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李亮
女,1981年10月出生于陕西省志丹县。2000年毕业于陕西省延安师范97级美术班,2008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从2004年开始文学创作,有散文见于《十月》《散文》《散文选刊》《美文》《延河》《延安文学》《中国散文家》《西部散文家》等。
金色交响
男人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胸口时一定毫不犹豫——甚至是带着平静的欢喜的。一大朵血花绽开在麦田中,犹如浓重的一笔红色落入金色的火焰而升腾成更高的一簇火苗。男人倒下去,又像从前一样嗅到植物和泥土的气味,他的血毫无阻拦地渗透进他身下的土地,就像两条相亲相爱的河流终于交汇一处。一群乌鸦扑啦啦掠了起来,张展着黑而宽大的翼穿越男人的身体,缓慢飞去麦田尽头,其中的一只像一位充满爱意的母亲,它用一枝黑色的羽毛轻柔地覆盖住男人绿色的眼瞳。
大片的麦田,除了那一声枪响,同时还充斥着奥韦尔七月的阳光和风。它们此刻也用柔软的手抚摸着男人红色的头发,他就像个温驯的孩子匍匐在母亲的怀里。男人觉得黑暗来临时,一定也觉到了温暖。在他倒下的瞬间,所有他描绘过的那些农舍教堂,那些花园磨坊街道医院,那些蓝色的鸢尾,蓬勃的小雏菊,沉默坚定的向日葵,向着天空升腾的松柏,芬芳的麦子和麦垛,以及疲惫的矿工,喜悦的农妇,开花的果园都微微战栗起来。
一个五月。巴黎。男人在弟弟提奥家中举办了首次也是唯一一次个人画展。他在打开那些逐年积累保存下来的画作时,眼前缓缓流淌过自己的生活。一幅一幅,展开,摩挲,再按时间顺序分好后挂在墙上。男人用眼光抚摸着过往中的自己。那天,一定有温和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就像特地给他的画作打了迷人的灯光。男人脚步沉沉地从这端走到那一端,他绿色的眼睛难得如此平静,就像两簇火苗突然变成了两小潭幽深的水。他在由他的画组合成的时间走廊里像个初恋的少年一般徜徉着,眼前闪现过一幅幅他过去生活的场景,耳畔回荡起他曾爱过的女人们柔美的笑声——是的,他的每一次感情经历都把他推向一个更寒冷的深渊,同时,也把他的心一步步锻炼得更加纯粹,到后来,他终于可以把自己像神圣的祭品一般摆在艺术之神的面前。
男人在使自己手中的画笔疯狂起舞时,他总是自己先进入那种莫可名状的疯狂中去。一些时候,他是与田野中的薄雾和潮湿新鲜的田埂最早亲近的人——甚至比这些田地的主人更加亲近。男人能理解每棵植物翻卷的唇语,每穗金黄色麦子闪电般显现出的尖叫,以及田野与田野之间铺陈交汇着的韵律。他的画笔在这些理解与被理解的时刻,俨然一曲大型交响乐的指挥棒,男人内心澎湃的思绪和狂热的情感就在这指挥棒的挥舞中一点点凝固在画布上去——你不必惊讶他内心那些如海涛般不停澎湃着的激情,因为这就是他的生活,他生命的意义。
有人把他在罗纳河畔作画的场景在电影中这样表现。男人戴了一顶宽边草帽坐在罗纳河畔,夜风轻送,繁星的光芒被吹得蓬松柔软,夜空就像隔着一层透明的马赛克式的玻璃般明净。男人在草帽的帽檐上转圈放置着点燃的蜡烛,烛焰就在河风的抚摸下轻轻摇曳——多么浪漫而可爱的男人。他甚至来不及让更多有可能懂他的女人遇到他,而这些有可能出现的女人,一定会深深爱上他的浪漫和无比孤独的灵魂。
那于他帽檐上摇曳着的烛火曾炙烤过男人的手。多么傻气的男孩,他就像诸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孩中的一个,企图以自己身体的痛苦来博得他人的关注并表达决心——不同的是他选择了更为严重的自残,过于强烈的诉说和漫不经心的言语同样让人怀疑并感到难以接受,许多年后,当一些人看到关于他与表姐的这段感情纠葛的记载,一定会感到深深痛心,而男人总是不自觉地选择这样激烈的表达方式,他的画,他的举动。但也正是这样的“不自觉”显现出了他是多么单纯,有时与那些无措地孩子相仿。也正是这一份单纯,使得他与大自然天生就有着一份亲切,这份亲切最终又体现在他诸多画作中去,使他的画笔不断完成着大自然与人心灵之间相互的理解与恩赐。又是因为这份亲切,最终把拿着手枪的他引入麦田。
也许每个人在一生之中终将找到像男人在阿尔的那所黄房子一样的住所,在这样的住所里,人们可以完全和自己相处,可以清醒的同自己对话,就像住在自己心房中那般自然与平静。尽管在这样的生活中可能贫穷得只剩自己。男人正是在这样一个住所,于阿尔每日的车水马龙中寻找着生活的气息,于夜间的小酒馆和咖啡馆去感受了人们那“可怕的热情”。那些后来成为标志的向日葵也在这一时期盛开在他的黄房子中,同时盛开的还有他与高更的友情之花,尽管为了这朵绚丽的友情之花男人再次选择了自残——他用一只耳朵充当这朵花的肥料。清醒和狂热逐渐开始交替占据男人的身心,黄房子里随着这一朵朵花的盛开而充满一种靡丽的死亡气息。男人终于自己选择去了圣雷米精神病医院。在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已经等同于认识到了潜藏在他身体与灵魂中的另一个危险的自己,这个潜藏着的他同样无比真实。他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依然对生命和生活充满着希望和激情的金色,如同他过去为穷人、矿工传教和为这些穷人矿工的孩子当免费教师,另一半却是绝望与贫穷交织,爱与恨并存的黑色。他爱这个世界,也无数次想过如何尽己之力去帮助这个世界,但同时他又反过来不断被穷困孤独困扰着,更为严重的是他的感情世界一次次经受着重创,这些重击像刀子一般时刻划着他的心。男人一方面渴盼着不同形式的温暖,一方面又害怕退缩着,担心再次失去这些温暖或被这些温暖灼伤。
男人画了许多自画像,每一幅自画像中的他都沉默着,只用一双绿色眼瞳的眼睛向着画外的他自己看过来,向着世人看过来。那眼瞳中迷茫的狂热和坚定的寒冷交织着,如同有冰火同时包容其中。这让许多年后与他对视的人们每每陷入他的眼睛中去,继而痛哭流涕。
多么令人痛恨的一个定律,艺术家最终得到的名誉与他们活着时所经受的苦难成正比——而这些苦难的生活给艺术家自身的灵感与创造力又成正比。许多年后,当那些生活优裕的人们姗姗来到男人的画前,感觉到他们的心即将要和别人一般努力震颤出几滴泪水时,他们可能想象面前的每一幅画作背后所掩盖着的不被人理解的痛苦与孤寂,可能想象那画布上每一笔重重停顿的线条经过了怎样的洗礼。当它们像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展开熠熠生辉的翅羽,又有多少人能读懂焚烧时的惨烈。男人的每次重生都是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完成,那些燃烧着的丰收的麦田,色彩浓重的火焰样的树木,天空中旋转的日月,早春光如针芒一般的朝阳,每一根扭曲挣扎的线条,无一不浸透男人心底的呻吟。
有一首名为《警觉》的诗中这样写道:
巴黎的圣雅克塔摇摇晃晃
仿佛一株向日葵
额头有时碰到塞纳河,影子在拖船间悄悄滑过
这时候,在睡梦中踮起脚尖
向我躺着的房间走去
在那里我点起一把火
为了把我被迫同意的一切烧光
……
在那爱情和眼皮变成蓝色的时刻
我也燃烧起来了,我看见自己的躯体
像一个装满零碎的庄严的密室
被火鹤的尖嘴慢慢啄噬
当一切都完结的时候,我悄悄踏上了方舟
不理会那些生活的过客,尽管远处传来了他们懒洋洋的脚步
透过蒙蒙细雨
我看见太阳的棱角
……
看到这首诗时,觉得是为男人所写。他终究如诗中那样在燃烧了自己之后,向着太阳而去了,但我们仍能不断感知到他的光芒与热量。但也许这光芒最终经过了转换来自于我们自身。
树之思
树多像人啊。在城市里,人是一个群体,树也是一个群体。人可以相互攀谈,树们也是——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
我老家的树更像人,却始终是孤独的。有些树我小时候立在那里,我长大了它们还在那里。可有些树就不见了,连同它们曾经多汁的野果子。只有草越来越旺,漫山遍野地烧起来。绿火把那些低矮的可以长野果子的树都给吞没了。只有山梁上的那些树还那样高立着,似乎它们的根系在它脚下的整座大山中像巨大的网般张开。它们的姿态总像在等。等到等不到总在等。痴了一般。
在一道坡上,有一棵树死了,可依旧那样突兀地立着未曾倒下。在正午的阳光下,它呈现一种漆黑的颜色,似乎有火曾从它内心焚烧起来,现在火熄灭了,只留下一具生铁一样冰冷的身体。还在等吗?它旁边的梨树年年依旧结出小而丰硕的青梨。沙柳在那些日子仍会带上胭脂色的树冠。鸟声越来越稠密。野草混着旁边地里无人照管的庄稼每年都比每年高出一截。田鼠越来越多。它周围的世界充溢着浓密的新鲜植物的气息。只有它愈发寂静。已经很少有人经过它了。它是从前日子遗留下的一首情歌吗?
总有那些树,我们不记得它们的具体容貌,可它们也许记得我们。它们闲着没事时就看每个人怎样从它们面前经过。这些人,有手拢在袖里低着头的,有搂抱着的男女,有蹒跚的老人和无知的跌跌撞撞的孩童。
我写这些树,画这些树时,发现动着的总是我。树始终站在原地,站在画纸那处。只有我,一忽儿到这儿,一忽儿又在那儿,有时从它们中经过,有时又远远路过它们。我的影子摩擦着地面,它们也许看出了疼痛。但我仍不自知地从它们的眼前走过。
只有风能穿透它们的内心。或许它们之间的语言通过风来传递。也只有风能听懂它们之间的言语。于是,大山深处的树可能会收到一棵城市中央的树的问候,从此知道了彼此的孤独。
我见过生着眼睛的树。整个树干上生着许多眼睛状的树疤。它们每天都睁着,对视或观望。这使这些长着眼睛的树显得那样永恒,而它们身边眼下经过的人则轻如烟尘,一纵即逝。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些离乱交错的纹路。它们被我用数码微距拍摄出来后,竟呈现出一种立体的纹路。有薄的投影在那广阔的手掌之上,像凸起的山脉,也像大地上一道道干裂的缝隙。或者,像用利刃在某种凝固状的物质中深深的划痕。它们彼此纠缠却又界限分明。是不是我们每个人的手掌中都长着一棵树,那主干便是我们的生命,其余枝条便是那些始终跟着主干一起滋生出的无数欢乐或烦恼。
在集市上注意过老农的手。他们全然已是老树的容颜。枯干的树皮,坚硬的手指。那些手掌纹路一律积着暗沉的颜色,像一幅用炭笔画的素描。我便想这黑色究竟是什么,是汗水与泥土的交融,或是雨雪风霜的腐蚀。甚至一颗花生的外壳都显得比他们的手滋润丰满。他们在触摸一切东西时都显得笨拙。你能想象这一双手最初的形态吗?婴儿时白白胖胖的小手……到现在,直至死亡的时刻,这些黑色还在不断沉积,这是岁月之河缓缓流过沉淀在他生命中那些难言的苦难和隐忍吗?
总记得花园边的一堆灰。应该是园丁整理花圃时焚烧的那些树枝树叶。灰堆由灰黑白三色相间。想到我们最终的结局,如果以这堆灰为参照,那白就是生前生时的纯洁。黑是生时的罪恶。占颜色最多的灰色便是那分不清对错的无数琐事与经历罢。
花记
雨天,大约到了中午时分才有时间坐在窗边吃早餐。窗开着,外面潮湿的雨气一团团吹进来。一时间只觉得手中一小块面包每个细小松软的孔都溢满了寂寥。
不远处,园中的迎春在雨雾中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乳白色磨砂纸,看不清花的具体形状,只一小圈一小圈嫩黄的光晕,这情景却又刻意强调出些时光易逝的憾然,像旧上海的月份牌,一个身段曼妙的女人远远地绽出些娇嫩的笑来。
在这个春天里,我才像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去注意到这些植物们。我惊奇地发现,很多草在它们被叫作草时绝对是以花朵的形态生存着的。它们或如含苞,或如初开,或如怒放,且每一种姿态都自有一番不同的韵味。它们把每一片草叶(花瓣)都长到最合适的位置,要么脉脉含情,要么清清爽爽,要么层层叠叠地从中心向外溢出一大朵豪华的绿色喷泉。虽然它们被概念化的看作绿色,但绝不单调——在色彩概念里,“绿色”有着无数种色相。这些绿色的花朵要么紧贴着地面,要么成片的匍匐,如同众多真正的花们投下的一片片荫凉,又如它们于日光或月光中的剪影——它们几乎要为自己拥有着花朵的形状和美丽而感到惴惴不安了。但它们又坦然着,似乎又为着幸好没多少人注意到这点而感到自在和轻松。
还有那些树叶们。它们有的先花而发,有的是花落尽才抽吐出来。我愿意这么认为——会开花的树其实一直在开花,看起来不会开花的树其实也会开花——树叶是树另一种色彩和形态的花朵,它们一样有组织,有秩序,虽然有时组成的形状看起来不是很鲜明具象,但我倒觉得那样更自在一些。一些正宗的花掉了某片花瓣之后是很容易被人察觉的,但是树叶们不,它们的美可以在合适的季节里持久保鲜,并看起来永远那么秀色可餐。或者——树们本身就是大朵大朵形状不同的花。
如此,大地上的植物们便全是以各种名称和形态存在的花朵了。我常常想,人在心里闷着苦恼或得了快乐时总想找个同类倾吐出来,大地是孤独的,它只能把心里的事变作这些植物长出来。如果植物的生长产生是大地倾诉情感的方式,那么植物的形态模样便是情感的表露了。人的心事总深深浅浅,有明有暗,所以,便也有了各种不同感觉的植物,它们轮回不息,或庄严肃穆,或温婉润泽,或葳蕤沧桑。
人和动物是否也可算大地的心事,可以算是另一种花呢?我们同植物一样来自土地,又以无数种状态和感情生活着——也许一些事情作为心事总会重复出现,我们便只能顺着大地的思路一茬又一茬地长起,倒下,再长出来。而大地则以我们和植物们体内共同流淌循环着的时间来无比精细地操控这繁缛的一切。
只要是以花朵的形态生长出来——我潜意识中就认为所有的花朵在下雨时要多多少少接住一小汪雨水,或得兜得住一小窝吹来的风的,这个“接”和“兜”使得记忆或想象中的花朵全部都以仰面向天或微微倾斜的角度存在着。花朵们那样接近各种器皿的造型(事实上是器皿依照花朵仿制),而且,它们芬芳,永不重复,每一个器形都那般贴切而优美。它们生机勃发,呼朋引伴地召唤同伴或吸引更多的朋友来参加它们的聚会。每朵花都举着自己小小的酒杯,盛满于生命的狂热赞叹,在风雨里艳阳下,在我们夜晚的熟睡中,在我们熟视无睹地走过它们身旁时,热闹地欢庆。我仿佛洞悉了一个秘密,或是不经意闯入了另一个事件当中。然后,一场场不同的盛宴不留痕迹地逐一撤走,没有人听到它们似乎刚刚还举着的小酒杯跌落地面的声音,这些声音,细若蛛丝般融化在土地中。
我也许该斟一杯酒与它们同醉。
我还看过两次焰火。烟花。于视觉和想象,这两次已足够了。
第一次是同许多人一起拥挤在一个小县城临河的敞地上。先是注意到不远处的大山依旧如往常一般,黑黝黝的大汉样沉默着想事。山中有一小户人家放哨炮,一小柱微弱的光从浓黑中抛撒上去,随即啪的一声轻响,浓黑便又黏稠起来,那户人家的灯光却又淡淡地显现出来,那一豆橘色竟似了大汉的烟头,在山风中明明灭灭。
就在这看似人群喧嚷却又无以复加地沉寂之时,第一朵烟花冉冉地在空中无比艳丽地盛开,然后从人们几近虔诚的目光上方缓缓笼罩覆盖下来,每一丝花瓣都闪着华丽的光芒,在它们即将幽幽的坠落在脸上,在人几乎要闻到这些花瓣的香味时突然消失。但这朵烟花却好像还以最烂漫的姿态凝固于你眼睛的上方,久久不能消散。紧接着,不断有新的烟花以各种姿态怒放消失怒放消失怒放消失。我站在人群中,感觉大地一圈圈绕着我拧转起来,周围的人群一下子都消失了——我恍若置身在地球最远古的时期,那上空一组组庞大的烟花,如同一块块陨石拉着奇异炫目的光芒向地球奔来,却又在接近时暗淡,消融。而这地球之上,只有我一个人站着仰望,一个人感知着那奇异的漩涡,我在这星际奇景与漩涡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迷茫。
另一次则是站在高处向下俯瞰。除夕夜,空中有一条无形的线把人间与苍穹分割开来。小城的建筑和人和灯火一律的沉淀在山脚下。并没有预约却又那样巧合,小城南边伴着隐隐的哨音突然升起一棵壮硕的金色光焰,就在消失的刹那,一棵新的同样的光焰紧接着从旁边升腾起来。接着,从南往北,同样的韵律,同样的焰火一路延伸过来,像是在一声声向着天空呼唤什么。这样的场景似乎早已预演排练了千百遍般默契和谐。我站在高处,越觉得这些焰火每次冲天绽放时都从容不迫,乃至有些电影中慢特写的味道。远处环绕着的连绵山脉撑着我上空那一片夜空,这些焰火从人间一次次冲上来,穿透着这虚无却又无所不在的暗沉,天地再一次大了起来,令我无所适从,我却又为着那焰火营造出的童话般的情景而感到一丝凄清的温暖。
这些绿色的红色的各种不同的我们,在大地上,在时空里,虽以自己的方式永不停歇地喧闹着,却又仿佛永远那般沉寂于时空和黑暗当中。在如同当下逐日消逝的又一个春天里,默默剥落自己的一片片花瓣,抛洒在自己的歌声中。
责任编辑:宋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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