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真相

吕刚

猫

一只猫

穿过草径

穿过皮毛

白色的闪电

穿过命运

黑色的铁

大海的真相

深不可测的黑

坦荡无边的蓝

看起来阔大而有力的

其实除过几朵飞扬的浪花白

它的每一滴水

都是卑微

而无助的

灰

之后

日近午时

去一个朋友家

用餐

之后

我们拉拉闲话

像一对老夫妻

之后

我们隔桌相望

像一对旧情人

印想

一刀一刀

硬生生地把石头分开

阴阳两隔

这一半

用一个人的名字终生呼唤

另外一半

南浔古镇

这是最后的江南

据说 虽是据说

他却当了真

闷热的八月的午后

不忍心

空调屋里待着

雕花的闺房绣榻

也不辗转留恋

坐到留荫庐后花园里

品茶 看花

一支烟工夫

蚊子都饱了

他饿了

顺着运河走

这头上

那头下的

頔唐拱桥

拐个弯

元泰酒家是也

没见沈先生

隔帘看

年轻老板娘的笑

一桶米饭

一盘东坡红烧肉

小菜数种

酒呢 就徐迟徐诗人那种

临河木窗下坐了

想几十年前

桃花春水里

南浔小镇

空气里的笑语

他呷了第一杯第一口

没错

就这个味道

啊，老虎

我随她走着

鲜亮的衣衫

窈窕的身材

优雅的步态

我不作声

我想尽量被她引领

拐弯处

她猛然转身

我瞥见一双美眸里的幽怨与惊恐

垂下头

我继续走路

我想告诉那姑娘

是啊 这里有一只老虎

但伤不了你

它关在我

多么结实的

身体里

简历

爸是工人

他举不起锤子

妈是农民

他挥不动镰刀

他这个工农子弟啊

手无缚鸡之力

他喝咖啡

翻一本旧诗集

桃园街景写意

仿佛若有光

仿佛桃花源老地方

复行数十步

乃民權路路口

一株无花树

结一张蛛网

泛丝丝古意的亮

对面匾牌

繁笔之“雲想衣”

皆陶诗人李诗人熟悉的古文字

街上往来男女

衣着悉如外人

或骑车或走路

并怡然自乐

见余 不问所从来

不论魏晋

亦不言不为外人道也

停数日

辞去

仿佛若有失

仿佛黄粱梦一场

泥雕

一块黑色的胶泥

一块米黄色胶泥

瘫在木盒子里

布满灰尘

一天下午

有风

我把它捏成一个

黑人姑娘

船形礼帽和长蛇的舞裙

在白色墙壁上

闪动

吃顿饭工夫

姑娘便耐不住性子

不知跟谁走了

只剩下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