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北上

龙郁

翻越与翻阅

当动车翻越剑门关时

我在翻阅《唐诗》

不一会儿，我们就出川入陕了

眼前已是一马平川

唉！《蜀道难》

可我并不觉得这条蜀道多难

李白也太大惊小怪了

竟“噫吁嚱”地感叹

殊不知，这列从线装书中开出的火车

已穿越了1000多年……

川陕路

当川陕路不堪重负时，便跃升起来

成了：成绵高速

而老路——路的前身仍在原地艰难地

蜿蜒着，守护历史的路基——

出驷马桥辞司马相如，翻杨子山谒杨雄

过新都访杨升庵，直到绵阳

江油，有李太白的书屋……

全是大儒啊！川陕路

让你且行且思，一路放慢脚步

只要你用心去走，保证

行一次川陕路，胜读十年书

翻过秦岭，就出川了

北向望长安，说不准你也会金榜题名

为这条老路增加一点厚度……

陕北行

像一个上京赶考的秀才

骑一匹高铁的快马，出川，翻秦岭

奔长安而去……但古都

不是我此行的目的;换一头毛驴

去延安。但我也追赶不上

当年抗战的知识分子

我这是在倒行！一步步走回半个世纪前

的圣地——黄土高坡，宝塔山

窑洞，大刀进行曲……

一切，还是当年的模样吗

时光已经远去……

不甘心的我，拦路握住一位陕北汉子的

手。只想感触血脉的传承

桃花汛

上游的冰凌开始融化时

黄河水涨，淹没了河心的小岛

现在只剩下一抹小丘

像一头牛在泡澡

不对，它更像是一只潜水的河马

转瞬就不见了……

而两岸坡上的桃树次第开花

盛大的桃花汛在咆哮

轰鸣声，被大河带到下游

成了花儿和小调

歌词中，挟裹着泥沙和冰碴

自然还有那座小岛——

当它露出水面时，已不是先前的样儿

陕北婆姨变成了山西大嫂

月亮在群山中奔跑

夜过秦岭，为月亮追赶

列车钻进悠长的隧洞

然而，月亮早在出口处等着

逼得火车不停地钻进钻出

结果不用赘言……

这轮故乡的老月亮啊

我一直以为它很慢

平日里，只在老家的上空闲逛

而今竟追着我离家出走

即便在都市，仍能从攒动的人头中

一眼认出我来，跟我进站

任凭时代怎样提速

也休想，甩掉月亮的追赶

它在群山中飞奔，穿梭

竟没有撞上一角峰峦

有它照着，就连火车都不敢出轨

我自然更不敢给月亮丢脸

夜宿剑门关

与古人枕着刀睡觉不同

今夜，我躺在剑刃上做梦

旅店的床是窄了些

但有惊无险，一翻身最多掉到地上

离窗三尺，才是深渊

就不要闭门推开窗前月了

能爬上来，已够不易

剑阁月，还真带几分刀剑的寒气

只因见过太多杀戮和征战

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指的就是眼前这座雄关

但已无须镇守了

它只是历史长剑上的一个亮点

沿陡峭的山路攀缘而上

像不像：铤而走险

那位扮成蜀军照相的小伙子

明显是来自关东的大汉……

剑门关，早已名声远播了

而厮杀声，渐渐远去

你看到的，只是一派歌舞升平

我庆幸它成了旅游景观

此刻，我紧裹在潮乎乎的被子中

梦见自己成了鞘中的宝剑

驷马桥，绕不开的话题

虽然早就没有桥了，或者说

桥与路已合为了一体

但这儿仍然叫——驷马桥。是上京者

绕不开的话题，绕不开

司马相如，绕不开——

那句：大丈夫，不驾高車驷马

不过此桥的鸣誓……

我曾在这儿的一家工厂

工作过，在砂轮上打磨思想和文字

并由此出走，为缪斯女神

鞍前马后效力。所以才深知道

驷马桥的过往和今昔

有桥无桥，这儿都叫——驷马桥

而沙河就像一条玉带，系在

成都的腰际。只要你出北门就绕不开

关于一座桥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