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夜来香

时间:2024-05-04

鲍光满

我先势如破竹地赢,手里攒了很多筹码,正经的踌躇满志,觉得自己这次来澳门属于典型的马到成功。在我赢钱的时候,我身边有一个南美漂亮女人一直在关注我,我下注她便跟着我下注,准确地说我帮她赢了不少钱。我很得意,完全忘了我来澳门赌博的目的,就是这个南美女人搞得我心猿意马。我不止一次偷瞥她,她的漂亮给我的视觉冲击太大。她是那种黄色皮肤,属于欧美人和东方人都能接受的肤色。身材更是胜欧美人一筹,腿长,臀部有点翘,像古巴女排运动员。浓眉大眼,嘴唇厚,微笑起来让我恨不得把手里的钱都给她。男人的事儿就怕女人参与,肯定乱套,我像是喝了两瓶洋酒,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澳门,也是赶上澳门回归前的1998年,生怕回归了不让开赌场了。第一次就能赢钱,应该算是幸运,但仔细一想也属实至名归。我是一个自由职业者,专门为企业的各种项目写策划书,俗称枪手。大学毕业到现在六年了,积累了不少关系,也积累了不少钱。就在我春风得意的时候,认识了模特彬彬,她的美貌让我忘乎所以,很快我俩同居了。倒霉的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正走背字,要不我也落不上结交她。认识的这两年来,颓废的她总是和她们圈子里那些女孩子打麻将消耗生命,把我积累的五十来万逐渐输掉,原本这些钱是我准备买房的。五十万呀,换作现在就是五百万,不,至少一千万,因为现在北三环一千万买不到了,当时五十万能买到的那么大房子。终于,我发现自己累了,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不够她打发颓废的情绪。于是摊牌,要么分手,要么结婚。她选择了跟我结婚,她要为我生孩子,做个好母亲。既然她有这样的信心,我决定赌一把,便借了朋友的二十万血战澳门。我的初衷,也是我出来前跟彬彬交代的,要是手气好,赢到五十万就回来结婚,要是输掉这二十万,便是我俩缘分不到,分手就不带后悔的。然后我自己慢慢东山再起,还钱跟她没关系。这些是前话,还是说我在赌台上的事儿吧。

我是由二十万开始搏杀的,经过几个小时鏖战,算算手里的筹码差不多六十万了,早就达到我预期的目标。我几次想收手,一是不甘心,二是舍不得这个南美女人。当然不甘心了,彬彬打麻将输了两年,前后将近四十五万,换手如换刀,接输家的场子一般来说肯定会赢。果然,从进赌场就顺风顺水,几乎没遇见什么挫折,要不这南美女人也不会傍着我这个财神将近俩小时。再一个原因就是想多看看这南美女人的微笑,我试着换了一个台子,她微笑着跟了过来。男人嘛,好意思不让人家跟着?甩开膀子招呼吧。

我要了点吃的,把肚子糊弄了一下。然后整理了内务,到洗手间方便,洗手,整理衣服,接下来是出征。可上厕所的工夫,也许是洗手了,把手气也洗掉了。回来就是输,一把没赢,倒霉的是那南美漂亮女人也跟着我晦气,每次下的注如泥牛入海一般。后来她看我的眼神都让我难过,是那种渴望、怀疑、担心、鼓励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元素。当我从赢到的六十多万输到手里还有五万的时候,我决心碰一下最后的运气,一股脑全部压上。南美女人犹豫半天,到底跟不跟着,我眼看着她来的时候三千本钱跟我赢到十万,现在她手里也就剩下一万。最终,她选择了押。就在她准备跟我全部押上的时候,被我制止了。我用眼神告诉她,不必跟着我冒险,她这次是跟我下注后第一回作壁上观。

赌运背到如此的境地,是不可能赢的,我瞬间成了穷光蛋。我孤独地站在热烈的赌场之中,那叫一个可怜,这地方瞬间就不属于我了,我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南美女人都蒙了,她看我的表情太丰富了,是那种对自己的庆幸,又有对我的惋惜、可怜,或许还有更多别的什么元素。我苦笑一下,故作潇洒地用眼神告诉她这没什么,你也不必为我担心。她表面上对我的态度苦涩地微笑一下,自己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只是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看着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向她耸耸肩,张开双手一摊,意思是无所谓,这没什么,都这时候了我还装大个的。

她还不走,我在赌场流连了一会,便向那里投去最后的一瞥,告别了,更准确地说是向自己的前半生告别。

从赌场出来,我在大街上溜达,我知道自己手里除了一张机票以外什么也没有了,连住店的钱也没有,我原本没想到输了个干净。我一路后悔着就来到海边,感到海风的清爽,趁机把自己的未来捋了一下。要是自己坚定来之前的原则,赢到五十万,哪怕不再赢后面的十万,现在肯定是躺在舒适的五星级宾馆泡热水澡了。要是没有那个南美女人,自己也肯定是见好就收的。今天真倒霉,要不说女人容易坏事。自己在短暂的情场里得意,沉迷于那诱人的微笑,结果赌场失意,怎么古人说得就这么准!

我先是做了俩小时流畅的后悔运动,之后才开始策划自己的未来。无非是回去重新来过,先猛干几年,把朋友的钱还上,再说了,反正年纪不算太大,我才二十八岁。我这人这点好,除了爱吃后悔药,对任何事情都是当机立断。我见远处有个电话亭,摸摸口袋,刚好有一些微不足道的零钱,便给彬彬打电话。

“……咱俩缘分尽了,分手吧。”我的语气很镇定。

“……”她知道我输光了,彻底蒙了。

“喂,你听见了吗?我输光了!”我知道她傻了,但不至于傻到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吧。

“不行,不能分手,咱想办法……”彬彬在那边慌了,下意识地不同意。

“这事没有商……”

人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话都没说完没钱了,电话自动断了。我再次翻弄自己的所有口袋,这纯属自欺欺人,早知道没钱了,还翻,完全是下意识反应,或者叫完成了一个过程。我想彬彬能明白我的意思,出来前我有过交代,万一出事这话就叫遗嘱了,说好了输了就分手。尽管电话断了,但我的话她肯定听到了,她知道结果了。本来我还想搞到一点钱再打电话仔细告诉她我的分手计划,但又一想我累不累?我伺候她两年,都到这会了还为她处心积虑,还叫男人吗?我觉得自己更加男子汉的是,一点没埋怨彬彬把钱全部输光,我认命。跟彬彬认识就是一场赌,现在赌输了,愿赌服输。

我再次来到海边,不由自主向海水边走去,我想让海水荡涤一下我的身心,也许就能脱胎换骨,来个彻底的两世为人。突然,后面一束强烈的灯光打来,有如白昼。我回身,用手挡着眼睛看,见是一辆轿车开的灯,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向我走来。走近了,我才看得清是那个南美漂亮女人,一定是她以为我要轻生来制止的,原來她一直在跟踪我,这人还算有点良心。我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感激,眼眶子甚至有点潮湿。

她呜里哇啦地跟我说了一大堆话,还显得很激动,我能猜出来她一定是说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还年轻,至于走这条路嘛之类。

“喂,你会说英语吗?”我冷静地打断她的话,不打断估计她能说到天亮。

“英语?”她有点赧然,用手比划了一个很小的动作,“……一点,一点点。”

“中国话呢?会说吗?”我知道白问,但还是问了。

她摇头。

“你是哪国人?”我想这话她能听懂的。

“……哦,巴西,知道巴西吗?”

“太知道了,国家不小,国土面积占南美一半,人口一个多亿,盛产甘蔗和咖啡。”我没说太多,怕她听不懂,她要能听懂,我能如数家珍地说出连她都说不出的巴西历史、风土人情乃至文治武功。

她兴奋地点头,好像巴西是个超级大国似的。

“哦,想起来了,巴西说葡萄牙语,你才来澳门的吧?”见她说不出什么,干脆我问,我说一百句,哪怕她能听懂三句呢。

“耶,耶耶……”她兴奋,要没把我当百科全书都对不起我。

“你叫什么名字,名字!明白我说什么吗?”

“耶,我叫维拉,维——拉——”

“哦,维拉,认识你很高兴!我姓彭,叫彭勃。”我伸出手和她握手,她却和我拥抱了,还用脸颊贴了我腮帮子一下。幸亏我见过世面,还不至于像农民一样把脑袋羞得扎到地底下。自己还是第一次体会异国的礼仪,感觉很不错,有一种别说输了六十万就是死了也开心的感觉。

“你——不要——这样?”她说的时候用手比划了一下跳海。

“不不不,生活多美好,为什么要这样?这也太可笑了。”我也用手比划了不可能跳海的动作。

“噢……”她明白了,很高兴,然后又呜里哇啦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估计是问我打算怎么办?

“明天……明天我去坐飞机,明白我说的什么吗?呜——”我用手比划了一下飞机起飞的动作。

“明天?”她问我。

“耶!”

“那你……”她用双手合十,放在耳朵边上,意思是在哪睡觉,这动作看来太世界化了,估计连印第安人都能看得懂。

“没,没,没钱了。”我把口袋一拽,告诉她是空的,这动作她也应该明白。

她明白了,马上拉着我向她的车子走去。我一点没害怕,因为我从她眼神里能看出她是好人,就算她劫我的色又怎么了,不亦乐乎呀。

她开车飞快,我不知道她大半夜为什么这么玩命开。我侧脸看着她,她全神贯注地开着,车技很熟练,像参加F1大赛的选手。

到了地点,她快步带我进门。她住在一个类似大陆通常见到的那种两居室的楼房,很干净,也很简单,一看就是单身女人的温馨家园。她们也讲究换拖鞋,幸亏我不是汗脚,要不给所有中国人丢脸了。我庆幸着,把拖鞋换了,这时候一只可爱的小狗跑过来,围着我四周转悠,两只前爪扬起扑着我的裤腿,好像我是出差刚回来的维拉老公。维拉见小狗这么喜欢我,愣了一会。

“我听你叫它贝比?”我问维拉。

“耶,贝比,它叫贝比。”

维拉说完冲进屋里,第一时间就打开电视,显然是怕节目晚了。我跟着进去,见她一下子就点开了体育频道,一场球赛即将开始,她顿时高兴了,为没有晚了而庆幸。原来她是个足球迷,这下好了,我大学是足球队队长,足球是我专长。再仔细看,郁闷,澳门体育台没有汉语字幕,讲解的是广东话,我听不懂,可我一下子看出是罗纳尔多在比赛,十八年前正是罗纳尔多最辉煌的时候。

“罗纳尔多!”

我顿时欢呼,她很震惊。这有什么,我用英语和汉语告诉她历年巴西足球名人,从贝利开始,加林查、济科、苏格拉底等等,她为我对她的同胞如此谙熟激动不已,还当即拥抱了我,这回亲了我两下。我感觉很好,当即策划做点什么事能让她亲我三下。

她一边眼睛不离开比赛,一边煮着咖啡。我俩继续艰难地评判踢的好坏,连说带比划,但互相传递的信息大体能知道,很有趣。似乎她认为罗纳尔多比贝利还让她崇拜,尽管我不敢苟同,但还是微笑点头。我们聊天的时候小狗贝比始终坐在我身边,眼睛不时地看着我和电视画面。罗纳尔多进球了,维拉疯了似的,比起我的鼓掌风格要南美得多,又亲了我,这回不止四下,是那种鸡啄米似的,像开机关枪。

接下来焦急的是我了,我盼望罗纳尔多再进一个,我真够贪婪的。果然罗纳尔多没让我失望,十分钟后又进了一个。我高兴的同时,看着她,没想到她令我失望地亲了我一下。显然,胜局已定,第二个球的价值远不如第一个。

再看的时候,我心下盼望对方赢,最好赢两个,二比二就有悬念了。那时候罗纳尔多再进一个,她肯定還得给我来个鸡啄米外加喜极而泣。

比赛结束,国际米兰赢了,尽管罗纳尔多没再进球,有点差强人意,但足以让维拉高兴了。国际米兰这帮大腕们也真不给我争气,怎么不多给罗纳尔多创造几个进球机会,要不我和维拉的庆祝能达到球迷骚乱的境界。

比赛结束后,我俩好一顿庆祝,先是历数罗纳尔多的辉煌战绩。由于语言不通,互相做着罗纳尔多各种进球动作,连中央台的罗纳尔多进球集锦也不如我俩权威。之后是做宵夜,我见她笨手笨脚,便主动上前,利索地煮着速冻馄饨,还积极寻找佐料等东西。我从冰箱里发现一小捆香菜,看来维拉早已入乡随俗,也知道馄饨汤里放香菜。我洗完香菜,用刀快速切着,我的刀工一流,都能听出节奏,类似京戏武打时候的锣鼓点。她见我一连串的动作如此娴熟,看呆了,连小狗贝比都心服口服地在地上扬着头静静地看着我。当我把馄饨端到餐桌上,灶台已经被我顺势清洗干净,这些家务都是我伺候彬彬的时候练就的,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现在可以说失之北京,收之澳门。

女人是看不得男人做家务的,也许是我的状态让她感到亲切,她吃的时候老看着我,那眼神让我受不了。我没有异国情感的经验,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办,我慌得一塌糊涂,比起刚才在灶台上的叱咤风云,简直是天壤之别。

关键时刻还是她,从餐桌对面拉我的手,我顿时明白,便牢牢束缚住了她的手。俩人的手指都在动着,旋即,觉得这样的牵扯不足以表达彼此的情感了,便双双站起来,绕过小小的餐桌和未吃完的馄饨进行了伟大的国际主义拥抱。之后就是所有电影里都会出现的场面了,她迅捷拉着我到了卧室,并把我按倒在床上,我听之任之地配合着。与内地的女孩子相比,维拉是主动的,她引导着我,向着她满意的境界疾跑。当到达幸福的彼岸时,维拉的欢叫完全是南美风味,其热烈度,相当于罗纳尔多在世界杯决赛中进了五个球……

由于被动,我觉得自己的水平没有发挥出东方人后发制人的特色,使得本应一场轰轰烈烈的做爱,完全成了南美人的风情演示。这时候我代表的不仅是中国人,更代表着整个亚洲人,我给亚洲人丢脸了。

幸亏维拉根本不在乎我是否把自己的能耐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而是立刻进入玩味刚才的程序。她靠在我肩膀上躺着喘息,还不时地看着我,好像很满意。这时候贝比恰到好处地跳上了床,依偎在我的另一侧臂膀上。维拉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并对我说了什么,可惜我听不懂,她为什么惊讶,我那时候不明白。

“你明天……”维拉说不出时间的英语单词,急得她跳下床来到钟表面前指着,意思是问我几点钟飞机。

“中午十二点的飞机。”我明白她问我什么时候的飞机。

她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双手合十做睡眠动作,又用手指头做了个六字,意思是我们有六个小时时间。我指着表的小针,从半夜四点一下子拉到十点,然后又做了刷牙洗脸的动作,她明白了。之后,她拿出今天赢的澳门币,分出三千和七千,告诉我这七千是赢的,再分出一半给我。这我能要吗?要了就是给我和中国人或者说整个亚洲人丢脸了。我坚决制止,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她也不再争了,准备着被褥,我看着她,觉得这人挺知恩图报的,明白要是没我,她的所有澳门币肯定血本无归,这一点倒像中国人。可惜我俩就是一夜的缘分,外国的丘比特也罢,中国的月下老人也罢,这时候都哪去了,怎么没人给我俩指出一条康庄大道呢?我也抱怨由于我俩语言不通,阻碍了我们的交流,为什么全世界没人能统一语言呢?要是有谁能完成此种壮举,诺贝尔和平奖肯定是跑不掉的,要是那些评委不同意,我会一辈子游说不已。

维拉上了闹钟,我们相拥而眠,小狗贝比一下子钻进我的被窝,其亲密睡态更显得我像这个屋子的主人。

在这样一位绝色美人旁边我能睡得着吗?谁也别唱这个高调。我呢,更是人,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跟维拉有关,例如永远能在一起生活,哪怕我现学葡萄牙语。我不止一次地侧脸看着她,西方人的面孔是有棱角的,高耸的鼻子,窄窄的脸颊,深陷的眼睛,即使睡觉的时候也显得立体感很强。天气热,盖在身上的毛巾被被她踢开,她全身裸露在我面前,那腰身,那长腿,都强烈地刺激着我,像极了一幅古典油画。彬彬是模特,但中国的模特只瘦高,胸部瘪瘪的,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而维拉,大骨架,真正的丰乳肥臀,我想一口一口地把她吃掉一定是人间最甜美的美味。维拉不打呼噜,从鼻子里出来的气息和缓温柔,像涓涓溪水流淌出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比之彬彬的轻微呼噜加之咬牙切齿要安宁得多。我多次问过彬彬为什么咬牙,她想了想说恨不得把赢她钱的人都咬死。想我从大学出道以来,在商场上拼搏,凭着能力冲杀出一条血路,又因为彬彬轻而易举地丧失,真的累了,今天能在如此漂亮的异国女人身边享受到片刻的舒适,我如何能不浮想联翩?

闹钟还没响,维拉就悄悄地起床了。她早早来到厨房做火腿煎蛋,还煮了牛奶,并端到我面前。我醒来见到眼前的一切,不由自主地就像有个贤妻良母伺候惯了的户主一样,从容地靠在床边吃饭。她用手托着腮,全神贯注地看着我,偶尔我和她对视,她都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低下头。巴西美女也有羞涩的时候?自从喜欢南美足球,我一向固执地认为巴西和阿根廷女人比较奔放。

“够吗?”维拉指着早点。

“够,够。”我用手指着眼前的托盘,里面几乎没剩下什么了。

维拉笑了,把托盘端走。我慢慢地起床,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挽留之意,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留下。可看她的意思,也有点舍不得,想交流交流,再看表距离上飞机不到俩小时了。贝比见我离开了床,恋恋不舍地在床上看着我,神情有点沮丧,好像我要把它抛弃似的。

我后悔了,早知道一夜不睡,跟维拉讨论一下有关留下来的伟大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也许她也愿意呢?也许就因为语言不通,不方便表达呢?也许就因为时间不够呢?看到维拉做好出门的准备,我失望了,知道自己又做黄粱美梦了。

她一路开车,不时地看着我,又没法说话交流,也是,不开车交流都困难。我也急得跟什么似的,嘴里吭吭哧哧的,词不达意。

一路上我俩着着急,机场就到了。

“你,不用进去,我自己行,来不及了。”我告诉她,我没让她送我进去,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再等她把车停好,恐怕要耽误了。

她点头表示理解,在我临出车门的时候在我嘴唇上扎扎实实地亲了一下。我有点愣,正琢磨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至少问问她是不是希望我留下,维拉嘴里轻轻地说了句拜拜。

我彻底断了念想,拎着包向候机室走去。我没敢回头,因为不敢看她此刻的表情,要是舍不得或者掉了眼泪,我会难受的;要是很平静或者无动于衷,我會更难受,还不如不看。好在至少我进大门之前,没有听见维拉汽车开走的声音。

就在我准备办理登机手续的时候,突然发现贝比在我脚下摩挲我的裤腿。天呐,准是我们出来的时候维拉关车门之前贝比追了出来,并且上了维拉的车子,下车的时候贝比跟着我出来的。我迅速向门口追去,贝比紧紧跟着我,我冲刺到自动大门的时候,看见维拉的车远去,我使劲招手,她哪里看得见。她难道没发现贝比不在车上?那她一定沉浸在跟我分手的惋惜当中。

我必须迅速做出反应,其实也不必了,因为我早就倾向留下,见到贝比只不过给了自己一个更好的理由罢了。我第一反应就是找维拉,可惜昨天晚上去的她家,今天一早稀里糊涂地出来,没记住她住在哪,我对本地一无所知。

找她家这事作罢,但找维拉的方法太多了,这我就经验丰富了。我先折回机场候机室,找到退票的地方,经过一番艰苦讲解,人家才把回程机票的百分之七十的钱退给我。有了这小一千块钱,心里多少有了底了。我再到大廳服务处,用英语告诉她们要是有一位叫维拉的巴西女士找我或者找贝比,一定要告诉她别急,留下电话即可。机场的服务人员还算素质高,马上微笑着答应。

下面该考虑的是维拉会不会打电话询问机场,中间会隔几天还是几个星期,这样我必须在这些天能生存。我口袋里只有退掉机票的一千来块钱,趁着不饿,先去移民部门询问巴西来的维拉,也许他们有地址。我脑子就是聪明,我不得不赞叹自己始终是做策划的,善于动脑筋。

在移民部门,他们找到了的确有维拉这人,只是不知道她现在住哪。我完成了寻找的一切可能,尽管没找到,但心理上踏实了,下面就该想办法安排自己了。折腾了一上午,饿了,我决定先和贝比大吃一顿,就算一会跳海也得落个饱死鬼。

我来到一家中餐馆,换算了一下美金和餐牌上澳币的价格,要了三个菜。我从容不迫地吃着,像很有钱的架势,其实我是在盘算自己该怎么办。我和贝比在餐厅里待了两个小时,都快吃晚饭了,老板娘在水吧后面始终看着我,更奇怪的是她看着我的贝比,这时候我还不知道贝比原来是一条名贵的狗。

老板娘哪知道我在进行残酷的抉择,我准备咨询女老板需要不需要招工。因为我穿得很体面,气质肯定不会是乡下人的样子,所以女老板一定会惊讶,她会说瞧这个帅小伙混的,到我这里打工来了。我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问问,不去怎么办呢?手里这点钱根本不够在澳门几天的花销,我总不能把贝比卖了吧。

“先生,您还需要什么吗?”女老板真聪明,知道我这里有什么事儿,打发服务小姐问来了。

“我需要跟你们老板谈谈。”既然是你们给我机会,干脆就别客气了。

“好的。”服务小姐刚要转身,被我叫住。

“把这个带上。”我给了小姐结账的钱,因为我早已算计好了。

我用余光看见小姐把钱交给女老板,并向女老板说了什么,女老板快步来到我面前。

“先生,你找我?”

我站起来,跟她握手,然后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俨然主人似的。女老板看着我慢慢坐下,满腹狐疑的样子。

“我想找个工作,你这里有位置吗?”别看我犹豫了四个小时,一旦决定干了,我绝对属于快刀斩乱麻类型,这是我多年的风格。

女老板当即惊了,上下打量我。要我也惊讶,不说自己一身名牌和气质,光是这条名犬,也不像打工的人。

“别误会,我赌钱输了,也不想回内地了,打算换个活法。”我解释着,当然没有把我想留下继续跟维拉交往的真实目的说出来。

女老板点点头,迅速琢磨着自己有没有打工指标。

“也不会在你这里干一辈子,暂时的。”我为了让女老板放心,追了一句。

“那你这狗……”女老板心想你总不会带着名犬干活吧。

“朋友的,几天之内来拿。”

“哦……你会干什么?”

“您看我的身体,二十八岁,不至于什么都不能干吧?”

“嗯……是单身吗?”

“单身。”我心里奇怪,别是介绍我当鸭子吧。

“你等着。”

女老板回到水吧台,拿起电话跟谁说了半天。广东话,听不懂,看表情好像在跟对方研究把我卖给谁,卖多少钱的样子。

老板娘打完电话回来,看了我半天。

“不好办?”我问。

“您贵姓?”

“我姓彭。”

“彭先生,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这里人员满了,不需要,主要是澳门快回归了……”

“您就说结果吧。”好家伙,女老板要滔滔不绝了,我要不打断她的话,估计能从地球上怎么开始形成澳门板块讲起。

“我七妹的餐厅缺少一个水吧管理,要是你愿意,我马上送你过去。”女老板说完看着我,也许她觉得我对她的人口二道贩子的行为不满意。

“她也是开餐厅的?”

“开得比我的还好。”

“噢。”我踏实下来,显得很镇定,其实我哪有愿意不愿意的资格,今天要找不到工作我和贝比就无家可归了。尽管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从容地说,“那过去看看吧。”

“好,我这就带你去。”女老板很高兴,“你准备一下,咱这就走。”

“那走吧。”我有什么准备的,除了一个包,就是贝比。

女老板开车带着我,路上我俩不免攀谈起来。

“你妹妹不少?”我有一搭无一搭地问着。

“我们姐妹八个,我行四,她们都管我叫四姐。”

“都开餐馆?”

“不会别的。从祖父那代就开这个,八个姐妹七个开了,老八在七妹那做跑堂,将来也准备开餐馆。”

她们家倒是为澳门餐饮业做出了突出贡献,能为这样一个餐饮业名门望族打工我心里多少好受点。接下来聊了一些风土人情,四姐都顺便回答了,看得出她没多少心思在我身上。

快到的时候,四姐稍微用心告诉我一个信息,就是七妹有点残疾。残疾就残疾吧,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没来得及纳闷就到了。

四姐带我直接进了七妹餐厅。一见之后,我恍然大悟,七妹原来是个腿残疾,不是很厉害,但从她出来迎接四姐的动作上看,显然影响她的形象了。她们姐俩嘀咕了半天,我听不懂广东话,但感觉她俩的眼神跟我有重大关系。

“彭先生,她是我七妹,你就在这里好好干吧,我回去照顾生意了。”四姐安排完要走。

“喂!”我叫住四姐,“我可没有居留身份。”

“这你放心,我七妹能搞定,你就安心表现吧。”

四姐说完走了,她的话让我好不舒服,打工就是打工,好好表现什么?我既然想留下,就会好好干,要不达不到住在这里等待维拉的目的,更达不到凑足机票钱的目的。

“彭先生,咱俩来说说价钱吧。”

七妹一边说一边用眼睛上下研究着我,我这辈子最不怕别人对自己的外在打印象分,要没这两下子,彬彬也不会屈尊跟我两年,甚至说维拉也不会把我带回家。从七妹的眼神上看,她應该对我很满意。

“你没有居留身份,所以嘛,我担风险,出了事我需要拿钱去摆平……”七妹开始绕弯子,话里话外再清楚不过,就是想少给工钱。

“你就说一个月薪水够不够回北京的机票钱吧?”有了机票,不管我接近没接近维拉,我都属于进退自如。

“管吃管住,一千澳门币。”

“别的水吧是多少?”我知道少,但不知道少多少。

“别的水吧一般是两千,可你没有身份,我担着风险……”

“好吧,我同意。”我打断她的话,要是不打断,估计又是说半天,反正一千澳门币肯定够机票了。

“那好,今天就上班。”

“可以。”

“我来教你认酒杯。”

接下来的工作巨艰苦,要在一个小时之内认出所有的酒杯。白酒杯简单,啤酒好多种,每种啤酒配哪类杯子,红酒哪种配哪类杯子,不像内地,三种杯子解决问题。我拼命记着,拿出当年高考的架势。

七妹教完,考了我一下,我大体回答上来,记不住的,她再次告诉我。她很满意,但脸色照样拉得比较长,像个面瘫患者。我理解,没有老板主动表扬工人的。

之后是带我去宿舍,就在餐厅的二楼,两间卧室,我被安排在和大厨老周一个房间。房间不小,刚好对着放两张床,我对面躺着大厨老周,七妹把他叫起来。

“这位是新来的彭先生,他是咱的大厨,周先生。”

我和迷迷糊糊的老周握手,七妹向外喊着,一会打杂的小霍和二厨来了。七妹把我们介绍完,交代一句五点上班就走了。

“彭先生,会广东话吗?”老周问我。

“不会,地道北京人,听口音你是河北的?”我反问。

“石家庄的。”

“彭先生,你英语怎么样?”小霍问我。

“英语没问题。”我回答。

“好啦,这下好啦,这鸟地方别人听不懂我们普通话,我俩又不会讲英语,你来就好了。”小霍拉着我的手,像见到救星一样。

“你是河南的?”我听出小霍的口音。

“洛阳的,知道洛阳吗?”小霍怕我不知道。

“当然知道,洛阳纸贵嘛。”我来句典故。

“洛阳纸才不贵呢,比你们北京便宜多了。”

我见小霍听不懂我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以后请多多关照了。”

“哪里,今后还得请你多帮忙,我们都不敢出门。”

“对,去银行人家都听不懂,这下好了。”

原来叫我办这些事,太简单了,我答应他俩,并答应让他们学会如何存钱和往内地寄钱,那时候不像现在,通过手机微信就全办了。他俩一个劲说有我就行了,不用学鸟语了。我没再说什么,没有告诉他俩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在这里干几天,要是没有和维拉继续好下去的可能,也许干完一个月,挣到了机票钱我就往北京杀个回马枪了。

当天晚上就开工,我把贝比留在房间里,挽起袖子就干活了。来到水吧,看见八妹和她未婚夫一身跑堂装扮站在那里,七妹介绍我们认识。八妹根本看不起内地来的,给了个哼哼。那未婚夫是洋人,估计是葡萄牙后裔,长得不错,跟我倒是握手了,但骨子里更加看不起。我没跟他们计较,再次复习认酒杯,这时候客人们就来了。

别看七妹才二十五岁,她的餐馆生意特火爆,加上刚好是周末,晚上翻了几台,把我累得跟狗一样。七妹真够抠门的,周末客人爆棚的时候也不多招一个跑堂来,而是自己亲力亲为带着八妹和她未婚夫跑堂。等客人一少,七妹立刻休息,坐在一张桌子上看报纸。八妹也欺负人,本来该她打饭后甜食的工作,却让我做,我已经忙得四脚朝天了,她俩也不说自己去打。

“快点快点,真笨!”八妹骂着。

我差点把水吧台砸了,老子不干了,到你这受气来了!七妹看见我有点要翻脸,赶紧过来帮了两下。

“八妹,人家今天刚来,还不熟悉。”七妹说着八妹,让我多少感到七妹还没坏到底。

到了晚上八点,火爆场面刚刚得到遏制,酒水单子在我桌面上都消灭了,肚子饿了,我趁机进厨房。

“有吃的吗?”我悄悄问小霍。

“早给你准备好了,吃吧。”

我见是一碗馄饨,摸摸,温乎的,便几口吞了。

“你真行。”小霍对我竖起大拇指。

“什么真行?”我以为说我吃饭快。

“一上手就利索,以前的水吧,被老八骂惨了。”

我对自己干活历来放心,到哪学什么都快,我要不行,内地没几个行的了。我趁机抽烟,猛吸几口赶紧跑出去,八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把她又送来的几张单子做了。

收工的时候,不开心的事儿来了。

“彭先生,你帮我把全部杯子都洗了,擦干净放回柜子里,然后把所有桌子上的五味瓶填满。”七妹板着脸说。

“这活儿也归我?”就是再不懂行的人也明白,这是跑堂的活。

“我们这里就是这规矩。”

“那烟灰缸呢?”

“你也要帮我清洗完了。”

靠,剥削,地地道道的剥削。有这样帮忙的吗?这分明是命令,还属于粗暴的那种。这小娘儿们,看不出来,原来这么恶毒,怪不得缺水吧呢,估计没人能干长。我没脾气了,既然已经进入资本主义设下的埋伏圈,被残杀是必然的。好在小霍帮了我不少忙,当我往地下室取酒水的时候,刚好遇见他扛大米,就手帮我拎了不少酒水上去。

当我把一切都干完,已经半夜一点半了,七妹倒是一直坐在旁边看报纸。小小年纪,竟然看得下去,也不知道帮忙搭一把手。我一边干活一边偷看七妹,别看她残疾,眉眼间倒是有点漂亮,就是那脸色,没有个笑的样子。今天少说利润上万,还不笑。换位思考一下,又不那么恨七妹了,劳资之间的关系永远是不平衡的,资本家的钱里永远渗透着工人的血汗,《资本论》咱学过。

晚上,老周和小霍在我的房间里下棋等我,当我筋疲力尽进来的时候,小霍热情过来,告诉我帮我照顾了贝比。贝比见到我又是活蹦乱跳,多少让我得到了一些慰藉。

“彭哥,我给你按摩按摩吧。”小霍说,“肯定累惨了。”

我茫然,不知道小霍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就让他按摩吧。”老周让我放心,“他还得求你往家里寄钱呢。”

闹半天是等价交换。也是,就算小霍能跟银行语言沟通,他也怕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那点银子被银行算计了。我趴下,小霍上来给我按摩,挺舒服的。

“手法不错呀。”我在底下感叹。

“我学过的。”

“他是师娘教的。”老周揶揄着。

“老周,你在新来的彭哥面前贬我是吧!”小霍愤愤然,“彭哥,别听他的,刚输了一盘就不平衡了。”

“开个玩笑嘛。小霍你这点不好,不识逗。”老周笑着解释。

“彭哥,你觉得老板娘怎么样?”小霍说正经的了。

“是呀。”老周也好奇地跟着问。

“……什么……怎么样?”我不解。

“你不是来相亲的?”小霍傻了。

“什么?相亲!”我一下子坐起来,像吃了烟袋油的眼镜蛇。

“四姐带你来不就是为了娶老七的嘛。”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四姐走的时候叫我好好表现呢。我苦笑,没想到我都沦落到这步田地,还能有娶富有女人的命。我真不知道人生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女人花光了我的钱,现在又有女人让我花她的钱?

他俩再问我的时候,我厌烦这话题。

“你们老关心这个!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逗他俩。

“当然有关系了,你当了老板,我们俩也跟着沾光。”

我终于明白了,他俩等着我鲤鱼跳龙门呢。可我哪能让他俩知道我脑子里想的全是另外一个人呢。

这时候楼上传来噪音,没完没了。

“楼上怎么啦?”我问。

“闹猫呢。”老周回答。

“闹什么猫?”

小霍神秘地笑了。我顿悟,原来是八妹和未婚夫在做爱。都说欧洲人厉害,今天让我“耳听”为实了。

这餐馆怪,晚上人气爆棚,白天人少。八妹和她葡萄牙后裔未婚夫继续欺负我,让我盯着少数的客人,俩人就到楼上去加班做爱。小霍冲我挤眉弄眼说:

“他俩每天至少三次。”

“周末也加班,呵呵。”老周蔫儿坏。

“也难怪,二十啷当岁,又是欧洲人,正是不管不顾的时候。”

我说完,给飞机场打电话,对方说维拉来了,按照我说的把电话留下来了。我要了电话,给维拉打。

“我是彭。”

呜里哇啦, 电话那边的她显然很着急,也很高兴,说了一大堆葡萄牙语。

“我在七妹餐厅等你。”

我告诉维拉地址,维拉那边说知道这餐厅,我也就放心了。看来这餐厅有点名气。七妹倒实在,餐厅的名字拿自己的小名招呼,幸亏她不叫西施。

撂下电话,我沉浸在幸福的等待之中。维拉的话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她会马上过来。

“彭哥,中午想吃点啥?”小霍在厨房问我。

“能做榨菜肉丝面吗?”

“没问题,别看老周做饭不咋地,榨菜肉丝面还行……”

小霍没说完,挨了老周一马勺。

我正吃榨菜肉丝面的时候,维拉来了,见到我像见到组织一样的激动。我用中国话安慰她:“别这么激动,这里虽然是资本主义,毕竟比日本鬼子占领时期文明多了,属于朗朗乾坤。”

“你说什么?”她不懂我呜里哇啦说什么。

“你等会。”我做了一个让她安静等待的动作,上楼找贝比去了。

贝比见到维拉抱头痛哭的样子如同生离死别一般。

“你怎么会在这?”我估计她说的话是这意思。

“我,為了,等你,专门到这里,打工,明白吗?”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别让她觉得我不够意思。

“……那我……”她又说了一大堆,我就听不懂了。

最后,她也急了,指着餐牌上面的图片,要买外卖带走的意思。显然她为了报答,想消费,好让我高兴。其实买不买东西对我无所谓,销售多少也跟我没关系,但我为了让她在这里多待会儿,还是高兴地为她服务。

她指的是大虾炒面,我写了单子拿到厨房。

“老周,做漂亮点。”我交代。

“来熟人了?”老周问。

“朋友。”我回答。

“哇塞,彭哥在澳门都有朋友,不得了。”小霍干什么都是一惊一乍的。

中餐馆做饭都有讲究,四十秒钟大虾炒面出来了。我数了数,一共放了五个大虾,小霍在老周放完大虾之后,又扔了一个进来。

我给维拉装了外卖盒,她给了我大虾炒面钱和小费,小费给了我十块澳门币,大虾炒面才三十澳门币,显然有点感谢性质。我推托不要,说咱俩是朋友,哪能要你小费呢。维拉脸色不好了起来,坚持塞给我,我要是再推托就不近人情了。我收下,她满意地站起来走了。

贝比很舍不得我,一个劲地叫唤,我着实安慰了贝比一番。维拉进了那辆半新不旧的本田,划着一道流线开走了。我有点怅然,难道这一切就结束了?放弃回去到这里当苦力可不是只为了把贝比还给她,我是有动机的。可她怎么一下子走了呢?这下把我算是彻底闪着了。不行,我得想办法接近她。

晚上,八妹和葡萄牙后裔未婚夫在自己房间例行公事地做第三次爱,声音大得我们二楼都受不了。七妹也在三楼,她受得了吗?

“你说,这山崩地裂的,老七受得了吗?”老周问我。

“我哪知道,你问老板去。”我看着电视想着心事。

“你等着吧,一会就该找你了。”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