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李凤成
外祖父在耄耋之年溘然长逝,生前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生火做饭和牧牛。
外祖父家在农村,村名“黄沙”,但我至今不明白这个村子和黄沙有什么联系,因为据我所见,村落里分明没有什么沙子。黄沙村的人们做饭主要靠秸秆来烧火,外祖父家也是如此,外祖父是固定的“火头军”。外祖父烧灶有一手,烧出来的火不仅透亮,可大可小,而且从不会倒烟,他通常先点上一把干稻草,然后放进其他秸秆,因为干稻草易燃,是极好的火引子,再接着就是外祖父大展烧灶技巧的时候了,他善于调整秸秆的位置,秸秆之间、秸秆与空气之间的空隙被拿捏得恰到好处。夏天时外祖父会在灶膛里给我们表兄妹烤上几根苞米。苞米是一根一根烤的,因为苞米要被穿在火叉上烤,烤得差不多了,外祖父就会把火叉抽出来,朝下甩,苞米利落地滚下来,掉在我们早已铺好的“苞米皮床”上。放上一会儿,再用苞米皮擦掉黑灰,我们就开始乐滋滋地享用苞米了。灶膛里烤出来的玉米多了一层轻微的煳味,那是一种介于熟透和焦煳之间的美味。每一次吃完,我们几个孩子的嘴边就长了一圈“黑胡子”,很是可乐,那是喜欢吃煮玉米的人不会拥有的体验。后来我们嫌慢就让外祖父把所有玉米放进灶膛里一起烤,结果愣是有一根玉米找不着了……多年后我回忆起烤苞米来唇齿间似乎仍有一缕热氣在游荡。
外祖父当过兵,担任某位团长的警卫员,参加过淮海战役,我曾亲眼看过外祖父的军功章,它们有些铁锈,但靠在一起发出叮当的声音,很是悦耳。战争胜利后,外祖父跟着的那位团长要外祖父跟他一起去上海,外祖父拒绝了,他说,他喜欢待在农村,后来我问过外祖父不去上海的真正原因,外祖父说,自己没文化,去上海做不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外祖父是不是知道上海是我们国家第一流的城市,我很是为他惋惜,但转念一想,要是外祖父去了上海,那么我妈就不会遇到我爸,我妈不遇到我爸就不会有我,所以,我又庆幸外祖父没能去得成上海。
没去成上海的外祖父领了一头牛营生。养牛的小屋在外祖父住所的北边约一里远的地方,小屋周围被舅妈种了很多瓜果——红润有棱的番茄、外皮多皱褶的癞葡萄、细长碧青的茄子、比六岁的我个头都大的冬瓜……真是一片奇妙的小天地!村里农忙的时候,外祖父就忙起来了。外祖父养的牛很是精壮,印象中那头牛的肚子圆鼓鼓的,鼓得要逼你的眼。我们表兄妹当中只有二表哥能骑得上那头牛,二表哥骑牛的时候摇头晃脑,很是自得,令我们欣羡不已。
外祖父一生朴实,如今想来,他老人家在潜移默化中养成了我们表兄妹朴实、本分的品格。外祖父的坟在老屋南边约十里的地方,今年冬至,无论工作有多忙,我一定要去看望他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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