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组诗）

康怀宇

关于南方的冥思

南方的省份、州县，以及不出名的

河流中

都有着鲜亮的鱼群和星辰

像十八岁姑娘的眼睛

一口幽深的水井

房屋整座整座地散落在旷野、林中

当我打开房门

数个世纪的马蹄声、足迹

珍珠般的就落入了

我喝水的碗

我想写尽有关南方的一切事物

于是，在一个大雪之夜

我走出房间，用火焰

拼凑成了一本有你名字的大书

南方的深夜

南方的深夜，比如灯盏比如马匹

都在睡觉。

而那位穿白色衣服的女子，刚从

水池洗澡出来，

就与十二只赤豹，屈原的赤豹

走向一片菊园。

我是深夜读书的那只蝙蝠，

悠闲地饮着血。

因为看见了骨头，

我也要走向那片菊园。

南方的海边

南方的海边，一堆木柴

点起火焰

与苍穹的灯盏一样

明亮

听从召唤的那个年轻人

并没有死去

他只是躺在这里

作长久的休息

无需默哀，也无需哭泣

我们的祖先，我们的神灵

雨夜，南方的植物

雨夜，南方的植物

是野兽，能爬行

能在窗台上

打坐，或者禅定

雨夜，南方的植物

闪闪发光

并且每一次闪光

都能引来鸟群

雨夜，南方的植物

打断了我的沉思

与它们每一次接触

我都要握手，洗手

我都要走进雨中

南方的姑娘

星辰高踞在世界中央。

南方的花朵露珠般

轻坠在

敞开的庭院：

这里有走廊、灯盏，

马匹上坐着的姑娘，

正看着

火焰和新郎。

对南方植物的一种简单描述

湿润的植物，叶脉里流动着

南方特有的那一种黄金。

是的，就是黄金。

被岁月鞭打过的黄金。

深夜里，我反复咀嚼过的黄金。

当南风四起，疆土辽远，水域宽阔，

黄金就是名字就是声音就是城墙上的红旗。

黄金！黄金！

湿润的植物，黄金的母亲，我的母亲。

南方的房舍

我迷恋着南方的房舍，它们在我

看来一直被一种光所指引，

以至在星夜或雨夜

它们都能驶进深色的花丛。

这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我用了很久时间

才踏上房舍近处的高坡

观望，像赏一朵花一样。

像赏一朵花一样。房舍在

长久的注视下

终于露出了它们的面容：

不真实的面容。恍惚的面容。

被树影和灯光模糊的面容。

一个哭泣女孩的面容。

我张嘴说话，被雷电击中的面容。

我迷恋着南方的房舍，这万物的庙宇

它们在我看来

一直被一种光所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