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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莫不知丰川

时间:2024-05-04

杨文清

让时间退回到三百年前的清初。当时,陕西蒲城一进士上京参加殿试。大学士鄂尔泰满含关切地向这位进士打问:“丰川安好?”进士一头雾水,茫然不知应对。鄂尔泰先是惊诧,继而哂笑:“天下莫不知丰川,子为其同乡人,(何)顾不知也?”进士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位鄂尔泰非同凡人,乃是雍正、乾隆朝的红人,官至保和殿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太保。雍正时任云贵总督,监管广西,与田文镜、李卫并称“模范总督”。乾隆初年,为辅政大臣。鄂尔泰还受命编纂《八旗通志》《国朝宫史》,是名满天下的大学问家。能让鄂尔泰如此关心的丰川先生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丰川先生即是清代理学名儒王心敬。

王心敬,字尔辑,自号丰川,陕西户县人,生于顺治十三(公元1656)年,病逝于乾隆三(公元1738)年,主要活动于康熙、雍正年间。王心敬颇为人称道的是曾两次“奉旨特征”,皆托病不就:一次在康熙五十三(公元1714)年,另一次在雍正元(公元1723)年。

为何不应征召?王心敬在雍正元年二月二十七日《拟谢恩陈言疏》中有表述:“本县官吏捧部檄到臣内,称都察院左都御史臣朱轼荐臣心敬纂修明史——奉圣旨,王心敬着取入明史馆,一同纂修,钦此钦遵。……闻命之下,感激无地,然亦惶恐难胜。……独奈臣天性鲁钝,兼之伶仃孤苦之备尝。是以四十年淬励志业会莫克就,而早已未老先衰。迨五十六岁,臣母一旦见背,随不觉左耳重听;及五十八岁,又得受风胸寒之症。故甲午春,湖督臣额伦特荐臣山林隐逸。仰荷圣祖仁皇帝下旨征取臣时,即沥情以病固辞。……一耳重听,面对天颜之为难耳。矧今又十年矣,年日增而两耳俱聋,畏风亦且益甚。会敢应纂修重任,贻羞国章耶。”(《丰川续集·卷十二》)。

以老病托词,似乎最合情理。这在王心敬,不是不与清政权合作,标榜所谓的民族气节,而是另有想法。在《答三原李重五先生》中,他有这样的表白:“台谕应召之说,某少不自量,亦思稍自建树。逮绵历世故,即觉性刚才疏,与世不宜。加以癡肠大热,不知自惜,铅刀微割亦必试之者,实知其能,实尽其用,然后薄效可收。宇宙悠悠,古今得几鲍叔,又岂易言鱼水之契哉!兼亡母知子,独深虑子殊切,三十年中时时以潜修明道为训,不入不肖子入世取寡。故某年三十即谢掌故之业,匿影讲习千圣之宗傳,一割小利近功私见。盖区区愚心妄异于学术,大致或能略探原委,不至盲昧终身,即足答天地君亲生成教育之恩而无憾于心矣。故日来邑侯使使持书恳劝以应召为言,某坚辞之。”(《丰川续集·卷十五》)。很显然,潜修明道,讲习千圣之宗傳才是王心敬的人生追求,更明了的说法是:“成纯粹中正之德,建俊伟光明之业。”

事实上,王心敬在当时名播华夏。据《户县志》记载:宰相朱轼在陕督学时,曾多次到户县请教;亲王至陕,殷勤顾问;凡一品大员来陕,鄂尔泰一定要他们代问丰川安。一时黔、粤、吴、楚等地的巡抚都以优厚的待遇聘请他(王心敬)为本省书院总教习。他曾应湖北巡抚陈跣之邀,讲学于江汉书院。

王心敬绝非浪得虚名。他终其一生执着钻研以儒学为根本,兼及道、释精髓的理学,是理学的重要流派“关学”的实践者和传承者。

关学的开创者是北宋中期的张载(1020——1077),因其侨居于陕西凤翔眉县横渠镇,眉县又地处关中西部,故张载所创立的理学被学界称为关学。在宋代,理学形成四大流派,即濂(周敦颐)、洛(程颢、程颐)、关(张载)、闽(朱熹),其中洛闽(闽学与洛学有师承关系)之学对后世影响最持久,而张载被认为是理学的重要奠基者。

理学是在拯救儒学的过程中诞生的。从东汉平帝元年佛教东传,魏晋以降,直至北宋,诸多高僧大德致力于佛老之学接中华之地气,逐渐使其服了中华水土,它的往生、今生、来生观,尤其是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主张对解除人生痛苦、人生迷茫问题开出了自己的药方,深受上至达官贵人,中至知识分子,下至普通民众的认可;道教也由早期的“大道无形,不可言说,炼成神仙,以求不死”发展到“性命双修,超脱凡胎”,即通过对自身精神、心理、生理状况的改变来进行修炼,以此达到与道的和合,超越凡胎,同样就人生问题开出了自己的药方,在民众中有一定的认同度。而在此时,儒学仍停留在对孔子所编订的六经(《诗经》《尚书》《仪礼》《乐经》《周易》《春秋》)的章句注疏阶段,僵化而缺乏活力。虽然这一时期儒学仍作为科举取士的标准,居于正统地位,但是其影响力已远非西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比。

儒学这种微妙的处境,令一些有思想的儒士产生了强烈的忧患意识,他们积极行动起来,拯救儒学。这样,突破对经学摘章逐句的考据,理性阐发儒学的义理之学即理学便诞生了。张载就是其中的开山者。

宇宙的本源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任何哲学体系都不能回避这些问题。作为理学的奠基者,张载给出了属于自己的见解。他继承和发扬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认为“气之为物,散入无形,聚为有象”(《正蒙·太和》)。明确表示世界是由物质构成的,那就是“气”,气聚构成有形的物质,气散则成无形的虚空;事物内部阴阳二气的对立引起事物的运动、变化,且这种对立贯穿于一切事物当中;人也是由气聚而成的,必将散入无形。这种唯物论观点从根本上否定了佛教“以目观山河国土及诸众生,皆是无始见病所成”(《楞严经·卷二》)的现实为眼疾错觉观;否定了道教太虚既空无的观点。值得重视的是张载对佛、道不是绝对的否定,而是在借鉴继承的基础上,创造性地阐发天道、人性的含义,主张“天人一本”,直达儒学的最终目标,从而奠定了理学的理论根基。张载主张躬行礼教,直接与儒学创始人孔子相对接。孔子主张“克己复礼”,施行“仁政”。这里的“礼”指西周的“礼”,是孔子面对春秋末期王室衰微,诸侯争霸,内乱频仍,社会动荡,民不聊生的现实提出来的政治主张。“复礼”就是恢复西周的礼仪,其实质是规范人的言行,建立秩序化的社会。张载所处的北宋中期土地大量兼并,社会贫富悬殊,主张躬行礼教,也许是一贴济世良方。张载的又一思想特质是注重社会实践,注重自然科学研究。“大道精微之理”在实践中得到完善,气体论则是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张载对儒家道德理想的贡献是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礼记·大学》)的主张发展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宋元学案》)这四句话成为后世诸多学者的政治理想。

王心敬年少丧父。慈母李氏远见卓识,将已在邑庠(县学)初露头角的儿子送到邻县周至,跟从李颙学习理学。临行时,李氏语重心长地教诲儿子:“吾不愿汝禄养,但能砥砺德业,与古人齐轨,无负父托,斯为孝耳”(《关学续编·丰川王先生》)。此时王心敬已25岁。

当时,李颙(1627—1705,字中孚,自号二曲)声名如日中天,“与河北孙奇峰、东南黄宗羲并称为‘海内三大儒,顾炎武、王夫子其声名尚在其次”(《关学及其著述》);又与眉县李柏、富平李因笃共称“关中三李”。明亡清立,社会上,尤其是在知识分子阶层兴起一股反思浪潮,焦点是对被明朝官方推崇的理学提出质疑:指责程(颢、颐)朱(熹)理学“格物穷理”,事无巨细探究原委,疲于事务,无关国计民生;指责陆(九渊)王(阳明)理学“心即理”,枯坐静思,无助国计民生。顾炎武就直言:空谈心性是导致亡国的祸根。有破就有立。在立的方面,顾炎武认为应向经学复归,黄宗羲着眼从政治的角度寻找答案。李颙在肯定理学的基础上,提出“明体适用”即“穷理致知,反之于内,达之于外,则开物成务,康济众生”(《周至答问》)的主张。目的是通过心性修养匡正人心,通过社会实践济国益民。李颙的这一主张发展了理学,站在了时代前沿,使其成为关学的代表性人物。

王心敬跟从李颙学习十年,深得其思想精髓,也深得恩师赏识:“汝聪明过人,吾安得不喜,谓平生所蕴而传授之,舍汝其谁?”(《答王心敬》)。李颙由于深受周至县令骆钟麟的推崇,声名鹊起;后骆钟麟调任常州知州,李颙受邀南下开堂讲学,名播东南;再后三年受陕西总督之聘主讲于关中书院,声望日隆。加之,李颙的学术观点,令世子折服,各地跟从学习者甚众,其中不乏八旬老翁。王心敬能令李颙如此高看,足见其学业之精深,为人之笃诚。

在学术上,王心敬用心“正心诚意”之学。“正心诚意”一词出自《礼记·大学》,原文为“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意思是说:(人)心底要纯正,意念要真诚。可见,王心敬主张“正心诚意”其实质也是讲求“明体”,讲求心性修炼,是传统关学,尤其是李颙思想的继承。王心敬在“适用”方面的实践甚至超越了李颙:他(王心敬)推崇汜胜子的“区田法”,著有《区田圃田法说》载于《皇朝经世文编·农政门》。他的“区田法”经当地农民实践,每亩谷子可有小米一石八斗二(每斗约三十三斤)的收获。他的“圃田法”讲种菜技术,主张土地综合利用,一亩的收获能数倍于往常(《户县志》)。王心敬为户县引进凿井抗旱立下了汗马功劳。《陕西通志稿·井利附》载:“康熙二十八、九年,陕西大旱民饿。户县王丰川(心敬)睹救荒无术,而汲井灌田,少获升斗之粟,因著井利说,以为北省如山西、顺天、山东等省皆有井利。陕西西安渭水以南诸县十(之)五六皆可井。”

王心敬对李颙学说的流传功不可没。康熙九年(1670年,)李颙南下常州,在武进、无锡、江阴、宜兴等地开堂讲学。后由王心敬记录下这次活动,名曰《南行述》。李颙在世即已刊刻的两部重要著作《二曲集》《四书反身录》,倾注着王心敬的血汗:前者共二十六卷,四册,《清史稿·艺文志》著录,为王心敬所辑;后者是李颙回答(各地学者)问话的记录,李颙口述,王心敬辑录。此外,李颙还著有《司牧宝鉴》一卷,该书王心敬作了序,李颙写了小引。可见李颙对王心敬的欣赏,王心敬对恩师的敬仰之情。

王心敬对关学的传承贡献巨大。北宋自张载以后,弟子散落,关学几成绝学。明朝后期冯从吾(1557—1627)痛感关学无继,对关学源流及发展进行挖掘梳理,汇集著成《关学编》一书。该书对后世关学发展影响深远。王心敬认为《关学编》尚不完备,便呕心沥血,对该书进行续补,成《关学续编》五卷,使其更加完备,从而为关学的传承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王心敬勤于著述。《丰川全集》为乾隆三年(1738年)刊本,多达六十六卷,三十八册。该书内容包括《丰川礼记汇编》八卷、《丰川尚书质疑》八卷、《丰川春秋原经》十六卷、《丰川续集》三十四卷。之前的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刊刻有《丰川正集》。另外,还有以义理为主旨解释经文的《丰川易说》十卷,及《丰川诗说》二十卷。这些著作集中体现了王心敬的理学思想。

王心敬是才情横溢的诗人,他一生留下诗作三百余首。从中我们不难窥视到这位理学家丰富的内心世界,超人的洞察力,体味其精深的学养,和对家乡山水的浓情厚谊。

户县背靠秦岭终南山,俯视关中平原,北渡渭河入咸阳,东走陆路进西安,翘首西顾望周岐,自古为京畿重地。特殊的地理位置,多姿多彩的自然风光,铸就户县丰厚的人文历史丰碑:有扈氏掀起反对夏启改禅让为承袭的浪潮,周文王建丰京重构礼治天下新秩序,鸠摩罗什西来草堂译佛经,王重阳开宗立派道教全真美名扬……一粒粒思想的火花照耀着王心敬怀有梦想的心灵。

无意官场,一心向学,王心敬寄情家乡山水,踏青、避暑、秋游。流水落花,月光山色,映射到他的心幕,幻化出无限的诗情画意,或四言、五言、六言、七言、长句,心随意造,自然天成,皆成意趣。

且看这首《丰之山答友人》:

丰之山,云飞扬。丰之壤,厥田良。

面山望云作圃场,舂稻剥枣供高堂。

供我高堂寿而康,无不足兮奚所望。

丰之水,流悠扬。丰之俗,贻周王。

南邻北舍无暴戕。友助亲睦美意长。

美意长兮子孙良,无不足兮奚所望。

丰之山,云悠扬。丰之水,流悠扬。

结茅临水对山冈,合志同方诵虞唐。

弹琴学道乐无疆,无不足兮奚所望。

站在家乡西周丰京,面对浩浩荡荡的沣河水,南望茫茫苍苍的群山,王心敬溢美之情难以遏制。期间,闲云野鹤似的《垂钓》生活令他陶醉:

一水苍茫草树秋,丝纶垂出狎轻鸥。

白云故向当头起,黄鹄真同万里游。

怀抱空惭东海侣,丰京本自二周留。

飞熊入梦非吾分,吾道沧浪一钓舟。

然而,西周已远去,《灵沼》成荒田:

波平沼涸莽荒田,鱼跃鹿游不记年。

百鸟犹如恋圣泽,一回飞去一回旋。

作为崇尚周礼的儒士,王心敬面对丰京遗迹无存的现实,内心有太多的伤感和无奈。

王心敬后来移居县城北街,城西的涝水成了他的精神寄托:

隔岁逢春罢钓蓑,为因远望暂婆娑。

南山未改岩头雪,涝水新增雨后波。

太史桥头柳色新,伦公湾里杏花多。

尔曹得失由天定,五策经纶竟若何?

不单是《遥望》,《清明雨后独步西郊》则生意外的惊喜:

西郊缓步出,极目川原明。为爱春雨霁,不图尘顿清。

云中翔白鹤,画里见山城。更是关情处,芳林啼好莺。

涝水出终南山,蜿蜒曲折,北流入渭,沿途无限风光令文人雅士流连忘返,留下众多遗迹和传说。王心敬向往之,拜谒并以诗文唱和《言志》:

台迥俯清流,风轻泛白鸥。远山连野翠,仙梵入闻幽。

此日杯堪把,当年愿尽修。行藏君莫问,吾意老沧州。

在割耳庄白乐天读书的白公台言完志,回家途经斑竹园遇到热情的主人:

终南千亩竹,联骑过重重。且喜淇园主,相将林畔逢。

指予黄阁下,正对白云峰。此地松云蒲,结茅可自容。

自县城过太史桥渡涝水,向西北行三、四里即到人间仙境渼陂湖。唐朝诗人岑参对其深爱不已:“万顷浸天色,千寻穷地根。舟移城入树,岸阔水浮村。”杜甫爱得更直爽:“岑参兄弟皆好奇,携我远来游渼陂。天地黯惨忽异色,波涛万顷堆琉璃。琉璃汗漫泛舟入,事殊兴极忧思集。鼋作鲸吞不复知,恶风白浪何嗟及……”宋朝诗人苏轼对渼陂鱼情有独钟:“霜筠西破为双掩,中有长鱼如卧剑。紫荇穿腮气惨凄,红鳞照座光磨闪。携来虽远鬣尚动,烹不待熟指先染……”这样的佳境秒处,王心敬自然是屡次游览凭吊,抒写情怀。《和令公过渼陂空翠堂有怀子美先生》:

万顷波澄涝浦西,孤亭霜后柏还凄。

何时锦缆随流水,依旧峰阴入断堤。

碧竹萧萧疑雅唱,丰碑落落奠方畦。

人生忠孝真无负,万世沧桑迹未迷。

中秋月圆,王心敬又应县令相邀到渼陂杜工部祠赏秋,作诗两首:其一有“万顷陂波仍自清,水声澎湃和秋声。蕃禾尽赖令君雨,跻胜还凭大雅情”的诗句;其二有“何处凌风觅扁舟,凭栏尚见鸥平浮。南山紫翠连云栋,渭水晴光映绣沟”的唱和。

家住户县北街的王九思,号渼陂,明时曾官至翰林院庶吉士,吏部郎中,其诗名忝列明“前七子”。春日雨后,王心敬在一片废弃的荒园中找到王九思遗像,面对“当时弘正子,名共日月悬。台榭归乌有,图书莫尽传”的冷酷现实,发出“浮世真如梦,荣华那久传。达人观大化,万事只悠然。”的慨叹。

隐士爱水,也爱山。王心敬不但常到山中避暑,还在太平口建有别墅,《山居》生活清闲雅致:

山北结茅庐,舍南傍石渠。映门峰历落,绿径树扶疏。

随意浇新笋,乘间补旧书。亲康诸子顺,富贵欲何如?

还有:

白云隈里,紫阁深处。洗耳清泉,挂瓢佳树。

种伯夷粟,灌樊须圃。读羲皇书,友木石愫。

一年四时,出山有数。抱月襟风,天地吾素。

山中四时,草木花卉,陶冶着王心敬的心灵,激发起澎湃的诗情。《山斋春事》花红人间暖融融:

绵绵细雨暗长空,一卷初终河上翁。

春到人间知几许,隔帘早见海棠红。

《感兴》抒怀,见风起意:

久坐林风发,翩翩吹予袂。

悠然有会心,乃在山东际。

陟岫望邹鲁,渺渺目难继。

岂比道远长,哲人早已憩。

徘徊歧路侧,日午阴未霁。

浩歌泪盈把,寸心将何寄?

归来濯玉女,天空白日丽。

人生如梦,梦里《感秋》:

何事浮游似梦游,西风吹雁又林丘。

半生空付千秋志,一夜常怀万古忧。

芳树望中惊落叶,碧溪眼底泻寒流。

白头看破历来妄,且摘黄花当酒筹。

松风明月,古寺钟鸣。王心敬心似明镜,情如流水。

松月为我照,松风为我吟。

风清清我骨,月郎朗予心。

檐前竹碧翠,结下水清渊。

青山处处好,坐对欲忘言。

然而,《对月》是不能忘言的:

如坐玉冰壶,浑忘古佛殿。

不用绘心谱,月明即本面。

紫阁山下大圆寺是王心敬避暑修心之地,寺内的《石楼秋月》澄澈清明:

三峰矗屃对窗林,一水澄冷绕殿深。

今宵恰际松梢月,万仞空明夜沁心。

夏日午夜,月牙高悬天际,《夜坐》山坡该是另一番体味:

远寺疏钟暗,初弦夜月微。

松风清暑气,竹露沾人衣。

地胜全忘病,老来久悟非。

如何林总辈,相率蹈危机。

日照,月明,山美。在王心敬内心,最尊贵的依然莫过万物之灵——人。

紫阁山头日,光从东海生。紫阁山头月,光从西方明。

仅此山中物,熟不秉双精。惟人尤为贵,独推万类英。

五德与万理,炯炯性中成。今夜欻来此,晨宵结山盟。

倘如即昏味,能毋负三灵。日月为二灵,共山为三灵。

住在大山里的人,心中少了世俗的浮躁,顺从天命,从容面对一切。这是王心敬所向往的人生境界,因此他在《雨中对禅院苍松鸡冠悠然感心》:

松树千年古,鸡冠半岁红。

山人通物理,老病亦从容。

松树凭年古,鸡冠任雨红。

山人平等惯,客至亦从容。

作为饱学之士,王心敬欣羡山人从容面对生活,同时也看到了山人的局限:

黄河太华递中条,明月清风正自豪。

莫向山人问出处,山人但觉在山高。

崇尚隐居生活的王心敬,没有沉浸在世外桃源之中,家乡连续五年的干旱令他忧心如焚:

不谓年荒久,今春抑又荒。拳空空自苦,恨不为痴盲!

榆皮贵似金,人命轻于草。草根人争拾,婴孩弃满道。

焚香祷天地,天地亦何心!昔时膏壤野,荆棘尽成林。

千里荆棘满,万家烟火稀。谁将实灾状,图上圣明知。

春天既已凄惨,《十月》情难堪:

不尽出门泪,难忘馑道情。梦中闻蛙噪,犹诧啼饥声。

城市行人少,郊村昼鬼庞。昔时锦绣子,不死半他乡。

辛未旱魔狂,《壬申五月》灾情入噩梦:

万川寂寞断人烟,千里荆棘旱又连。

蝼蚁宁勘动上帝,夜来频梦祷南泉。

久旱逢甘雨,该是多么令人欣喜如狂的事啊!王心敬不顾自己年迈体病,急疾奔出家门观看禾苗生长情况:

头白五年旱,心关二麦成。雨余扶病出,喜动结忧情。

南亩禾须茂,残黎食可凭。始知造物意,亦念我苍生。

为农今可活,夏获应全收。千里将丰穰。残黎脱远游。

耕耘真帝力,乐利赖天休。转悲流离子,新归未有筹。

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王心敬捎书远在湖湘的侄子,劝他早回故乡:

白马鲜鞍鞯,东行谁家郎?我有一尺书,烦君寄湖湘。

有侄名王宇,小字曰海洋。年方一十八,紫色面微长。

胡饼为生理,托身市南坊。乃父亦已殁,乃母幸未戕。

乃弟弱且幼,乃妻悲且伤。关中粟虽贵,二麦将登场。

况复圣天子,时时恩诏翔。死者长已矣,生者何可忘?

欲归尚早归,他乡非故乡。

王心敬悲天悯人,对后辈的教育更是时时记挂心中。《触感用示儿孙》:

终南远自昆仑来,际天连峰亦壮哉!巃嵷万里渺天台。不产梗楠产凡材。舍良生苦使人哀。

清涝源自秦岭来,一波一折似徘徊。经过龙潭与钓台,不入沣流入渭隈,舍清投浊使人哀。

丰京建自文王来,兼得武王周召培。流风遗俗岂全隤,千秋不见古人才,古盛今衰使人哀。

好男儿当立大志。王心敬借《紫阁苍松示儿》:

有松有松紫阁巅,夏日傲日冬凌寒。

挺挺冲霄无改色,迢迢历岁常好颜。

况有繁实延后裔,兼余灵液医颓瘝。

吁嗟乎!

天地生人授之中,生成万物草能同。

坚操倘脆余泽寡,能无踞蹐负苍松?

人常言:隔辈无大小。王心敬对孙儿慈爱有加,《折得野菊付小孙》:

折得岩旁菊,清潇亦自研。

一枝今付汝,莫作野花看。

王心敬毕竟是文化人,痛爱孙儿的同时,没有忘记《赠孙日跻》要珍惜青春时光:

万古凭谁定,斯文应有真。当年关洛子,宋代科名人。

落落千秋业,堂堂万古身。男儿原有分,莫负好青春。

天伦之乐使王心敬《余年》幸福满满:

月挂西城头,尔曹课未休。大儿穷礼记,小子诵春秋。

灯暗添新蜡,书生手溢筹。余年无外想,教子拟前修。

然而,王心敬心里割舍不下的仍是恩师二曲先生李颙,念念不忘的仍是关学。“从周至到户县,七十二道水不干”的艰难,王心敬在《雨后二曲道中》的诗中有所表现:

长杨驿路水云寒,几度急流几度难。

羸马日西策不进,前途石路尚漫漫。

李颙的学术成就,王心敬给予极高评价:

悠悠二百载,二曲集其全。天德兼王道,功夫达性天。

平平还荡荡,不党信不偏。嗟予师二曲,二曲脉谁延?

王心敬一方面静心研究关学,另一方面对佛道两学也有涉足。他经常出入于紫阁禅院、大圆寺等地,往往有所观感。在《题弥勒佛堂》一诗的序言中,王心敬写道:“长春若署,携童孙辈就风紫阁禅院,田上人假我弥勒佛堂栖。迟偃,仰素月相对,见此佛裸腹自适,怡容寡愁,知其真得坦白洒落至味也。三人可师,一得可采。窃不敢以儒释之界限之。”表明自己在学问上不故步自封,兼学并蓄的学术观点。长期的亲密接触,使王心敬对寺院、僧众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欣然赋诗《赠大圆寺众》:

地如白鹤寺,僧似上皇人。为缘机械尽,鸡犬亦相亲。

松树仍双树,石城即化成。禅房老与少,尽是悟无生。

到来已两月,忘暑兼忘形。不须持半偈,已自超三乘。

王心敬对道教亦有精深研究,林下《独坐》感慨万端:

洗心为学易,却病欲忘元。

依稀林下坐,还是未画前。

打心眼里,王心敬对道教有自己的见解,《进紫阁峪见老道人拾地花》,便写下这样的诗句:

久传五百会龙沙,曾识终南有几家?

神仙不死还须饭,雨后山中拾地花。

毕竟,王心敬心向儒学。《与客谈毕重叮诸孙》殷切地教导他们:

见性超乘超教,还虚无死无生。

此是两家生路,纷纷尽落纡程。

《与客谈禅元》,态度更加明朗:

曾向禅门问路,也从道教寻踪。

当念还元返本,霎时海阔天空。

王心敬还是位思想体系成熟的教育家。在与学宪逢公的数封书信往来中,王心敬详尽地阐述了自己的教育主张。

王心敬认为教育的目的在于为国家培养人才。人才的标准是“文则经邦,武则戡乱。”人才必须经过系统培养,前提是选好苗子。什么人能成为好苗子呢?王心敬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年力强壮,志趣向上,气貌光昌之人。”怎样识别好苗子呢?王心敬认为:“观其言论亦自可以觇测窥视其学力,观其应对亦自可以觇其才识,观其举动亦自可以觇其气度,观其容貌亦自可以觇其精神,观于大人前舒泰谄屈之概亦自可以觇其胆略骨气。”具体说来是:“每日令于日西肄业之余,令之尽至师前,环坐两旁,或论学习,或论古,或质疑难,或证时宜,或令之各言其趣,或令之诵述其日课,或命之较射,或试以骑乘。总之,两三月间,三四十人即可得其气识之大略;五七月后,即可得其忘操之大略;七八月一年之间,即其人心地之邪正,成就之大小,亦可十得其五矣。”

选好人才苗子,还远远不够,必须“延师开馆”,使其能接受严格的正统教育,进而成长为有用之才。王心敬没有止步于此,他进一步阐述道:“所尚不必一途而期以有用国家,所成不必一辙而期以有裨于世。道而尤在士之所学,师之所教。先以正其志,端其趣,开其识,而使之不入乎邪僻奸诡为第一要义。盖人才德正、志端、趣高识,三者为本。继学力不能大就,亦终是世间正当人才。有益于世道人心也,此教习之大略也。”在具体教学过程中,王心敬主张因材施教:“故,文或志在建坐论之功,或志在立旬宣之业,或志在修明礼乐黼黻文章;武或志在佐王靖乱,或志在建国安邦,或志在画谋运筹出奇制胜。俱须审其志之所向,因其才之所长,遵之方向,其以成器。”王心敬进一步主张要因人的志趣性格施教:“志力高远者,特待以殊礼,格外有馈赐;谨確无过者,以期不懈于常礼;至如虚言无实功,貌恭多奸,志更甚而戏豫肆玩圮群败类,则按情弊之浅深施以挫抑之。公罚如能改过,即复重奖,更有特进,仍加惠赐;若使终不可移,则亦必行退革,以示惩创。如此,则高者既日励于高明,既中材将思砥于寡过。三四十人有三年陶铸,中间断当有十余辈或五七辈卓然自立之士出矣!”

王心敬认为培养人才的地方是书院。在他的心中有一套成熟的想法:一,环境要幽静。“古之学宫皆在城外旷野之地,环以渊水。故天子之学宫谓之壁痈,壁痈者四面皆水也;诸侯之学谓之泮宫,泮宫者前半在水中也。而皆谓之泽宫。”二,选址当在郊外。“今日特建书院,似宜于城外逼近寺观为止。若当下就便置诸城中,将不惟目前贵贱公私逐日搅扰,妨诸生之业,亦且异时不久即为当途公共之用,久之,并其迹泯没矣。”三,布局应精妙雅致。“凡书院必前有坊,坊后有门、有堂、有阁。上安圣贤,旁贮书籍。主堂阁前中两旁必广为号舍,号舍之旁必处处有厨。而其间静处必就地之洼下或逐水亭,或为水阁;宽长处又必为射圃,以寓习射观德之意。凡门前门内甬道两旁、堂前堂后必广树松柏杉槐于其空间,又必种植诸竹;凡池皆种莲芡。一则培植树木使成蔚葱之观,以增书院气象。二则春夏藉竹树木之荫。三则诵读之余可玩物适情,以助清逸潇洒之性耳。”四,广有经济来源。“欲长久不废,必置学田,则除正赋外长足留百余石学租,以供三二十人终岁之费,使不至于一过而废。”五,延请名师执教。“非得名师为之指迷导觉,令之共识于大学之路。……盖师道立,然后人知方向;师道正,然后士学不止于他崎。故求师以端,学趋以造实才,尤为第一要义也。”六,精选购置书籍。标准是“当世共尊的道德经济文章之书。”如“四书通鑑、小学武备志、诸葛武侯集、陆宣公奏议王文成、历代名臣名言、五经、周程张朱诸名儒集、诸史诸名贤集。”六,严格规章制度。“设一奖励之法,设一督戒之法;择公正知体统一人专任散给月量之责;设圣贤之主,诸生行三叩九拜之礼;立礼制须严,质疑则揖而侧立。”

王心敬积极实现着自己的教育理念,他找到了一处理想之地,创办以恩师自号“二曲”命名的书院。这块宝地便是涝水西岸的孙家磑。该村隔涝水与户县县城相望,且漂浮在一片无垠的水域之中,南有斑竹成林,西接道教古庙瓜牛台,北达风景名胜渼陂湖,位置优越,环境优美,人文历史厚重,是理想的读书做学问之地。

实际上,王心敬在孙家磑村西先建别墅,后为书院。这件事于乾隆四十二年编刻的《户县新志》有记载:“始王徵士心敬为别墅与此,期以成日邀其师二曲李徵君颙讲学。维时学宪毗陵(今常州)嵩侣高公闻其事,为之建坊,大书‘二曲书院,匾其堂曰‘斯文未坠。”足见筹建书院的动静是不小的。可惜,在以后的五十年间,书院损毁严重,王心敬只得重新建设。此事在《丰川续集》卷二十九《疏二曲书院始末》中有详细记载:“二曲书院,在邑西南孙家磑村之西郊,乃五十年前独立所创,谋请吾师李二曲徵君娱老讲学之地。常州高学宪公为建坊而题之名者也……陆续共盖大小房一十三间……盗拆其前后房屋七间,而树木竟为之一空。伤本志之未遂也。乃合众于院东创筑堡城,而谋移辅仁一堂于堡内,用存本来之志……更欲补建一坊,悬高学宪原匾,以存本面。略添小屋三、二间,为来学者起灶夜宿之所。而如堡外旧辅仁堂地基居高临下,有水泉之胜,亦另起小亭三、二间,作有志者讲诵之暇,供其春风浴泳之逸情。总之,此院至今以后但拟自己管领,不靠外人致令颓敝。遇有志者,则听者裹粮来学,略加照看;然若非真正有志正学之人,则意不欲泛泛,安插徒博虚名而无益事实也。盖丰川之本志如此。”

王心敬可谓用心良苦。只可惜天不假年,1738年王心敬驾鹤归去,二曲书院迅速衰落,至今已遗迹无存。

王心敬是幸运的。

徵士历来不好做。既然不入体制,又无经济保障,生活难免困顿。陶渊明不为五斗米而折腰,坚守“性本爱丘山”的操守,终老穷困之中;李颙终生不士,醉心关学,生前既困,死时更惨;王心敬不应征召,生活却过得裕如,能安心做学问,他是幸运的。

王心敬主要生活在康熙、雍正年间。这一时期正是文字狱大兴之时,有证可查的冤狱案达四十余起。清统治者对此类案件的处理之残酷令人发指,宗宗案件身首异处或流放边地为奴者往往多达数百人。在这种血雨腥风的环境下,王心敬不应召,甘做隐士,既保全了身家性命,又能悉心研究学问,他是幸运的。

少年丧父,本是人生之大不幸,往往会使有志者陷入为稻粱谋而不能自拔,哪有心力学习?王心敬却遇到了胆识超凡的母亲,早早地为他选择好“潜修明道”之路。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王心敬一旦产生懈怠之心,母亲“每以古名臣经济之鸿功相责望”使其心无旁骛地钻研关学。王心敬有这样的母亲,他是幸运的。

治学不能不投师。德标千古的至圣先贤会像明灯,照亮求学者混沌的心房;特立独行的思想者仿佛开路先锋,为追随者蹚开前进的道路;学养深厚的老师宛如忠诚的向导,引领学子一路前行,去探索无尽的宇宙奥妙。三者得其一,即为人生幸事。李颙即是聚三者为一身的人。王心敬早年遇见了这位恩师,他是幸运的。

著书立说,在古代是件奢侈的事情。古往今来,有多少哲思睿想因无著述传世而消逝于历史的烟云之中!王心敬额外地得到湖广总督额伦特的青睐,先是向朝廷举荐其做官,得到允准,王心敬却托病不应征召。再是求其所著各书,礼聘江夏令金廷襄主持编撰刊行。乾隆三年(1738),王心敬去世的当年,厚达六十六卷的《丰川全集》既已出刊。一百五十年后的光绪年间,户县知县山西介休人钮福嘉深知《丰川全集》的重要性:“盖是书出而关学为之益昌”又叹“惟秦中自遭兵火,其书世不多见,余心疚焉”于是“访求先生遗集于嫡裔……丞召梓人为之补锓,摹印以广其传。”今人渭丰元村樊义廷祖上广有藏书,现保有《丰川续集》古籍善本若干部(卷),爱不示人。如此,痴痴学问的王心敬,他是幸运的。

2013年5月12日,在一片饱胀的青麦穗、油油的卷心菜地中间,我寻找到丰川墓。雨后清丽的晨光下,四野焕发出勃勃生机,近在咫尺的涝河流水汤汤,远处的终南山青翠苍茫。面对墓碑,我虔诚地鞠了三个躬,耳畔回荡着附近村民告诉我的一句话:“丰川墓虽处河湾地带,但无论涝河怎样涨水,它都安然无恙。”生前既已声名显赫,死后得以安息的王心敬,他是幸运的。

然而,局限性阻碍着王心敬走得更远。

首先是关学。关学的初衷是使儒学哲学化,更加被大众所接受,改变因释道两学迅猛发展,儒学日渐式微的危局。这一初衷本身蕴含着疑义。儒学提倡仁治,注重礼仪,规范人的言行。这一主张便于统治民众,稳定社会,因而长期成为主导思想。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儒学极大地束缚着人的思想,钳制着人的个性发展。南宋时,朱熹将儒学发展为“三纲五常”,更是走向了极端,受到有识之士的诟病。王心敬终身醉心于关学,目不旁顾,虽然在传承关学方面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同时关学也无可辩驳的限制了他的思维。

其次是时代。春秋战国是乱世,同时也是人的思想极为活跃的黄金时期,各种学说粉墨登场,游说传扬,形成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大好格局。秦汉以后,封建统治日益稳固,对人的思想钳制日益严密。随之,人的天性不断泯灭,蜕化为没有思想的顺民。王心敬所处的时代,正是清朝逐步走向繁荣昌盛的时期,同时也是思想发展大倒退的时期。李泽厚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李自成的失败带来了清朝帝国的建立,落后的少数民族总是更易接受和推行保守、反动的经济、政治、文化政策……在那几个所谓‘雄才大略的君主的漫长统治时期……全面关闭自守的儒家正统理论,成了明确的指导思想。从思想状况、社会氛围、观念心理到文艺各个领域,都相当清楚地反映出这种倒退性的严重变易。”(《美的历程·明清文艺思潮》)一心研究理学,向往至圣先贤的王心敬的心智自然受到了限制。

再次是地域。户县地处内陆,唐以前为京畿重地,文化底蕴深厚。这种传统文化滋养了中华民族数千年,但同时也成为束缚人思想的绳索。海外异域文化极难传播进来,故步自封,唯我独大的思想根深蒂固。十五世纪末至十六世纪初,葡萄牙西班牙航海家开辟新航线,生活在地球不同地区的人们能够了解域外的人和事,思想大大解放,欧洲封建制解体的同时资本主义萌芽迅猛发展起来。十三世纪末至十七世纪初,欧洲掀起轰轰烈烈的文艺复兴运动,追求现实生活中的幸福,倡导个性解放,反对愚昧迷信的人文主义精神成为世界的主流。王心敬身居内陆,感受不到这一思潮,其思想境界受到局限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有种种局限,但以历史的眼光看待王心敬,我们不能不为他的学术思想、人格魅力所折服。面对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现实,研究王心敬穷尽终生心无旁骛的治学精神,绝不是可有可无的事!

责任编辑:宋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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