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物招领

黎阳

据说昨天的雨冲掉了你的承诺

这些留在地面的标志

没法记住你的呼吸

或者你的承诺就是一个病句

一场雨说来就来了

去得也很快

没有为你的话做一点辩白

底下的河里，都是你的回声

流淌得汹涌澎湃

流进了大海

一个拔了牙的男人不再完整

从阵疼到摇晃，这座生命的桥头堡

已经不再坚固 有些偶然的念头不断推翻

尖锐咀嚼的初衷

成熟的代价除了白发

还有无法尖锐下去的牙齿

哪怕一颗毫不重要的智齿

也会背叛

一个拔了牙的男人

拔掉了伤痛，也拔掉了完整的记忆

抱残守缺，或许是所有幸福的根本

一个拔了牙的男人

不愿意开口，只是默默地聆听

那些关于幸福的说辞

在记忆深处的灵魂碎片

这些碎片有些是惭愧 有些是惋惜

而且會经常被悄悄地有意抹去

我们活在记忆的树下

很多时候听风是风

说雨也是雨

只是这些风雨很多的时候

都不曾为自己留下警醒的语句

有这样一口钟挂着

只是不言不语

只有雨后的彩虹里

才有记忆的光

也有记忆的伤

把一匹马从身体里赶出来

这匹马脱离草原太久了

身体里的温暖已经无法

让她展开四蹄

在云层上奔跑

她昂起的头，总是顶着我的胃口

让我无法轻松地吃一棵草饭

喝一杯安静的苦水

她暴躁的呼吸吹疼了我的软弱

我总是喘着，惶恐着聆听她

澎湃的心音 我知道这是一种暗语

我无法降服这倔强的念头

从一朵花瓣里溅出半个月亮

跟在她的思想中

我们从贫穷的共同体奔向富饶

一片又一片草原

被丢在行程中

我一直不敢松开缰绳

更不敢安静地躺一会

我担心她扬起的马蹄

踩到人世看不见的红线上

我决定要把她赶出去

让她自己去寻找

她梦里的乌邦托

此刻，我离失声有多远

大雨，冲刷没有说完的一句台词

泥泞的草坪上，站立是件很艰难的事

滚滚而来的律动，攥紧喉咙里的渴

叶子上最后一滴露珠，照亮

平仄不齐的脚印

偶尔一道闪电穿过岁月的栅栏

落在紧皱的眉宇之间

不想说话，站着

看一片片叶子的抖动

心里的根，涌动着所有呼吸

街灯亮了，失去的没有回来

那些回荡在往事里的歌声

没有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