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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诗中的隐居思想

时间:2024-05-04

曾钛

内容摘要:杜甫曾在唐肃宗乾元二年避乱甘肃秦州、同谷,其间流露出的隐居思想,较以前的淡淡之思大为不同,表现出相比强烈明显生存意识。本文拟论述诗人此时的隐居思想,兼谈其陇右之行。

关键词:杜甫诗歌 隐居思想 陇右纪行 前后对比

杜甫(712-770)是八世纪唐代伟大诗人,他的诗歌创作客观地反映了时代面貌,被称之为“诗史”;他的入世思想积极地关心着广大民众,后人尊其为“诗圣”。

杜甫身处动乱的年代,加上个人的坎坷经历,使其诗作有一种命途多舛与怀才不遇的感伤:无论记述生民疾苦、思乡怀友情念;还是描写自己穷愁、反观古今潦倒,大都深邃忧思,雄阔悲悯。特别是中年以后的诗,更蕴含着一种积真聚厚的感情。而这其中所反映出的隐居情思,缓慢深沉,低回起伏,于忧国忧民之外,加有个人的得失不遇。本文拟以杜甫陇右诗作管窥其一二。

天宝十五载(公元756年)前,杜甫过着较为安稳的生活。十五载五月,安史叛军逼近陕西潼关,打破了这种安稳的生活,诗人被逼逃难,颠沛流离,历尽艰险,九死一生。八月,杜甫听说肃宗在灵武即位,便只身北上投奔,至德二载(公元757年)任左拾遗,后改任任华州司功参军。

乾元二年(公元758年),杜甫在立秋次日作《立秋后题》,其中“罢官亦由人,何事拘形役?”化用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句,含蓄表达辞官归隐的愿望。是年七月,杜甫因对肃宗信心不足,再加生计艰难,遂辞去官职,远奔秦州投依族侄,打算过隐居的生活。由此,诗人再一次带领家眷,踏上漫漫的陇右山路,寻求归隐梦园。

秦州,即今甘肃天水,位于六盘山支脉陇山的西侧,唐时属陇右道,距今陕西华州一千多里。这里物产丰富,人事杂稠,自古为西北重镇,东西要冲。杜甫的理想是,在秦州附近的山野,找个幽静的地方安居度日。“更议居远村,避喧甘猛虎。足明箕颖客,荣贵如粪土。”(《贻阮隐居》)既赞美隐士阮肪安贫的美德和清高的诗才,更是叹慨诗人看淡荣華富贵虚名的认识,追求隐逸恬淡生活的情怀。

当时,杜甫的族侄杜佐住在秦州城东南六十里的东柯谷,听说族叔来到,亲来城中拜访,并邀杜甫前往东柯谷暂住。杜甫虽也心有所动,却未能找到合适的田宅而作罢。随后,他又去附近的西枝村勘察可供建宅的地基,也未能如愿,只好客居城中一所简陋的房屋。这前后奔波中,杜甫目睹广大人民无论贵贱高低,都身处险地的艰难处境,留下八十余首纪实诗篇。这些诗作大致分两类:记事怀人和逸情遣兴。

在秦州,杜甫以组诗形式,留下大量情感难表现、思绪颇复杂的佳作,较为集中地表现了诗人当时的隐居心境。以《秦州杂诗二十首》为例说明:“满目悲生事,因人作远游。迟回度陇怯,浩荡及关愁。水落鱼龙夜,山空鸟鼠秋。西征问烽火,心折此淹留。”(其一)写诗人因战火生悲,无奈远游,打算旅居秦州的客观原因及其愁苦心思。“传道东柯谷,深藏数十家。对门藤盖瓦,映竹水穿沙。瘦地翻宜粟,阳坡可种瓜。船人近相报,但恐失桃花。”(其十三)诗人想象东柯谷幽静安详,食宿无忧,并将此地比作陶渊明所记的桃源胜地,希望留居此处。“万古仇池穴,潜通小有天……何时一茅屋,送老白云边?”(其十四)祈愿一茅屋养老得终;“阮籍行多兴,庞公隐不还。”(其十五)借古代隐者说自己惆怅;“野人矜绝险,水竹会平分。采药吾将老,儿童不遣闻。”(其十六)意在将老隐居,安度余年。以上可见杜甫寓居秦州的隐居思想。

再以这时期的《遣兴》诗为例。杜甫在秦州创作旺盛,共存97首诗,其中以《遣兴》为题的有十八首之多,如果加上《遣怀》一首,共计十九首,占秦州全诗近五分之一。《遣兴二首》:“君看渥洼种,态与驽骀异。不杂蹄啮间,逍遥有能事。”“渥洼”是传说产神马之处,也指代神马;驽、骀都是劣马,比喻低下的才能;“蹄啮”本指马用蹄踢或用嘴咬,亦引申劣马,以此代指世俗之人。再借逍遥喻指隐逸。杜甫以此二者相比,传达自己的清高之性。而“昔者庞德公”“襄阳耆旧间”“陶潜避俗翁”“贺公雅吴语”“吾怜孟浩然”(《遣兴五首》)句,以近乎铺排之笔,列举“庞德公”“襄阳”“陶潜”“贺公”“孟浩然”等隐逸之士,极力宣扬隐者生活,也正是这种隐居思想的完全流露。

应该说,杜甫在诗中流露的这种隐居思想,正是诗人在安史之乱中屡受生死胁迫,并深为亲友的存亡所困现实的必然产物,具有人性的普遍意义。或者说,杜甫的隐居思想并非庸俗消极思想。联系其先前遭遇,可知诗人其实特想以积极的入世态度来拯救黎民百姓,匡扶危难时局,但在当时混乱残酷的形势下,他无法施展才华报复,又不愿同流合污,只有保全生命,隐居观望。

古代文人大多都有功成身退的隐居思想,杜甫也不例外。但杜甫在秦州时的隐居思想,与这之前大不相同。先以隐士茅屋为例。安史之乱以前,杜甫也写隐逸之士,“故人昔隐东蒙峰,已佩含景苍精龙。……铁锁高垂不可攀,致身福地何萧爽。”(《玄都歌坛寄元逸人》)为杜甫给好友隐道士元丹丘所作,全诗从元逸人的住居着笔,先借传说中仙界典籍意象,描述隐者所居玄都坛的景色,赞扬其修行,再述其服仙家之食,居仙人之居,处于逍遥自得福地,称颂其超尘脱俗的道行。再读天宝六载(公元747年)的早期七言古诗:“巢父掉头不肯住,东将入海随烟雾。……自是君身有仙骨,世人那得知其故。惜君只欲苦死留,富贵何如草头露。”(《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友人孔巢父淡薄功名利禄,意在离开长安,求仙问道,坚决归隐。诗人以缥缈恍惚的语言,浓郁的浪漫主义,赞扬友人高风亮节,表达作者依依不舍之情。这两首诗虽然都写山野之景,但都充溢着“凌云之气”,仙味十足。再结合杜甫后来所作《忆昔行》《昔游》等诗,追忆早年寻仙访道,欲学长生之术,可见他年轻之时,受时代风习影响,对仙丹灵芝及长生仙界颇感兴趣,这与后来的因生活所迫,退而归隐的思想,迥然不同。

同是写茅屋,秦州时所做:“塞上得阮生,迥继先父祖。贫知静者性,白益毛发古。车马入邻家,蓬蒿翳环堵。”(《贻阮隐居》)“昔者庞德公,未曾入州府。襄阳罄旧间,处士节独苦”“观其著诗集,颇亦恨枯槁”“吾怜孟浩然,短褐即长夜”。(《遣兴五首》)等诗中却看不到一点仙气,满篇只有隐者生活的困苦难堪。且在这种困苦的隐居生活中,要达到的目的,也仅仅是谋求在乱世动荡中保全身家性命,渴望在平凡人世间过上正常生活而已,这绝对与道化神仙的思想是截然相反的。

综上,杜甫在秦州与以前所表现的隐居思想的不同,也体现了他生存意识的加强,这种思想,对秦州以后的生活和诗歌创作都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诗人后来迁移短居同谷,以及后来营建成都草堂,便是这种以生存为主想法的体现。

时光不止,岁月不留。隆冬已迫近,生活愈煎熬。这年十月,幸在秦州南面的同谷县,有位“佳主人”来信相邀,杜甫遂满怀希望地放弃秦州,携家踏上南行之路。同谷,即今甘肃成县,而邀请杜甫的正是同谷县令。从秦州到同谷,二百多里的艰难路程,山重水复,迂回曲折。诗人沿途写成的一组十二首纪行诗,客观真实地记录了每一步的艰辛痛苦,并每每由自己的不幸,联想到战乱年代流离失所的百姓和生死难料的士兵,忧思不断地悲吟着“穷年忧黎元”的哀歌,终于到达同谷。

现实,往往比人想象的更加残酷。尽管杜甫的生活一直不富裕,从“长安苦寒谁独悲,杜陵野老骨欲折。”(《投简咸华两县诸子》)约略可以概括他十载长安的困顿生活。但与安史之乱前相比,更困顿的阶段,则是由华州弃官寓居秦州,再流落同谷的时候。

等杜甫到同谷之后,那位“佳主人”仅待之一饭,就因诗人的落泊,再也避之不见,把杜甫推到更加不堪的流浪境地。诗人无奈地啼饥号寒:“有客有客字子美,白头乱发垂过耳,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中原无书归不得,手脚冻皴皮肉死。呼呼一歌兮歌亦哀,悲风为我从天来。”(《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白头乱发的可怜诗人,在白雪茫茫的山野搜捡黄独(一种可食的土芋),却往往空手而归。这种流亡式的生存脅迫,让诗人对生命意识的加强,对人间的眷恋,自然与一般隐逸闲适的思想完全不同。

理想的乐土,一次次在现实中消失。尽管“平生懒拙意,偶值栖遁迹。去住与愿违,仰惭林间翮。”(《发同谷县》)十一月初,杜甫迫于生计,只得离开伤心处,“冬季携童稚,辛苦赴蜀门。”(《木皮岭》)继续向成都漂泊。又一路山水行程,险象环生,古老的秦岭,巴蜀栈道上,留下了诗人的声声叹息、曲曲悲歌。或许,这是他一生当中过的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他把所历艰险也吟成一组纪行诗,同样为十二首。

带着无限的遗憾,杜甫离开了悲苦漂泊的秦州大地,寂寞无助的同谷山林,也结束了诗人的陇右大地隐居的行程。

参考文献

1.冯至《杜甫评传》百花文艺出版社

2.傅庚生《杜诗散译》陕西人民出版社

3.萧涤非《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

(作者单位:甘肃省白银市白银区水川学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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