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作文君:2020年8月底,一部叫《正在连接》的纪录片上线了第3集,以《少年》为名,讲述了12岁的浙江永康少年舒奥华靠直播扛起家庭重担的故事。纪录片上线后,话题“12岁少年直播赚钱养家”很快上了热搜,各种质疑席卷而来:“父母称职吗?”“他妈妈为什么不出去赚钱?”“才12岁就要养全家,孩子不上学吗?”很多网友认为,父母让这个男孩在过小的年纪就承担了本不应属于他的重任,甚至有人将这种行为叫做“家庭PUA”,说奥华的母亲杨晓兰是后妈,是人口贩子,站在奥华身后绑架孩子。
直播、拍视频,成为越来越多人致富的途径;不少有天赋的孩子也凭此找到了“舞台”,像钟美美那样,因兴趣而创作。但对奥华而言,直播是为了养家糊口,为了背负分裂成两半的家庭生活下去。从“拍照童模遭妈妈踹”到“3岁佩琪做吃播被父母喂到70斤”,再到奥华直播养家的事,相关的新闻话题屡屡被曝光。本该好好读书、快乐成长的年纪,却被用来做直播赚钱,未成年直播是否应该得到支持?过早通过直播接触到更多的世界,对他们个人的成长而言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1.家里的“顶梁柱”:再累也要直播,得赚钱
直播间里,12岁的男孩奥华转圈、转手绢、来回变换男女角色,歌唱了一首接一首,直到十点,直播结束。奥华关掉手机,再次瘫在了沙发上。“再累也要直播,得赚钱。累不怕,没有钱才是最可怕的。”奥华说。这个有着170万粉絲的小男孩是家里的“顶梁柱”。
2008年,奥华在浙江永康出生,父亲舒长其本想把他“送”走,因为家里穷,两个孩子养活不起。妈妈杨晓兰不同意,在月子里就带着奥华逃离。奥华7岁时,父母离异,哥哥跟爸爸,妈妈带着奥华离开了家。
杨晓兰一开始在酒店做早餐,每个月工资两千,刚够房租和生活费。她下班后便去唱歌补贴家用。日子久了,身体吃不消,她只好从酒店辞职。2015年,杨晓兰和几个兴趣相投的朋友组了一支民间乐队,接一些商演,红白事儿、店铺开业、生日庆典等,奥华开始跟着团里的老师学习电子琴。一周下来,奥华学会了弹唱《妈妈的吻》,就跟着乐队演出。“唱完后,他们都在夸我唱得好,我都不敢相信。”后来,客人们直接点名要奥华表演。杨晓兰说,不管路途再远再苦,奥华从没说过“不”,因为一场演出二百,奥华去了就能多得二百。
后来乐团生意越来越不景气,2019年,奥华和妈妈开始在永康西站(当地人流量较大的火车站)唱歌。一个麦克风、一个音响、一台手机,变成了他们谋生的工具。那里有很多直播的“艺人”,奥华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他个子刚到一米五,小小的身影完全被人高马大的围观群众淹没。但他的歌声底气十足,丝毫不逊色于隔壁的竞争对手。
因为奥华唱得好,在永康,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很会唱歌的小孩”。他在火车站唱歌,还被其他人跟拍,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说:“发一个奥华的视频,能涨一百多个粉丝,是自己平时那些视频的几十倍。”
在教过奥华半年声乐课的陈老师眼里,奥华“是个很好的苗子,乐器一摸就会了”, 但和其他小孩相比,“他上课没有定性,都是为了演出临时训练的。这种形势之下,孩子揠苗助长,可惜了。”奥华每天都在争分夺秒。早晨五点半从被子里挣扎出来去上学,早自习最困,他就趴在桌子上,好久才能清醒过来。一天的课程要上到晚上八点半才能结束,在学校里,他要抓紧时间把作业写完,保证晚上的直播时间;一回到家,打开音响、架好手机和话筒,奥华又要打起精神开始直播。但奥华的梦想还是和音乐有关。“我最想去参加《星光大道》,想在大舞台上唱歌,以后去中央音乐学院上学。”
2.谙熟网络直播规则的少年和陌生人的善意
2019年,在陌生路人的帮助下,奥华和妈妈杨晓兰在直播平台发了第一个视频——《青藏高原》,当晚就破了一百万的播放量,冲上热门榜,不到两个月,粉丝就涨到了四十多万。“只有直播才能刷礼物。”陌生人告诉奥华和他的母亲。第一次直播,奥华赚到了一百多块钱,母亲激动坏了。
一年半过去,奥华已经深谙网络直播平台的游戏规则。“感谢家人们,红心飘起来!”“谢谢老王叔的邮轮,还有三十秒,家人们给点力啊!”奥华的粉丝以40岁到60岁的人群为主,他口中的“干爸”老王叔也是他的粉丝。每次PK赛,老王叔都会刷很大的礼物,帮助奥华取胜。在线下,吃的用的穿的,老王叔都会给奥华买,就连奥华直播用的最新款苹果手机也是他资助的。还有很多粉丝从外地寄来零食、牛奶、衣服,粉丝还给他买了电子琴、架子鼓。这些帮助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觉得奥华这孩子太难了。
每月直播赚的钱,奥华都悉数上交给妈妈,不仅要帮妈妈还信用卡,还包括哥哥的零花钱,甚至是两套房子的房租。2020年奥华初一开学前,听说爸爸现在每天要去给人家刷油漆,来回路程太远,他立刻给爸爸买了一辆三千块钱的电瓶车。
3.善意背面的恶意:被生活磨出来“少年老成”
在“12岁少年直播赚钱养家”视频上热搜的当晚,杨晓兰在直播间里被网友攻击。杨晓兰连着好几夜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小声啜泣,奥华睡在妈妈上铺,半夜听到哭声,心里酸酸的。在热搜的新闻下面,他只回复了八个字,“是是非非,人情世故”。“懂的人自然会懂,我也不想解释,没必要浪费时间。”经历过这件事,奥华觉得自己又变得成熟了些。
2019年3月,奥华刚做直播的时候,就有人说他“小小年纪,不务正业,这样下去,人都废了”,他放下麦克风,跟网友干了两个小时嘴仗。官方规定未成年人必须在家长的陪同下才能直播,两个月后,有人趁奥华妈妈不在镜头里的一次直播,把奥华举报了,直播号也被封了。奥华从此在直播间里谨言慎行,只要是不太过分的言论他都装看不见。
4.未成年直播的是是非非
《正在连接》纪录片导演孙孟君在筹备拍摄奥华之前,进行了大量的调研。他发现在直播平台上,未成年主播已经占据相当大一部分比例。比如,《2016年直播行业洞察报告》显示,2016年全国共产生了200家直播平台,11岁至16岁的网络主播占到总数的12%。像奥华这样需要靠直播养家的是少数,更多的孩子只是想借直播作为展示舞台。
孙孟君说:“我们认为童年应该是快乐的、轻松的,但其实这是我们高高在上的想法。对奥华来说,这可能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如果没有直播,他也许还在和妈妈四处卖唱,连学费都付不起。”
2019年8月,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发布《中国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法律政策研究报告》,建议限制14岁以下未成年人开直播、发视频。但目前,我国现有法律法规对于未成年人能否参与网络直播并无明确规定。
孙孟君认为,互联网对于未成年的影响,无法评判是好是坏,它是这个社会的常态,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奥华”存在。
【热文时评】
12岁少年直播养家:他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和 光
别以懂事为由制造孩子的童年“被消逝”,是网络时代儿童保护的应有之义。
短视频兴起以来,不少孩子揣着天赋找到了“舞台”。可也有孩子搞直播、拍视频是为了“养家”。
要认清一个事实:奥华才12岁,这意味着,他还未达到树立健全人生观价值观的年龄。无论是网络世界的復杂不堪,还是过早进入成人世界,都让人对他的未来忧心。
可以想象,当某一天他的直播从兴趣驱动变成商业利益驱动,他从纯爱好者变成直播产业流水线上的螺丝钉,他恐怕也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感。到那时,他想唱就唱,不想唱恐怕也得唱。
在网上,这事在激起许多“童年消逝”等相关讨论的同时,也引发了“该不该利用孩子的天赋赚钱养家”的争论。
依我看,在舒奥华家里并不宽裕的情况下,指责他过早地进入偏成人化的直播产业领域,或许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不要过度地依赖孩子的能力去养家,却是底线。
在不影响受教育的基础上,让孩子顺应兴趣唱唱歌,顺带着实现了些许收益,或许无可厚非。可把孩子当赚钱工具,超出了“非利用”层面,那就过了。
说起来,从“拍照童模遭妈妈踹”再到如今的舒奥华,在网络时代新场景下如何加强儿童权益保护,如何避免孩子异化为家长赚钱的工具,近年来屡屡成为公共舆论场讨论的议题。
不可否认的是,网络平台也是未成年人自我展示、发挥创新能力的重要渠道,但直言不讳让孩子成为养家的顶梁柱,甚至让他不想唱时也得唱,抛开侵犯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法律定性不谈,至少暴露了成人的“缺位”。
这倒不是说,要否定掉这家人“自救”的机会、将他们拽入更困厄的境地。他们的家庭困境,或许也该得到公共救济层面的关照。该有的纾困不能少。
但一码归一码,公共救济补位是一个层面的事,能否保护孩子、让他们免于童年“被消逝”的境遇,则是另一个层面的事。
进一步而言,无论何时,孩子的天赋和能力,都不该被父母用来解决面对生活的乏力。
别让舒奥华们独自苦撑,别以懂事为由制造孩子的童年“被消逝”,原本也是网络时代儿童保护的应有之义。
(摘自《新京报》2020年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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