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帖（组诗）

马道子

秋叶落

叶子离开树，并不安静

躺着的泥土里，传出斑驳的虫鸣

以及感觉不到的行走，疼痛、忧伤

这些连续性的生活，仿佛在边缘

在消失中，我没听见说抱歉

一场场雨，来得突然而沉重

面对汹涌而至的波涛，谁能施救

我们只能原谅自己，那么无能为力

什么都做不了，在时间里坠落

比一片树叶重，比一树叶片轻

簌簌落下的叶子，像錾子

镌刻萧瑟的碑文，千年不朽

我在江山的阡陌里，听着述说

时代的赐予，唤醒绝代风景

风一个劲地吹向志书，我们始终记住自己

站立的方向

深秋里

一枚枚银杏叶铺满道路

仿佛精致挂件，发出金色的光辉

一枚不小心飞进我的书里，像一个隔断

将走过的时间打围，为未来留一片白

这条路，融入景区

我天天经过，感觉到了时间刻度的变化

银杏叶没有笑容，我们踩踏

已到了中年

我们走过，枯叶和衰草覆盖脚印

大地变得清冷，鼎沸的人声消解

我知道如此的清静，是季节的交替

只要北风刮过，他们和我们就成了它们

一辈子不是梦，一辈子好短

它们或者他们，包括我们

都在重复，没有南辕北辙

只有相互送别，在眼睛里越陷越深

晨间记

密不透风的水泥楼群，手机、电视

冰箱、彩灯、语音的辐射

街上人满为患，行道树屈指可数

在稀疏鸟声的清晨，我凌乱

不安之心，被明月大桥下的河水镇定

安宁而丰盈

风中的清澈，映照大地的忧伤

我倾听尘世茫然的绝唱

与水对视渠江的苍凉

只是短暂的战栗，被风和水修复

孤寂一次次楔入命运

又拖出来

需要光色的俗世，拒绝不了暗伤

我看见一只鹤

射向了浩荡天空

浮云在画布上逆行，我看见

满头银丝中的那根黑发

发现生活的奇迹

江边帖

面对林立高楼，去江边是松绑

景致和面容，以及所能及的

都会被流水涂改，如同一张铺开的宣纸

千秋乃至大道，在不经意的偶然间

我于丁点大的地方，看太阳和月亮

被数十万人挤满，那么卑微

罅隙像锋刃，人间的伤痛自愈

那是柔软的心肠，与周边和解

水的声音，锈蚀了尘埃、道路

报废了衣物和骨头，报废了岁月

我拿起了河流，妥协中有一些下落不明

灵魂开阔，小径不孤绝

就当换一次肩，在我们熟悉的水土

内心的一些悬而未决，被洗净晾晒

与时光打量，安抚荣枯、昼夜

约好下次的相见，兑现欠下的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