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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盏诗三首

时间:2024-05-04

夜 泊

推开车窗,吮吸夜晚清凉的

肉体:她实在太温顺了。

月亮——它性感的脚踵,

正笨拙地拖动着自己。

这个倒挂的女人,松垂着月光的发丝,

“如同琴弦,等待被绷紧,

被更稠密的鸟弹奏”——

眼前是小站稀疏的花园,

我看见我站在另一座雾中的站台上,

仰着头,脚步迟缓而坚决。

栖息了太久,火车像火苗,

突然被一股气流晃动。

山的手掌,猛地扯了一把,

是谁发出了受虐的喊叫——

手指确认了倒错的欢乐,

显然,山被自己的能量迷住了。

一次手术

潜水钟下沉得越来越慢,

继而焊在黑色深渊,

更多的眼睛和稠密的毛发聚拢了过来

一片死寂。而死寂的深处

一阵柳叶刀清脆的

碰撞,许多肉体、声音的肉体想穿壁而入

想进来搂紧我的脖子。

“死亡从下面

把光慢慢开大”,脸的森林四散奔逃,

一阵神秘的窸窣;

空气干燥,

我走出驾驶室,灵魂早已耗去了向阳的一面。

昏暗,难以名状。像小时候

县城电影院后面

那狭窄的过道,成群的光线被反绑,

鸡毛沉重地在水沟里仰躺着,

我会在那里待整个下午,

偷看卷边的科幻杂志,宇宙盛放在冬日模糊

的光斑里

而坐在对面台阶上的女孩,

裙子上布满血管

和神经末梢,好像一滩水渍中树的倒影

……现在她消失了,

异样的洁净

将你裹住,像雏鸟窝在温暖而微臭的腋下

我是未被创造出的男人,

是弥漫的烟,

我是我自己的邮差从体内踱步出来

被机械臂捞起,平静地醒来

像倦怠的磁铁

犹豫着,开始重新绘制自己周身的磁感线。

红色画室——赠肖水

春雨是一只火烈鸟在窗外蹚水,

式微,但有着未亡的清晰。

它悄悄渗入墙壁,探出尖喙和虹膜,

狡黠地逡巡着:一间失明的画室;

有毒的寂静正吮吸电压,日光灯

吐着信子,舔舐黑暗和明亮的界线

——显然,我已很久没来这了,

这日渐陌生的、练手艺的地方。

墙角的旧作,像燃放过的烟花筒,

画笔还绞在没膝的颜料里,发出

淬火的微响。没错,对于色彩,

我智力上的优越感,如同一名侦探

面对骇人的罪行,但我始终

想变幻出一种不存在的笔触,它好比

未燃尽的煤球,闪耀在画布后面,

沉甸甸的热力,能让色彩的蜂群

纷纷卷刃——而世界变得更快,

先我们一步背叛了透视法,

阴影仿佛树身上的雪簌簌抖落,

也被我们在画布上拔掉,留下

触目的卡槽。也许,我们本就该

在画布的反面劳作,用绳索和滑轮,

重新蓬起周身的针丛,凝聚

探险的滋味:不是一种纵越,

而是缓慢的、笨拙的、反刍的,

像暗处的镭……火烈鸟抽身离去,

它的熄灭迅速传染整片天空,雨停了。

“重新学习这些昏迷也许已经太迟?”

我暂且离开我的画室,室内传来

一阵挪动椅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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