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杨熹文
我二年级时看黑板,视线就是模糊的了。我每天挤眉弄眼地看着老师的板书,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我以为这是一种罪行,同学会瞧不起我的,爸妈是要生气的。等我最终怯生生地对爸妈说“可能需要配眼镜了”,我已经上了初中,黑板彻底模糊成一片,讲台上的老师都是双影的,我的爸爸第二天带我去配眼镜,测试过后发现我眼睛的近视已经达到了450度。我问爸爸:“爸爸,您是不是生我气了?”我爸说:“是,那有什么办法?好眼睛也回不来了!”
后来,我的不安全感变成了恨自己,我觉得我是不值得被爱的,我的妈妈总打我,我令爸爸失望了,我的外婆和奶奶也有更偏爱的孙辈,我显得有多么多余。我的性格非常扭曲,做什么都带着仇恨,同时,我也非常懦弱,我不敢说出真相,不敢给别人带来麻烦,不敢说没有准备的话,不敢比别人差,不敢和别人對立……我的早期性格中,严重地缺乏了一种勇气,叫作“面对”,而我又因此具备了一种能力,把什么都归结为“是我不好”的能力。若干年后,当我如饥似渴地看着大卫·芬奇的电影,我忽然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热爱那些残忍的情节,原来我多么像电影中那些惨绝人寰的凶手,他们的凶狠,是源于懦弱。
后来的人生里,我总是在想,“等我再瘦一点”我就去拍照,“等我再多读几本书”就去给杂志投稿,“等我把英文说得再流利一些”就去参加演讲比赛……所有那些我本可以做得成功的事情,我一直在下意识地逃避,我没有意识到,我的极度不自信把自己推得远远的,直至到了成功的对立面。因此我在18~23岁之间的这几年,对任何事情的参与性都极低,我习惯了抱有失败者的心态,在每一个苏醒后的早晨万念俱灰地想,“我昨天×××做得不好”,我没有一次想过,其实有些地方,我真的很棒很棒了。
明明想得到,却在拼命退缩,“我肯定做不好”的声音,几乎出现在我成长期间的每一个决定里,而待我发现自信的重要性的时候,看到那些与我一样平凡的人达到了梦想的高度,我无比羡慕地想:“啊,原来不完美的普通人也是可以做到的啊!”
黑格尔说:“如果你生活在一种无法抗拒的,无法改变的痛苦里,那么这种痛苦将是你的幸福!给自己一个希望和勇气,大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慷慨地说句‘大不了就是一死!”
缺乏安全感的姑娘学习新的东西,比一般人用时都会长,成长对于我们来说注定是一条辛苦的路。我学车的时候,特别怕死,觉得肯定会有一辆卡车在转盘处倾向我把我撞死,于是为了避免那样的惨剧,我就每天早上5点起来,在没有人的路上练习驾驶;我写第一本书的时候,怕写得太糟糕对不起读者,就每读一本书再去写一篇文章,30篇文章,就是30本书……
我持续迎来恐惧,持续迎难而上。是的,若你再不去改变,人生真的会越来越糟糕。就像我那双10岁以前还明亮的眼睛,它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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