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肖云儒
骏马与琴
10月23日,丝路品牌万里行团队,经过22小时的奔波,来到哈萨克斯坦西部,里海之滨的阿克套市。
阿克套,好陌生的名字。我属于有俄苏文化血缘的一代人,中学时,可以说出20个以上苏联元帅的名字,俄苏地图更是烂熟于心,但没有任何阿克套的记忆。原来它在前联时期是座没有名字的城市,只拥有一个信箱号码作为地址。当时,它是核工业和其他军事工业的基地,十分神秘。可以想见远在前工业化时代的沙俄,这里该有多么荒凉。
它曾深深进入过乌克兰诗人舍甫琴科的生命。当年舍甫琴科因反对沙俄统治而被流放至此长达12年之久。20年前乌克兰独立之后,诗人受到极大的推崇。阿克套将舍甫琴科的雕像从基辅运过来,放在市中心,作为民族独立精神的象征。
“一座没有名字的城市和一个被流放的诗人”,便这样作为关键词,存入了我的记忆。
阿克套的城市广场上还有一座塑像,是一位英武的骑在马上的哈萨克勇士。这座塑像的特别之处是,勇士手里高高举起的不是戈矛、不是火炬,而是一把琴。他告诉你,骏马和音乐,是这座城市的精神标帜。力与美,战斗与和平,动如脱兔与静如处子,是这座城市、这个民族的文化人格。
“这块土地的历史,就是生活在她上面人民的历史”。有感而发,我将自己写的这幅书法作品赠送给市博物馆收藏。这是哈萨克流传很广的民谚,***主席访哈萨克时专门引用过它。
入夜,我们访问了这里的一个中国企业——中石油西部钻探阿克套工程公司副总经理王六新接待我们。他和他的企业可以说是丝路经济带的先行者,在哈国工作已有16年个年头。公司在里海边上打了十几口油井,经营情况一直很好。但这两年由于受到世界油价的影响,只剩下两三口井正常运行了。中国工人有的回国了,当地工人虽然活儿不多,还得给发补贴工资。公司的业绩不能不受牵累,面临着一些矛盾。王副总说时流露出些许的伤感。多年离乡背井、日夜操劳,不想迎来了如此严峻的挑战。他表示:“西部钻探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困难的准备,改变观念,对外调整战略,主动寻找新的市场,对内开源节流,降本提效,充分发挥中石油技术团队的品质优势。”
从总格局看,目前中企在哈萨克斯坦形势依然不错,中国技术品牌依然占有优势。以西部钻探为例,目前中哈合作成功开展的项目就有阿拉木图州莫伊纳克水电站、巴甫洛达尔铝厂、阿克套沥青厂、哈—中西部输油管道、跨境天然气管道、哈中霍尔果斯边境合作中心,等等。
但部分行业的衰退的确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中企走进丝路之后,既要全力争取共建共赢,也要有共担风险、共渡难关的准备。既要树立品牌的稳固形象,也要有适应市场变化的转向、应急机制。
既要骏马飞奔,也要琴瑟和鸣!这里琴瑟和鸣不只是指团结和睦,更是指社会经济各方面关系的谐和协调。
离开阿克套,我们乘上古力教授号,横穿里海,去阿塞拜疆首都巴库。这是一艘万吨客货混装船。团队十多辆车开进舱底,人住进客舱。在里海的风浪中航行近24个小时。轮船的大副法力斯说:我们是他见过的第一个穿越里海的中国媒体车队。大家与船员进行了交流和采访,还进到他们中央控制室参观。我还像模像样的手操轮舵“驾驶”了一会——其实,这条船是自动驾驶的。
巴库是座美丽的城市,里海若镜面映出它的倩影,所见多为欧陆风情。它是全球著名的石油之都,古代拜火教的遗址至今火焰长明。正应了王朔一篇小说的名字:“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我们去参观“世界文化遗产”少女塔时,发生了一段猝不及防的插曲:克罗地亚总统正访问巴库,要来这里参观,周围已经布防森严。我们因不知情,像往常一样放飞了航拍器,立即遭到警方的盘查,扣押机器,团队也一度区隔為几块。但解释清楚之后,警方十分礼貌地将机器还回,算是有惊无险吧!
在巴库近郊四十里的地方,我们又釆访了一家中资企业:中建国际工程集团公司阿塞拜疆水泥项目部援建的奇兹达斯水泥厂。他们总部在上海,也是最早走上丝路寻求发展的中国企业之一。现在已经在俄罗斯、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阿塞拜疆乃至于印度尼西亚、土耳其等国,成功援建了多家大型水泥厂,产量、技术领先世界。巴库这个厂子,三年前是用附近瑞士援建水泥厂的水泥来修建的,三年后,日产量已达到5000吨,远远超过了瑞士那座水泥工厂。
奇兹达斯水泥厂已经全面投产,在高加索地区规模最大。中方只负责建设,不管经营。这种一次性的投资,周期短,结算有保障,风险较小。项目经理唐弢非常高兴地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中国建材工程集团主营业务为建筑材料(玻璃、水泥、陶瓷等),是国家重点高科技技术企业,国际建材行业领先企业,是世界500强中建公司的主要业务公司,业务遍布全球各地。董事长彭寿还是现任国际玻璃协会的主席。全球经济衰退也影响到他们,但不明显。产品的多样化使他们的市场渠道宽;实力加品牌效应,使他们抗风险能力强。
丝路经济带的建设正在深入,在前几年鼓励“走出去谋发展”的基础上,急切需要决策的科学化,防止盲目地大轰大嗡。一定要在实地调查研究的基础之上,在与国内外的经济形势、目标国及其周边国的经济形势进行综合考量的基础上,有的放矢地做出科学决策。
项目实施全过程中要有强有力的法律支援,用法律来为生意护航。以国际视野健全一带一路上的法制建设,组建谙熟相关国际法律的顾问团队,使得中企走出去有法律保障。
谨慎承接具体产业运营项目,增大资本运营力度。许多走出来的企业感受到,最好是尽可能做到产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结合,不见兔子(可靠项目)不撒鹰(投资)。最受青睐的办法是收购或注资当地成熟的知名品牌。这样社会风险、资本风险都比较小。
还是那句话,既要骏马飞奔,也要琴瑟和鸣。
车队又出发了,向着口岸城市阿兹塔那,向着伊朗奔驰。但有六位团员因电脑显示出问题,签证未按时办下来。我是其中之一。大队连夜过境,入住口岸小城阿兹塔那的伊朗一边,我们六个则在阿兹塔那阿塞拜疆这边住下来,不由有了一点孤单,真是“君住关之南,我住关之北,梦中思签签不至,空有里海水”。
黑袍与玫瑰
伊朗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大黑袍的妇女,也随处可以看到玫瑰花。红与黑互为映衬,构成一种色彩暗示。
妇女身着黑袍虽然并不带强制性,但在有伊斯兰信仰的地区却早已成了一种风气;而玫瑰则是伊朗的国花。如果说黑袍多少暗示着某种冷漠的隔离,那么玫瑰则明示着某种温馨的沟通。两种对立的信息如影随形地组合在一起,伊朗便给了我们新异的感受——恰如在晚风中,你前面飘渺着三五袭黑袍女士,遽然回过头来,黑纱红唇,灿然一笑。也恰如一辆车追上我们车队,车里的年轻人欢呼着“秦那秦那”(“中国中国”),你就明白了:黑袍已由隔离转化为千百年来的文化认同,而玫瑰则是生命激情的绽放。
德黑兰在我心中从来不是家常的。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知道了德黑兰,便有意无意把那个“德”字去掉,记成了“黑兰”。“黑兰”——墨兰,墨菊,还有伊朗国花玫瑰中的墨玫瑰,那都是花中秘品。这让我对德黑兰有一丝语义上的遐想,那是波斯女子黑袍掩映的深不可测的美丽,是褐灰色、淡蓝色眼睛里湖水般荡漾的美丽。
在中学和大学时代,我又看过德黑兰电影节的一些影片,这个电影节比较集中讲述波斯和伊斯兰文化的故事,更加剧了德黑兰的各种神秘之美。
大学期间读的伯佐尔格·阿拉维的长篇小说《她的眼睛》,第一次改变并且提升了我对这个城市的印象。这部小说由恋情写到二战期间的国际政治。原来黑玫瑰般的德黑兰,曾经这样深地卷进了世界风云,牵动着几个大国的神经。它不但在世界政治舞台上发声,而且音量不小,有着许多精彩的对白和独白。
这次我们从阿塞拜疆的巴库经阿兹坦纳边境来伊朗,在进入德黑兰的过程中多有曲折和变数。对于中国客人,德黑兰似乎有点半推半就,这更加强了我对这个城市的期待。我们走到阿兹坦纳口岸,因为电脑显示不出护照的数据,有六位团友不让通过,我亦在其中。几经交涉未成,大队只好先行过境,我们则从边境飞车500公里,回到首都巴库机场,乘飞机去伊朗办落地签,由空中进入德黑兰。
提心吊胆了一天半,那天半夜三两点终于从飞机舷仓看见了偌大的德黑兰灯光版图,心里有了一丝苦涩,也有了一丝冲动。德黑兰,德黑兰,为什么如此难见你的面目?你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波斯民族属于雅利安血统,一进宾馆,美女如云,男士高贵,个个彬彬有礼。在知识阶层、服务行业,英语比较普及,弥漫着西方风气。这是我头天晚上在五星级宾馆看到的伊朗人。
第二天,我们七个掉队反而先期抵达的人,开始游览德黑兰。城在南山之下,山下的这座城,一开始是在无尽的车流和无穷的喧闹中露出它的真容的。一大早便出现了可怕的堵车,摩托轰大油门在车流中疾风般穿行,让我好几次不由得摸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也难怪,1300万人口呀!
其实德黑兰是一座相对年轻的首都,只有二百多年的建都史。它出乎我意料的老旧。除了厄梅尼的陵墓和自由塔之外,几乎没有多少有特色的标志性建筑。它不像迪拜那样有着暴发户的奢侈豪华,也不像罗马那样古老而持重,甚至不如巴库那样现代和时尚,倒有点像20年前的中国大城市,多少有点脏乱差。可它老旧得家常,老旧得随意,有如居家过日子的百姓人家,就这样来到了我面前。
我们去逛巴扎,巴扎里比肩摩踵,人浪在鸡零狗碎的摊点中挤成一个漩涡又一个漩涡。小贩的叫卖声嗡嗡嘤嘤一片,浓雾般从耳孔挤灌心田。小童工拉客吃饭,喊着wifi-wifi,有wifi是揽客的一个优越条件。这天正好是假日,很多人携家带口来这里压马路。有的店铺里,孩子就趴在地上让妈妈给他辅导作业。无穷无尽的车流堵在路口,用尾气对你的鼻神经进行强刺激。
整个大巴扎,就是脱去黑袍之后的一位家庭主妇,它不是花盆里的玫瑰,像山野间的花草,有着似有若无的泥土清香。
我们竟然把最有国外生存能力的“国哥”在巴扎给跑丢了!这位不会说英语而竟然跑了100多个国家的网络大V,拥有千万粉丝,竟然过不了德黑兰这一关!大家分头去找他,寻找中第二个人又跑丢了。德黑兰用波斯魔毯将我们一个个卷走。大家焦急万分地在那里盘桓了好久。最后“国哥”将电话打回中国西安,才联系上我们,失联已经超过一个小时。
使馆区也一样的家常,中国使馆很寻常,梵蒂冈的使馆很简陋,美国使馆隐约有个小庭院,都无一例外融入了城市寻常的街巷风景。也许,这反而显出了德黑兰的尊严。
只有从伊朗法律规定妇女人人要戴的头巾上,能感觉到宗教的、政治的力量。国外来的妇女也无一例外会在一种文化心理的压力中,戴上头巾。听说还有宗教警察,对于一些违反宗教习俗的情况进行干预,我们虽然没有碰上,但你能感觉到那背后的一种力量。
其实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呢,就是老百姓居家過日子的力量。家常的德黑兰,从黑袍背后一走出来,便显示出自己远远大于历史风云和小资情调等等宏大叙事和艺术叙事的力量。家常的德黑兰没有了神奇,依然有矜持,又多了一份亲切和平易。他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美丽,必定比你想象的更为亲切。于是德黑兰换来了大家会心的微笑。
一两天后,我又感觉到伊朗和德黑兰在家常色彩后面还有一层光泽和温度,那就是奔放的热情和对友谊的看重。
我们和当地商会、旅游局、航空公司以及国家通讯社组织了一系列交流、联谊活动,伊方没有一个人不谈中伊友谊合作,不谈丝绸之路的。他们的表述切实而真诚,说中国和伊朗是几千年的朋友,自古以来就在丝路上通商,我们是从未有过冲突和对抗的国家,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朋友。国家通讯社总裁很动感情,他说,“中国”这两个字对伊朗人来说,意味着勤劳、诚实、可信。他祝福丝路,祝福中国,请媒体同行一定将这个祝福带回中国,带给习主席。伊斯法罕商会会长说得很艺术,他希望万里行团队能把伊朗对中国的微笑带给中国人民。
这些且不去多说,出乎意料的是,在伊朗街头,经常有人大声向我们问好,那频率远远超过此行的其他国家。有的开着车、骑着摩托追上来与车队并行,“秦那,秦那”地搭讪。有次遇到红灯,一位先生隔着车窗便递过来名片。还有一位先生特意将车开到我们7号车前,硬要送给记者小候一枚戒指,推让半天拗不过,他才满足地离去。
某日夜行,并行车道上有司机搂着女友相偎着开车,见中国车队过来,特意打开车厢内灯,开心地让我们拍了个够,才嫣然而去。对穿黑袍的女士我们不大敢乱拍,女导游调侃着鼓动,你们放心大拍吧,我知道,世界上数中国人最爱照相,你们知道吗,世界上最喜欢让人拍照的,就是伊朗女人啊!可不,真的常有黑袍女郎主动找你合影。用你的机子拍了还必须换成她们的机子拍,才能放过你!
黑袍下涌动的是玫瑰般鲜丽的生命激情,是友谊的期盼和交流的欲求。
因此,参观伊朗国家博物馆时,我特意选了一幅“人心之间,有路相通”的书法作品相赠。这是波斯古谚,***访问伊朗时讲话专门引用过,与我们此行的感受太过契合。国家博物馆馆长诺坎德先生高兴地接受了作品,并回赠了博物馆大画册与纪念品。而在伊朗国家通讯社,我也特意选了一幅“大海必有远航”相赠。这种比喻性的话很难翻译,我告诉翻译,就是“有大海那样的眼界和胸怀,才能远航天下,融汇世界”。
他们懂了,搂着我们的肩膀合影留念,照片上没有一个人不在笑着,笑靥绽开,有若朵朵玫瑰!
玄奘从丝路带回来什么
这似乎是一个无须问也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其实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玄奘在离开南疆的龟兹国之后,本来可以朝南直接翻越葱岭,也就是帕米尔高原,进入巴基斯坦而去印度。但是他担心自己私自出境,会被唐朝的附属国扣留,加之还要寻求突厥叶护可汗的庇护,所以就继续西行,兜了一个大圈子再往南走。这样他便来到了现在的吉尔吉斯斯坦地界,在美丽的伊塞克湖边见到了叶护可汗,可汗十分礼遇,赠给他丰厚的旅资,并给通往天竺的沿途各国写了文书,希望他们帮助这位唐朝高僧西行。玄奘感慨地说:成事不在人,在势。要用势——运势、造势,才能取胜。
玄奘在这一带遇到过大雪崩,几乎被埋葬,遇到过高原反应,几度晕厥不醒。到了热海——现在的伊塞克湖,从那里西行一段,便是今天吉尔吉斯首都比什凯克东北面的托克马克市,也就是中国人熟悉的碎叶城。在那里又遇到了强人的拦截,在强人刀剑的威逼下,他说:你们要财物就拿走吧,只要让我西行。然后便镇定自若闭目念经。他的定力反倒让强人们失去了定力,强人们为了争夺分抢他的财物,开始了争执以至于激化到格斗厮杀,这却正好放走了玄奘。在他回国后忆写的《大唐西域记》中,玄奘对伊塞湖作了这样的描述:“周千四五百里,东西长,南北狭,望之森然;无待激风而洪波数丈……山行四百余里,至大清池,或名热海,又谓咸海……色带青黑,味兼咸苦,洪涛浩瀚,故水族虽多,莫敢捕鱼。”
玄奘在伊塞湖畔这里还收了三个徒弟,三个徒弟希很像《西游记》中的原型。一个徒弟是娄沙,替玄奘法师背行囊、办事、牵马,很像是机智的孙悟空;一个徒弟是小沙弥致远,主要照顾高僧的生活起居,类似于沙和尚;另外叶护可汗还送给他一名向导兼翻译突厥人比蒙,是个30多岁的大黑胖子,扛了根7尺长的大铁铲,大大咧咧走在队伍前面,是不是很有点像猪八戒呢?所以吴承恩写《西游记》,恐怕多少也是有一点历史根据的。
玄奘留下的《大唐西域记》较为精准地记录了沿途百十来个国家及二十多处的风习、都邑、山川情况,使印度一部分没有历史记载的邦属,拥有了自己真实确凿的史料;这使得唐僧在印度知名度极大,因为小学课本为此提到过他。玄奘这种实实在在的中国作风,是儒家入世实践精神的一种体现,给印度文化提供了营养基。
玄奘从印度带回了佛经,但远不止经文。带回的更有佛经中关于生存、生命之梦的哲思和理想,有佛经中执着于在此生的苦行中圆梦于来生的那种美善的追求,那种在有所敬畏中救赎自身的精神。这与入世的儒家、超越的道家区别开来又组合起来,形成中国文化价值观三足鼎立中的一足。这又是对中国精神的一种补充和完善。
玄奘从丝路还给我们带回了唯识宗和因明学,并在中国佛教界开宗立派。其实这些学问也远远超出了宗教信仰,它是一种哲学观和思维方法,即唯心论和唯灵论,它与中国固有的唯心主义哲学流派相融汇,在发扬人的主观能动性方面,对中华民族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促进作用。
玄奘离开伊塞克湖99年之后,相传唐代著名诗人李白在这块土地上诞生了。有观点认为,李白是随他在西域经商的父亲在这里整整度过了他五六岁的童年时代之后,才归返大唐的。他的父亲给自己起了一个域外游子的名字:李客。这名字多少反映了他们一家人漂泊的生存和思乡的情绪。在李白诗歌中,我们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不同于同代诗人杜甫的性情和情怀,那种浪漫和豪放,也许与这段在丝路上的人生经历和童年记忆有关吧。
李白以大量的诗歌点燃了中国人的浪漫主义情怀。浸渍在他人生和诗歌中的酒神精神,是对杜甫诗歌中日神精神的重大补充。中华民族之所以如此热爱李白的诗,其中一个深层原因,恐怕就是李白的歌吟给世代被礼教束缚的中国人提供了释放真生命、真性情的极新而又極大的空间。
此刻,站在托克马克碎叶城遗址的原野上,我们已经很难寻觅到1400年前的遗踪了。夕阳在旷野上烧成一个火球,给我们每个人的剪影勾上了金色的轮廓。夕阳下,萋萋荒草若碎金跃动。这块苍凉而辉煌的土地,见证了玄奘与李白给中国人带回来的理想之梦与浪漫诗情,见证了丝路对中华民族精神的滋养与拓展。这才是玄奘、李白带给我们最最重要的东西啊。
记得我曾说过,中国历史是按四分之二的音乐节奏前进的。中国中、西部物质和文化的交流融汇——包括战争中血的交流融汇,和中部周期性的统一,常常以分——合、分——合的四分之二的节奏,推动着中国历史的进步。丝路的交流,使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从古代开始就相互输钙输血,激发着我们民族的内在力量与理想情怀。玄奘、李白正是这方面筚路蓝缕的前驱人物。
在岁月的漫漫长路上,一个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有可能留下好几个层面的积淀:具体事件和故事层面,这是历史与文艺;具体事件背后包含的结构模式和处理这一事件的思维模式层面,这是哲学与逻辑;还有更深层、深到自己都浑然不觉的一个层面,那就境界与情怀,就是文化记忆的积淀。玄奘和李白在这三个层面上,信息量都十分丰沛!
车队离碎叶古城渐行渐远,夜色若轻纱一层层从天际挂下来。而我心里一直萦绕着这个话题,它启动了我思考的兴趣,我的目光久久羁留在西边地平线的缕缕光彩中。
责任编辑:阎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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