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簿上的烟火（二首）

潘玉渠

和 解

这一日，遍布荆棘——

不可名状的忐忑，像警告

或教诲。在薄暮时分

燕雀还巢，脱离枝丫的叶子

在风中回旋，然后坠落

此刻，视野悬若深渊

呈现出蓝色的轮廓

——人生最美好的三十年

已然过去。接下来的日子

只剩下和解这一件大事：

与头顶渐厚的霜雪和解

与日记里的回护之笔和解

……最终，还要与自己的肉身

作一场认真的和解

练习簿上的烟火

方格纸圈围起文字的怨艾，以及

一些尚未完全发育的光阴

确切地讲，笔墨间漫漶开去的期待

正沿着起首的句子，溶化自己

如致幻剂。

这让我想到一个人被瓦解的信仰

想到一份无的放矢的爱

想到它们之间存在的对仗关系。

直至此刻，還没有任何线索

指向预定的结局

主语仍紧抓着谓语和宾语

带有感情色彩的标点，依旧凝敛着

无法定性的情节——

曲折，浑浊，有着河流般的湍急

而这纸上的话语，终将熄灭

如绚烂的烟火，在午夜燃为灰烬

落到庭院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