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扩散核武器条约》50年回顾：得失、挑战与出路

郭晓兵

今年是《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生效50周年，本文就该条约的成败得失及未来前景简要地谈一点看法。

得与失。《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并不完美，它人为地把世界各国分成核武器国家和无核武器国家。但它并不因其不完美而不重要，恰恰相反，它是核武器国家与无核武器国家达成的大交易：一方承诺放弃发展核武器，另一方承诺为核裁军与和平利用核能而努力。双方都承认，防止核扩散并非终极目标，而是为最终彻底销毁核武器创造条件，是通往无核武器世界的必要过渡。基于此，我们说该条约是国际核不扩散机制的基石、国际安全框架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过去50年里，该条约取得了三大成绩。一是核武器国家数量比上世纪60年代预计的要少很多。当时认为拥有核武器的国家会发展到20多个，现在只有9个。二是国际核不扩散机制在解决问题中逐步完善。上世纪70年代，印度利用加拿大的重水堆燃料搞核爆炸，核供应国集团随之成立，加强核出口管制;90年代，伊拉克秘密核计划被发现，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保障监督附加议定书应运而生;进入21世纪之后，国际核黑市曝光和恐怖主义威胁增加又促使国际社会强化核安全合作。三是无核武器区到处开花，现已覆盖全球40%的人口。

但《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历史也非一路凯歌，对于很多扩散问题，它束手无策。一是对于退约的国家缺少办法;二是双重标准引发的争议越来越大;三是对于游离于条约之外的事实核武器国家只能听之任之。

矛盾與挑战。一是核武器国家之间的矛盾激化。大国关于全球战略稳定的共识正在瓦解。美国提出，全球战略稳定已经过时，核军控不仅是安全问题，还是意识形态问题，鼓噪着要搞国际联盟，压制俄罗斯和中国，甚至不惜发动军备竞赛。为追求绝对优势，美国屡屡废约退群，正在摧毁冷战以来形成的核军控体系。二是无核武器国家与核武器国家之间的矛盾也在激化。无核武器世界运动雷声大雨点小，失望之余无核武器国家转而走激进路线，推出《禁止核武器条约》，要求将核武器非法化。无核武器国家的这一做法，给条约未来蒙上阴影。三是地区核热点到达新的临界点。中东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区迁延多年，毫无进展。有些国家认为，拖下去，没关系。但必须看到，中东进一步核扩散的风险急剧增加。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说，发达国家都有核武器，土耳其也有权拥核。伊朗核协议被突破，伊朗启动退出协议的第三步。

前景与出路。展望未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大约有三种前景。一是猝死，《禁止核武器条约》的122个成员国集体退约。二是成员国继续各说各话，自行其是，条约渐被侵蚀。三是各方求同存异，使条约恢复活力。要让第三种前景变为现实，国际社会需要进行务实合作。

一是核武器国家要就全球战略稳定达成新共识。全球战略稳定并非最佳安全状态。对一国而言，绝对安全最好。对人类社会而言，彻底销毁核武器最好。但在两者均难实现的情况下，维护全球战略稳定是最好的现实选择。当然，今天的全球战略稳定远比冷战时期复杂，首先是行为体增多，其次是战略武器类型增多，再次是跨域作战、跨域威慑兴起。千头万绪，最关键的抓手还是不首先使用核武器。

二是核武器国家要做点实事让无核武器国家安心。最重要的是消极安全保证，即保证不对无核武器国家使用或威胁使用核武器。之前联合国安理会曾通过相关决议，五个核武器国家也作过保证，但无核武器国家并不满意。为什么？首先是有保留，不彻底，五核国中只有中国无条件承诺不对无核武器国家、无核区使用或威胁使用核武器。其次是法律效力不足。核武器国家应以条约形式作出消极安全保证，让无核武器国家稍觉安心。

三是处理地区核热点问题时要长点记性。1994年，美国克林顿政府与朝鲜签署框架协议，本可以阻止朝鲜跨越核门槛。可美国政党轮替之后，偏要撕了框架协议，结果四年后朝鲜就进行了核武器试验。近来，美国在伊朗核问题上又重蹈覆辙，可能再次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