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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平地貌造就荷兰扁平社会

时间:2024-04-23

王露露

一马平川的土地开满郁金香,已成为荷兰的标签性景色。

在上篇文章中,我谈到了荷兰的“麦田文化”。啥叫“麦田文化”?荷兰有个成语:“凡是高于其他麦穗的就得被割掉。”这种心态就是“麦田文化”。其实换个角度看,不容个别麦穗鹤立鸡群,不一定就跟羡慕嫉妒恨沾边,也许正是社会良心之体现。稍做左顾右盼,就能在欧洲发现同样重视社会良心的国度,如瑞典、挪威、丹麦。难道是巧合?它们跟荷兰如出一辙,均为小国寡民。

不得已而为之

说实话,小国不是喜欢割齐麦穗,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在一小块麦田里,如果一棵麦子高得出奇,势必要挡住周围的麦子,使之不能享受充足的阳光和雨水。同理,假如一座小花园中长出一棵参天橡树,园里的郁金香、绣球和玫瑰们就得生活在它的阴影里。

大花园才容得下参天大树,大国才能容纳大号成功人士。在那里,万物有充足的生长空间,每人都有足够的发展余地。小国要想用有限的空间和资源来养活全体国民,就得强调社会良心,使所有人平分秋色。在这个语境下,割齐麦穗,枪打出头鸟,有啥不妥?雄心勃勃想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不妨到大国去甩开膀子撸起袖子加油干。身在小国,又想使人人都分到一杯羹,又想让能者一人喝掉半锅汤,鱼与熊掌岂能得兼?

在不少中國人眼里,荷兰人和英法德等其他欧洲人没啥区别。但从近处看, 则是另一番景象。荷兰人和其他欧洲人的最大区别大概就是更务实。具体表现为,他们只信自己看见的,而看不见的均归之为无稽之谈。正如我上篇文章讲到的那个荷兰成语:“普通就好,别得瑟。”所有他们看不到的都被列入“得瑟”行列,别信,别想,更别做。

在荷兰,“神秘”和“不靠谱”是同义词。这不足为奇,跟荷兰的地貌有关。

荷兰最高的山其实也就是个丘陵,海拔仅322米。剩下的就平如飞机场。天晴的时候,恨不得能从国家南端的马斯特里赫特市一眼望到北端的格罗宁根城。一马平川上一览无余,谁也不会担心漏看了中间的哪个景物。还真应了荷兰的一句俗语:“只有看到的才是有的。”

欧洲其他国家就别样风景了。它们有山脉、有丘陵、有高原等等。如果谁声称在哪座山后长有啥奇花异草,还时常有珍禽异兽出没,别人即便不信,也只是将信将疑,因为他们一眼望不到国家的尽头,就不能妄判此言不实。

了解到荷兰地貌,就搞懂了荷兰人的务实精神。他们只需脚踏实地站在地上,不用爬梯子或瞭望塔,就东西南北中尽收眼底,所以他们只信看得到的,剩下的统称瞎掰。在他们看来,瞧得见的就已经各式各样,够个色的了,不用再想或说看不到的漫无边际的没用东西。还真别说,而正是不胡思乱想,实实在在,埋头苦干,使得荷兰这个从水里捞出来、而且至今还半截身子浸在水里的小国寡民成功跻身于世界经济强国之列。

脚跟何尝不决定脑袋

自17世纪起,法德葡等国的一些贵族为了躲避宗教迫害而移居至荷兰。虽然不差钱的他们在这儿能维持着雍容华贵的生活方式,但日子过得并不十分顺心。譬如,他们不满在此地雇佣的下人以及其他服务人员,觉得他们有欠恭敬,过于随便。主人说话时,下人居然敢开口掺和。 他们搞不懂:荷兰人为何不尊卑有别、等级分明?

但在荷兰,这叫参政议政,或称民主。荷兰是世界上第一个实行现代意义上的民主政体的国家。人类学家将它归功于荷兰的水患,各地居民必须共同协商、达成妥协,才能以举国之力避免家园被海水侵蚀、被洪水淹没。

我不是人类学家,有自己的解释。

等级观念勾画的是立体的社会结构,平等意识树立的则是扁平的社会框架。荷兰的地貌恰巧就是扁平的。生长在这里的人看不到高山或深渊,不容易产生高山仰止和沟壑难越的概念,想象不出自己会生活在有巨大垂直差别和明显高低贵贱之分的社会里。相反,法国和德国这些国家的人,耳濡目染高低有别的地貌,在心理上更能接受明确分出高低贵贱的社会生态。

地质皱褶形成山脉峡谷,也能诱发地震,较大的社会阶层差别会带来更强劲的社会变革。等级就像涌动的暗流、沉睡的火山,在一定条件下就会涨潮、苏醒,引爆社会冲突甚至革命。这不,法国和德国所见证的社会动荡就比荷兰多得多。

在我看来,一个国家的社会结构就是它的地理结构的体现。鄙人以为,我们有时高估了自己的选择余地,低估了地理因素对我们所做的抉择的影响。我们的许多决定不来自脑中思维,而来自脚下地形。“屁股决定脑袋”,脚跟何尝不决定脑袋?

(作者为荷籍华裔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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