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军控秩序进入艰难时期

随着国际格局的演变和发展，目前国际军备控制进入了一个极为困难的时期，防扩散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一些达成多年、行之有效的军控条约已经失效，幸存的条约也在实施上步履维艰。新的军事技术领域竞争激烈，国际社会对如何规范其发展缺乏一致认识。在限制核武器领域，硕果仅存的美俄《新核裁军条约》核查工作在最近两年未能全面落实，双方龃龉频发。

2022年初，中国、俄罗斯、美国、英国、法国五个拥核国家共同发表《关于防止核战争与避免军备竞赛的联合声明》，强调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重申不将核武器瞄准彼此或其他任何国家。五国就核武器问题发表声明，为维护全球稳定、防止核战争风险树立了一些信心。但在乌克兰危机中，俄罗斯威胁使用核武器，美国则在其新版《核态势评估》报告中罗列了使用战术核武器打有限核战争的部署与安排，世界再次被笼罩在核战争阴影下。国际社会还需在防止核战争风险方面做更多努力，才能避免出现新的“古巴导弹危机”。

外空领域的全面军控正在错失“最后的时机”。原本国际社会可能就禁止在外空部署武器达成一致，外空就有望成为没有战争的“净土”，然而这一努力受到美国抵制。2018年美国发布《太空联合作战条令》，把太空认定为“作战疆域”。2019年美军组建太空司令部，成立太空军。2022年9月美国防部发布新版太空政策文件，称太空为“美国家军事力量的优先领域”。美国还在推动制定外空交战规则，这会使外空成为与地面类似的战场，然而外空比地面脆弱得多，一旦受战争摧残，后果会更为惨烈和持久。

2022年9月21日，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格罗西在参加第77届联合国大会高级别会议期间，向媒体表示他已就在扎波罗热核电站周边设立安全保护区一事与俄罗斯、乌克兰两国外长进行了接触。

《禁止化学武器公约》是目前为数不多运行良好的国际军控条约。而1972年达成的《禁止生物武器公约》却命运多舛，当时并没有对核查问题做出部署安排。冷战后，美国一度倡导就该公约的核查议定书进行谈判，但进入新世纪开始转变态度，长期独家抵制核查议定书，并于2001年以“生物领域不可核查”为由单方面退出《禁止生物武器公约》核查议定书谈判。正是由于缺乏核查制度安排，美俄围绕美在乌克兰生物实验室产生的争执难以得到国际组织核实和认定。除了《开放天空条约》，常规领域的军备控制基本得到维持。尽管美国政府2019年退出了《武器贸易条约》，但该条约仍在正常运行，并在世界上获得了更多支持。

高新技术的快速发展也使国际军事竞争出现极为复杂的局面。国际社会虽然对这些新型军事领域的军控对话形成一些新认识，但距离达成共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网络领域，目前看希望通过军控条约来防止对关键基础设施进行攻击的前景仍然非常渺茫。一些专家另辟蹊径，用国际法基本原则来阐释和推荐新的网络规范，完成了《塔林手册》，但这种推荐性的国际规范在获取认同方面存在争议。人工智能并非仅仅限于独立的军事作战领域，其所发展出的新能力会投射到具体的作战领域，因此人工智能所涉军控问题往往需要深入到具体领域进行讨论。目前关注度较高的人工智能军控问题主要是对致命性自主武器的限制，该议题可在《特定常规武器公约》框架下进行讨论。此外还有无人机问题以及核战略稳定性等问题。围绕人工智能的讨论正在逐渐增多，这是国际社会达成共识的必经之路。

防止核扩散机制也遇到严重挑战。美国于2018年退出“伊朗核协议”后，重返该条约的谈判并不顺利，伊朗核问题出路依然不明。朝鲜半岛核问题有对抗再次加剧的风险。另外一个影响深远的事件是美国、英国、澳大利亚达成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协议。根据协议，美英将向澳大利亚转让核潜艇，核潜艇将用作常规军事用途。但核潜艇携带的高浓缩铀已达到核武器级别，属于国际原子能机构严控的物品项目。因此，这一举动不同于通常讨论的军民两用性问题，而是涉及核武器与常规武器两用性问题，核查也更为困难。在此之前，世界各国都对核常两用品的转让持谨慎态度，但AUKUS协议一举打破了国际社会长期保持的克制传统，转让核常两用品给防核扩散机制带来新的挑战。

国际军控领域虽已满目疮痍，好在探讨出路的国际对话仍在进行。在努力达成新的国际规范前，各国自我克制是走出荆棘、度过危机的重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