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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有选择地破坏一只瓷瓶

时间:2024-05-04

天蓝色玻璃

玻璃店在出售

无色的、咖啡色和

天蓝色的玻璃

地板上散落少量

无色和咖啡色碎玻璃

以及大量天蓝色的咯吱声

店门口立着两块

天蓝色的大镜子

一个行人在照镜子

十个行人在照镜子

一百个行人在照镜子

天蓝色的大镜子

把一张荒芜的脸

映照得如此

洁白,生动

难以数计的天蓝色玻璃

安置在铝合金窗框里

代替小鸟、蝴蝶和花朵

代替无垠的天空

烟纸店

烟纸店,烟纸店

你的月亮是淡黄色

你的阴丹蓝木门半开着

两只红绢灯笼一起点亮了

一年四季

风把门前的石板路

打扫得干干净净

烟纸店,烟纸店

你的水果糖散发

小小的清香味儿

你的酱油是古铜色

木货架上的香烟十分精致

麻纸有些粗糙

一年四季

你的顾客出出进进

说话慢声慢气

烟纸店,烟纸店

你的阴丹蓝木门有些陈旧

两只红绢灯笼一起熄灭

你的顾客出出进进

身影虚无缥缈

你的名字随风消失

烟纸店,烟纸店

近处看不见你

站得远远的

才会看清你

晦冥

这个时辰最明亮

透过一簇烛火,我转身

看见我的来路上飘满

各种颜色的信札

这些写在丝绸、竹子和兽骨上的文字

在我晦暝时刻,格外清晰

我触摸,感到它们灼人的筋骨和血肉

我嗅到太阳烧出的香味

覆满淡淡的野菊花

疲惫的钟摆被鸟的叫声

一点一点剥落

平庸的日子下沉,消逝

地上渐渐隆起一座新坟

我的上面枝繁叶茂

风中的言语清翠欲滴

我用短暂的时辰

实现死者永恒的梦想

飞翔的床单

一只花瓶不能飞翔

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桌子上的书籍和白瓷缸

它们都不能飞翔

一块擦洗得光鉴可人的窗玻璃

收集过阳光,雨点儿和鸟翅

同样不能飞翔

我将洗净的月白色床单

凉晒到楼下的花园里

我拿着塑料夹再次下了楼

那块床单不见了

它挣脱生锈的铁丝绳

和废弃的花园

它越过一树开得稀烂的玉兰花

和一只乌鸦一起飞走了

它告别花瓶椅子桌子

桌子上的书籍和白瓷缸

它穿过光鉴可人的窗玻璃

载着我沉甸甸的睡眠

它载着沉甸甸的我飞走了

它载着我飞翔在乌鸦的故乡

星期三的下午茶

星期三的下午

我喝了四杯茶

打了三次盹儿

一种叫“毛尖”的绿茶

味道有些苦涩

星期三的下午

我和同事围着圆桌喝茶

茶不想解毒

也无意清心

茶盛在罐头瓶里

就变得无情无义

茶在每周一次的例会上

严肃得像报纸上

密密排列的铅字

星期三的下午

不是瓦屋纸窗的下午

也不是清泉陶瓷的下午

我和同事人手一杯浓茶

独自喝成一群

会议室里的木鸡

风有选择地破坏一只瓷瓶

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

吹皱了鱼缸里的一池清水

吹冷了双人床上的床单和枕巾

吹得29英寸电视机铁青着脸纹丝不动

风有礼貌地翻阅写字台上

一本写满漆黑铅字的厚书

书教导人与时俱进的处世哲学

风看书的时候顺便打碎了

旁边插着塑料玫瑰的青花瓷瓶

风从什么方向吹来?

风领受了谁的指令

要在午后3时零5分破坏一件东西

风畏惧书里的经典铅字

风害怕电视机的铁腕手段

风也耐何不了塑料花的质地和品行

风选择了清洁澄明的青花瓷瓶

风轻而易举地破坏了它

电视机塑料花书籍

还有橙色床单和提花枕巾

都是从商场买来的

唯有这只青花瓷瓶是一个人送的

那天她怀抱瓷瓶小心翼翼地走进家门

我惊讶地发现人和瓶竟然生成一对

难分彼此的孪生姐妹

现在风有选择地拿走了她的光

风什么时候学会了欺软怕硬的伎俩

我隔着玻璃看见远处的梧桐叶子

在风的蹂躏下破碎着飘零

而攀附新楼的脚手架在响亮地疯长

风吹不动工地上的一粒沙子

万物坚硬锋利,依着风势迅速串红

八面玲珑的风嗜杀成性的风

有选择地撕扯窗外童谣声声的叶子

打碎室内倚世独立的青花瓷瓶

刘亚丽,女,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祖籍陕西横山。80年代中期开始文学创作。出版《生命的情节》《我的情诗》《一地花影》等数部诗歌、散文专著。《中国文学》英文版、法文版、日文版等曾刊出其诗文专辑,向海外隆重介绍。曾任海内外数家报刊的特邀撰稿人。作品荣获“人民文学诗歌奖”“陈香梅女性散文奖”等数十项大奖。90年代中期被读者评为全国“十佳”青年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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