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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年的红围巾

时间:2024-05-04

段遥亭



本命年的红围巾

段遥亭

新疆的确是一处遥远的地理。

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踏上这块自认为荒凉而遥远的西域大地。时至今日,在内地许多人眼里,它仍然是一个偏远而落后的地域所在。现代社会虽然信息便捷,交通顺畅。但是,他们对于新疆的了解大多数仍然停留在中小学地理教科书上那一点概括性的皮毛常识。他们不知道亚心之都乌鲁木齐是中亚地区最大的首善城市。他们不知道辽阔的新疆是歌舞之乡、瓜果之乡、是牛奶的故乡,这里不仅是盛唐边塞诗歌的发源地,也是亚欧文化、农耕文化、游牧文化和多种宗教文化的交汇之地。

历史上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只有在这里似乎还可以找到它蛛丝马迹的胎记和旧梦残痕。新丝路的商旅贸易更是改写了中国制造铺天盖地走出国门的繁华景象。我的骨子里流淌着古丝路旅人的血液。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新时代,我庆幸自己从古长安出发,能够成为走在现代亚欧商旅之路上的一名散兵游勇而感到欣慰。

春雨润野草,西风送冬雪。

弹指一挥间,我们一家人在乌鲁木齐这座边城已经生活了13个年头。空间距离的遥远阻隔了我们与故乡亲友们的联系,命运之手把你改变成了故乡的异乡人。年近半百,思乡心切,最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了一趟渭北高原去探亲访友。我感动于根深蒂固的亲情、友情,能够在我们多年重逢的某个瞬间冰雪消融复苏升温。多年不见,我感谢他们还没有忘记我这个流浪归来的老同学和老朋友!我们痛饮着昆仑烧酒、西凤美酒与河套老窖,或者匆忙一见,嬉笑欢颜。我在白水县城连来带去待了不到两天时间,有许多亲友同学没有来得及见面。颇有遗憾。只能等待下一次还乡时迟到的拜访了。

那天晚上,我乘坐一位同学的顺路车回到白水县城时已是11月28日凌晨。

第二天中午,我去南街奚张锋同学“画里画外”的书画装裱店里与尧禾中学几位老同学见面一叙。他们得知我坚持业余创作出版了一本《野马天山》的散文集时,电话、短信上纷纷要我的书看。我带了十多本拙作和牛角梳赠送给昔日的学友。其中就有高中文科班的小女生冯英同学。她打电话给好友吕赵侠时,这位正在上班“油菜姑娘”忙里偷闲请假打车从西北乡的方山森林公园赶到县城,与我们匆忙一叙。

我们高中毕业前夕,关系要好一点同学们相互在塑料皮封面的笔记本写下临别赠言。一位堪称校园才子的男同学给我写下法国思想家卢梭的名言:“我不能说我是卓越的,至少我与众不同。上帝是用模型来造人的,他在塑造了我之后,就把那个模型捣碎了。”这段掷地有声的警句至今言犹在耳,催人奋进。

我给班里小女生冯英同学的留言本上好像写过这样一句话:“你就像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妹,单纯得让人操心你怎么去适应外面世界的风雨变幻……”因为之前,几个同学在一起聊天时说过她们家四姐妹没有男孩,我们家四兄弟没有姐妹时,我就跟她开玩笑说:“你要是我们家的小妹妹那该多好呀!”

我记得1989年高三文科班元旦晚会结束时,几个男生结伴去送她和另外几个女生回家(她们几个人是离家很近的通膳生)的情景。带着眼镜的冯英同学聪慧可爱,学习成绩良好。一直坐在教室的最前排,走路的步子认真而匆忙。似乎总是一副急着要去上自习课的样子。这是学生时代她留给我最深的印象了。

高中毕业后,我和另一位男同学骑摩托车路过尧禾镇时,曾经去她们家见过她一面;再后来,我在白水县城开书店时,她偶尔来过我的“世纪风书社”。上次回家见面时,她说我去乡镇学校送书时曾经去过她们尧禾小学一次;再后来,我们一家人远走他乡来到乌鲁木齐闯荡生活了。

十多年里,彼此之间没有一点音信。

近两年来,可能我们陆续进入人到中年的序列了。儿女长大日渐远离,同学们之间的联系逐渐多了起来。由于通讯方式便捷,手机功能多元化的作用,不同班级的同学们建立了几个群聊模式。我偶尔被他们拉进去说上几句话之后就会自动退出来。因为降级、补习、转学以及文理分科的缘故,我与群里有些人不太熟悉,这样可以避免有时候无话可说的尴尬。但是,对于每一位与我有情有缘的学友,我都一腔热情,以礼相待。有时候,简单的友情甚至会超越复杂纠葛的亲情所在。

此次还乡,途经长安、白水、铜川三地。探亲访友之余,游历了金锁关、玉华宫,以及长安韦曲的杨虎城将军烈士陵园、诗圣杜甫纪念馆等文韬武略的特殊景点。

来去一个多星期时间,先后拜访了20多个不同年代的亲友、师友和学友。见面以及临别之际,有人迎来送往、有人接风洗尘,有人赠我书刊和书画作品,有人送我瓷器、果品等土特产,我打心眼里感激不尽。友情是我们抵御人生孤独与寒冷的一道护身符呀。

之前一次高中同学群聊时,“油菜姑娘”吕赵侠一语点破陈年旧事:“怎么不知道你是谁呀——冯英他哥”。小女生冯英见面时天真如故,口口声声称我为哥哥。我心里既是感动,又生惭愧。我这个离家多年的所谓兄长(另外还有两位称兄道弟的兄弟)对于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帮助。前些年里自身难保,无暇顾及远在千里之外的你们。难得你们对我这个性情中人的老大哥一如从前那样不离不弃。对于冯英小妹,唯一一次照顾到你的就是那年元旦晚会结束时,与班里几位男同学一起送你回家。实在对不起当年信口开河称呼了一声冯英小妹的校园笑谈呀。此次回家,与班里几位同学在一起聊天叙旧不过一节课左右的时间,我无法相信命运之手竟然给了你那么多的人生磨难。但是,你还是那样率真地笑对生活,没有生出多余的埋怨。如此甚好。

我与这个偏心眼的命运之神打了好多年的交道。早已摸清了它的怪脾气,当你一路走来历尽坎坷之后,它自然会给你一个绝处逢生的联排惊喜。

临别白水之前,冯英小妹打电话问及明年是不是我的本命年。我迟疑了一下说:应该是吧。她说给我准备了一条红色的羊绒围巾要送到酒店来。因为行程匆忙急于赶车,来不及等候感到惋惜。回到乌鲁木齐以后,我在短信上嬉笑着问了她一句:“你准备送我围巾好看吗?”

她说:“我觉得还可以!”她还说许多作家文化人都喜欢脖子上系个围巾;而且新疆最近下了大雪一定很冷;再说了,明年又是你的本命年。难得这个小妹妹如此真心诚意。这些年来,我一直离群索居孤苦至极,很高兴有这样一个不是妹妹胜似妹妹的好女子。在这个人心浮躁人情淡漠的俗世间,像这般认真纯朴的女子实属罕见。

我开心一笑说:“那就给我吧。”她问我要了详细地址后以快递方式寄了过来。

前天早晨,快递邮件送到我手中时,我拆开外面的塑料袋之后,拿出那条红色的羊绒围巾绕在脖子上试了一下。还真是生出一种雪中送暖的温暖来。这是我人到中年时收到的一件珍贵的纪念品。我想,在这以后的日子里,我是不是应该为兄长这个荣誉称呼而尽到一点责任来才对。我这个散兵游勇虽然算不上什么文化人,起码坚守着一颗勤奋向上的美善之心。所谓情理之中,礼遇之说,其实就是一个人思想情绪的波动。感情到了,自然而然就有礼仪之举;心灵受阻,你望穿秋水也等不来一句问候。情礼所在,有时候与血缘性别毫无关系。诚心诚意的礼节到了,实在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

再说了,我表妹与她大妹又是情同姐妹的好朋友。她的姨父、小姨也是我当年在白水法院做书记员时的老熟人。彼此之间沾亲带故的关系不少,以后东归长安,大家彼此走动起来何其热闹。

祝愿这位冯英小妹日后的生活吉祥如意!作为一名远在新疆的愚兄,送你一句“亚克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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