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木叶
在修山
谈及一些让人神往的,巫和傩在山道中的
事情,
白鹭单着腿,立在一头牛的跟前。
翻过幕阜山,将是湖北。老街上,
空空荡荡,并没有人打铁、箍桶、玩把戏。
如果有量子纠缠,纠缠这绿水青山的另外
一个世界,
栖落于宇宙何方?另一个我,
是否正急切地行走在爱情的青纱帐中,头
顶明月苍天,
那向我长啸的是另一个嵇康?
火车将在四点四十分出发,驶离你
沉湎得过于奢侈的这几个时辰。寂静
如一片嵌入另一片的屋瓦,纹丝不动。朝
饭过后,
隔壁的店铺到底响起了电锯急剧的声响。
灯泡厂的流水线
那一年的夏天,我是年轻的劳动监察官员, 来到县灯泡厂,
丝丝的青焰,灼烤着工作台,
玻璃在高温中融化,被吹出脆薄的形状,
多少年来,我都无从冷却蒸腾于其中的
辛劳与贫寒,
一如我无法忘记殷勤而谄媚的灯泡厂厂长。 我虚张声势地
和他简单聊了几句有关《劳动法》的贯彻,
是的,那时法律尚年轻,我也年轻,正如
工作台边高温灼烤下的额头满是汗珠的
乡下姑娘们也很年轻。
简陋的流水线上一只只嫩生而胆怯的小手,
转眼之间,必然已经枯萎;我也开始怀旧,
灯泡厂已经搬迁,我曾经喧哗的青春正在 努力学习温柔,
城市里的灯光,看起来多么安静。
白鹿原上
她的眼角噙着逻辑来源不明的泪水,
在有些过分地要求这山、这树。
青石头里的春心,石头外藤蔓缠绕,虫类 栖息。
秦岭深处,弯着腰身的这座小饭店,
正等待人们进出。风很好,
臊子面也很好,热气腾腾地,
它能够抚平你胃的深处时时搅起的痉挛吗?
我打量了一眼你,原上,一场演出结束后 的姑娘正在破涕而笑。
连篇累牍的流年……
一挂瀑布自上而下,无非重力,无非你在
观看,
无非贪、嗔、痴,
一个尚未适应于长久吃素的人哦……
洒水车驶过来,它一年四季都在固定地
洒水,
它解决不了任何人的心灵问题。
“想加入我们吗?请关注我们的微信公
众号”……总有一天,
我的手机屏幕也会逐渐布满青苔。
对这个世界保持足够的敬意
是的,一不小心说出了“世界”,我
因此懊悔。不知道“世界”究竟在哪里, 如果
它知道我此刻在冒昧地陈述它,会不会
如同那棵浑身挂满了已经发软的果实的
梅树,
耷拉在院子里,泛着无边的青气。蓝天
之上,飞泻的阳光会不会想到要对谁
保持敬意,在这个夏日的清晨
刺刺地射过来,尺度如此精准,使得我
正好可以忍受
投射在地上的、一些事物的阴影,它们
看起来如此真切,又如此的失真,正如我
令人沮丧的、关于“世界”的叙述,正如门卫日夜看守着的这个宁静院落,
正如育慧西街,正如延伸于此的
这座城市四环之下的地铁。
存在之诗
简单说来,这世上最好看的,莫过于人; 抒情的,
当然也是人。这不是我的发现,你看高岗 连绵,江水奔流,
蓝天与万物空自晤谈。
一人指认说,那是風景。一人营造风景。 只需要一个动词,
我就可以击败另一人的陈腐,把他所赞叹 的风景拆解,
可那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或者说,当存在 转过身、弯下腰,
被抽取,被注水,依然是存在,无从增益 与减损,
无论你扑倒在多少形容词与名词的身上。 一只喜鹊掠过松枝,
扑棱棱飞到另外一根松枝上,站立;眼尖 的人连忙感叹,
喜事,喜事,你看……这是在灵光寺,
一群人在一起,我在其中,无意识地度过 的瞬间:看,抒情,喝茶,
就这样,我们的声音,不知不觉推远了这 个下午。
我身边的人们……
哲学不相信眼泪,也不相信我身边的人们
会拥有泪腺。他们都低着头,注视各自手 中把握着的手机,
左边的,在聚精会神地玩“贪吃蛇”;右 边的,在浏览和敲击微信。
我听见世界嘎吱嘎吱的碎裂声,伴随着车 轮的哐当,
这是在地铁十四号线,人造的光遍布在我 们身上,
也如神迹。柏拉图的洞穴呀,
让我在近乎窒息的拥挤里,因为转身的困 难,而看到了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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