、152个地方理事会议席、2372个省议会议席，以及17510个县市议会议席。仅国会选举就有9919名候选人展开竞争。所有选票分布在全国82万个投票站，投票点遍布国内38个省份和海外128个国家。

官方数据显示，这次选举的登记选民有2.04亿人，约占印尼总人口的75%，需要在2月14日当天早晨七点至下午一点的六个小时内完成五张选票的填投。为了有条不紊地组织投票，印尼大选委员会招募了约570万名临时工作人员，在2024年1月25日至2月25日开展选务工作。据统计，2019年大选，有440名工作人员因公死亡，3788名工作人员劳累生病。

印尼政治实施的是总统制，总统选举结果自然最受关注。印尼大选委员会已认定，将有三对总统、副总统候选人组合参加本次大选。“一号组合”为阿尼斯—穆海敏组合，“二号组合”为普拉博沃—吉布兰组合，“三号组合”为甘贾尔—马福德组合。这三个序号也就是2月14日那天选民们将在选票上勾选的代码。

“一号组合”中的总统候选人阿尼斯今年54岁，中学起就是政治活跃分子，曾任佐科政府的教育与文化部长、雅加达省长等职。在竞选雅加达省长一职时，阿尼斯大打“身份政治”牌，将热门人选钟万学拉下马，备受政界诟病。副总统候选人穆海敏现年57岁，为民族觉醒党主席，与前总统瓦希德有远房亲戚关系，被坊间称作“瓦希德的侄儿”。

阿尼斯—穆海敏组合为“保守派”，以“改变”为竞选宗旨，誓言变革现任总统佐科的执政方略，以更加强调“公平正义”，消除贫困，降低基本生活成本，在粮食、能源、淡水等方面实现自给自足，誓言取消佐科政府的迁都计划。反对所谓“交易外交”，拟扭转佐科政府“过于亲中”的政策，与欧美加强关系。

“二号组合”中的普拉博沃现年72岁，曾是印尼已故总统苏哈托的女婿，并在苏哈托执政期间担任特种部队司令，苏哈托下台后一度被逐出军队，现为佐科政府的国防部长。他的竞选搭档吉布兰是佐科总统的长子，年仅36岁，现任梭罗市市长。

普拉博沃—吉布兰组合为“保守进步派”，打“延续”旗号，要继续执行佐科的执政方略，努力实现“2045黄金印尼”目标。他们也强调推动粮食、能源、水、伊斯兰经济、数字经济和“蓝色经济”的自给自足，拟大力发展下游产业，增加出口附加值，强化基础设施和人力资源建设，拉高创意产业，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他们主张奉行睦邻友好政策，强调“一千个朋友太少、一个敌人太多”，拟以经济为核心发展对外关系。

2023年12月12日，印度尼西亚选举委员会举行2024年大选首场辩论。三个组合的正副总统候选人悉数出席，前排从左至右依次为甘贾尔、马福德、普拉博沃、吉布兰、阿尼斯、穆海敏。

“三号组合”中的总统候选人甘贾尔今年55岁，年轻时专攻法律和社会、政治学专业，曾担任两届国会议员、一届中爪哇省省长，2023年以突出政绩被评为年度“最好省长”。甘贾尔的搭档马福德现年66岁，曾任宪法法院院长和大法官，现任佐科政府的政治法律安全统筹部长。

甘贾尔—马福德组合为“进步派”，主打“改善”旗号，要弥补佐科政府执政的不足之处，强调以“快速行动”让印尼处于“领先地位”。他们主张全力推动创新和技术革新，消除贫困和地区发展不平衡，创造快速连接的网路系统，加强环境保护，打击贪污腐败，在国际上树立“受尊敬的”印尼形象，从根本国家利益出发重新定义“积极自由的外交政策”。

综合印尼各大民意调查机构结果来看，“二号”普拉博沃—吉布兰组合目前支持率最高，约为40%～46%，而“一号”阿尼斯—穆海敏组合和“三号”甘贾尔—马福德组合支持率不相上下，均为15%～25%。

经过2024年1月7日第三轮辩论，“一号”“三号”组合逐渐呈现联合趋势，以共同应对“二号组合”的高支持率。特别是在宪法判决、国防武器采购争议等方面，“一号”“三号”组合联合攻击“二号组合”软肋的趋势十分明显，将在一定程度上拉低“二号组合”的整体支持率。

所谓“宪法判决争议”，是指吉布兰参选副总统一事引发的争端。2023年11月7日，印尼宪法法院尊严委员会做出裁决，以“触犯法官道德原则”为由，对主导作出放宽正副总统参选年龄资格裁决的宪法法院首席法官乌斯曼予以免职。

所谓“武器采购争议”，是指2023年1月印尼空军与卡塔尔空军签订的一份总额约8亿美元的采购合同所激起的非议。该合同计划购买12架二手法国造“幻影-2000”战斗机，还包含14台额外发动机和地面支持、人员培训等服务。该采购案一经公布便遭一些高官和议员反对，他们认为这批战斗机过于老旧，维养费用高昂，痛批国防部“渎职”。该采购案现已被推迟。

印尼总统选举制度规定，如果没有一位候选人获得超过半数的得票，则必须进行第二轮投票。目前形势看，“二号组合”要想第一轮投票中即获得50%以上的选票，难度正在增大，总统选举有可能启动第二轮，于6月26日再次进行投票。留下悬念的是“一号”和“三号”组合谁将进入第二轮？无论如何，依托资金、政党和行政三大优势，“二号组合”获得最终胜利的可能性仍然较高，但也不排除“黑天鹅事件”出现，特别是在“三号组合”进入第二轮的情况下。

本次印尼大选，共有18个全国性政党和六个地方性政党参加。六个地方政党为亚齐特区的政党，不参加全国议会权力分配。而18个全国性政党，包括九个现国会政党和九个非现国会政党。根据印尼政治指标民意调查机构2023年12月进行的调查，印尼民主斗争党和大印尼运动党为“第一梯队”，分别拥有19.1%和18.2%的支持率；专业集团党为“第二梯队”，拥有9.3%的支持率；民族觉醒党、民族民主党和繁荣党组成“第三梯队”，分获7.8%、6.2%和6%的支持率；国民使命党和民主党为“第四梯队”，分别拥有4.5%和4.4%的支持率。其他十个政党支持率过低，难以进入新国会。新一届印尼国会很可能由民主斗争党和大印尼运动党两大民族主义政党共同领衔，伊斯兰政党的势力将有所下降。

从三轮总统和副总统参选人辩论结果来看，经济增长、迁都、反腐、扶贫、下游工业、地区领导力等将成为新政府关注的重要议题。如何让印尼经济增长率从5%提升到7%，推动国家走入“發展快车道”，实现“2045黄金印尼”愿景，则是新政府面临的首要任务。如何有效提升印尼在东盟乃至发展中国家群体当中的领导力，也是新政府必须努力的方向。

中国和印尼互为重要邻国，同为发展中大国和新兴经济体代表，两国发展理念相通，共同利益相连，前途命运攸关。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和印尼“全球海洋支点”构想的对接极大拓宽两国战略合作空间。雅万高铁在2023年开通运营进一步彰显中、印尼合作宝贵价值。中企积极参与印尼下游工业发展，助力镍矿冶炼创造历史，让印尼一跃成为全球主要不锈钢生产国。中国现为印尼第一大出口目的地，吸纳了印尼出口总量的16%，远高于美国、日本等主要贸易伙伴。可以认为，无论2024年大选结果如何，中、印尼友好合作的大势不可逆转，两国携手为双边关系创造的强大共同利益基础和民意支持度以及共建中、印尼命运共同体的努力方向不可撼动。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东南亚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